二人沉默很久。
“老宅里这么多人，凶手藏起来很容易。”姜野开门见山，不再绕弯子，“房间是管家安排的，你觉得他可信吗？”
周宪华一双深邃漂亮的眼睛里闪过怪异的神色，觉得背脊处有寒意涌上来，是彻骨的冷。刚才他和司徒淇淇聊的正是这一点，如果监控真是管家装的，岂不是打草惊蛇。
姜野看出他的顾虑，觉得非常没意思，“我们三个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再不愿意，也没得选。要么合作，要么我马上带茶茶走。”
周宪华犹豫片刻，深吸一口气，认真说，“淇淇说在交接二叔后事的时候，管家问了一些奇怪的问题，有关二叔......这些年身边情人们的事。”
意料之中，又预料之外。
管家和周宏达关系好是人尽皆知的，但是关心兄弟的情人，难道是想接盘？替死去的兄弟，照顾他的爱人们？
姜野的侧脸忽明忽暗，眼底都是担忧，他想不通继续问，“然后呢？”
“我二叔在国外那些莺莺燕燕就没一个真心的，连个固定的相好都没有，爱人更是从何说起。最后淇淇给了易维几个酒吧老板的电话。”周宪华嘲弄踹开脚下的一颗石子，冷冷地说，“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易维真正想要的应该是抓我的把柄，好让我爸认定我和二叔是一类人，都是扶不起的败家子。”
“他为什么对你这么有敌意？”姜野刨根问底。
周宪华沉声，握了握拳头，“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他对我爸绝对忠诚，杀人放火这种事情，他绝不可能做。昨天的事情，很有可能是老宅子里的某些人，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鸠占鹊巢时间太久，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姜野皱眉，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如果是利益矛盾反而好办，怕的是真有外面的什么人，处心积虑对周家人下手。
姜野轻咳一声，换了个话题，“监控应该不止一处，如果管家在整个老宅都布下监控，反而对我们很有利。你能夺到总监控的权力吗。”
“我试试。”周宪华陷入沉思。
————
周家前院，管家易维脸色凝重，快步走到南院一处存放杂物的仓库门口。环视一圈，确定没人后，打开密码锁，推门而入。
仓库客厅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纸箱，易维绕过杂物，找到书柜后的隐形门，再次输入一串密码，又打开一道门。
这是一处面积约70多平的监控室，大大小小有60多个实时监控显示屏，几乎将整个周家宅院全角度收入眼底，此时一个屏幕上正显示的是竹林深处，姜野和周宪华从小径里走出，正朝小院方向走去。
易维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几遍，确认二人回房休息后，他打开司徒淇淇所在客房监控，从中调出全部录像。
客房内亮起灯，一切从司徒淇淇被救开始回放，众人抬着奄奄一息的女人将她放在床上。整洁干净的床上，女人修长玲珑的曲线浑身是血和浑浊的石膏泥土，形成鲜明刺目的对比。
闲杂人快步退下，很快女佣们开始为司徒淇淇清洁身体，白皙的肌肤大片大片露出来，破碎又迷人。
易维皱眉，头微微偏开。这个女孩前几天见过，他为了打听消息，旁敲侧击问了许多问题。这个女孩是伶俐聪明的，而且对周宪华极其忠心，铜墙铁壁似的丝毫挑不出错处。他那个时候还在感叹，周宪华这小子运气实在好，能够有这么个忠心的跟着。谁料，短短几天，居然发生如此重大变故，不知道是不是被周宪华所牵连。
屏幕里，女佣们低声议论。
“真可怜啊。哪个畜生这么狠，这姑娘能活下来真是奇迹。”
“唉，能不能救活还不知道。”
“哎，这里是什么？怎么擦不掉。”
“快停手，那是块胎记。”
胎记？！
易维脑子嗡了一下，他即刻转头去看屏幕，画面里司徒淇淇正趴在床上，右侧肩膀上有一个形状肖似蝴蝶的红色印记，有掌心那么大，十分显眼。
易维如遭电击，神经深处仿佛触电一般，狠狠一震，双肩忽然剧烈的颤抖。一瞬间天旋地转，他整个人如同瘫了一般，跌坐在椅子里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里的女子。
怎么可能？！竟然，是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易维才颤巍巍地重新振作站起来，男人沧桑的脸上布满纵横的泪痕，可嘴角却是疯狂地在笑，整个人像是疯了一般似癫似狂。这么多年，他备受煎熬，活在地狱里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她能够好好活着。他死也想不到，如今竟然以这种方式父女相见，这是天大的讽刺！五味杂陈。www.xiumb.com
屏幕里此时已经播放到姜野等人留守问话的时候，四人之间的互动简单而亲昵，看得出是很好的关系。尤其是司徒淇淇看周宪华的眼神，那种倾慕和爱恋几乎要溢出屏幕。
易维心脏狠狠一震，僵在原处，嘴角的苦涩一直蔓延到心底深处。原来如此，她爱他。难怪从始至终那么维护周宪华。这到底是怎么样的孽缘。他们家是要世世代代都欠周家吗，由他一个人还债还不够，他唯一最爱的女儿也要陷入这个漩涡吗。当年他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和决定，执意将女儿交给周宏达带出国外，为的就是让女儿能够过上平凡正常的幸福生活。为什么绕了这么大一圈，最后还是这个结果。
易维沉浸在极度痛苦里，不甘又愤恨。
忽然，屏幕里司徒淇淇说出那句话，【茂林松柏，雨雪风霜】。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晴天霹雳！
易维仿佛彻底被击垮，脸上全部血色一瞬间褪尽，冷汗直冒，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他颤巍巍地倒退，再重播。一遍，两遍......十遍。直到无比确定他没有听错。
手机忽然震动，发出刺耳的来电铃声，打破密室内压抑至极的氛围。
“你在哪里？不在老宅？”周宪华的声音如同冬日里最刺骨的一股冷风，专挑有缝的地方钻进去。
易维脸色苍白，强忍着内心的剧震，保持理智，“我马上回去。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我在仓库门口，开门。”周宪华声音里带着嘲讽的冷笑。
“大少爷，我听不太懂。”易维眼底露出一丝慌乱，很快又稳住。攥紧了拳，因太过用力，太阳穴的青筋忍不住突突地狂跳。
“哦，忘了说。我在你手机上装了定位。礼尚往来嘛。”周宪华玩世不恭地笑，言语里的威胁丝毫不加掩饰。
易维脸色越发难看，咬紧牙根，心头如被一块大石压着，快要喘不过气。
砰砰砰。门外的敲门声急促响起。哪怕隔着两道门，还是能够清晰可闻。
“开门。别逼本少爷把门砸了。我不管我爸让你来干什么，此时此刻这个家，是我做主。”周宪华一字一顿，隐忍后的狂傲嚣张，彻底爆发。
易维脑中电光火石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快速关上监控视频，转身去开门。
仓库门外，周宪华带着姜野站在门口，等候许久。
“管家，你才五十多岁怎么腿脚就开始不利索了。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早点退休。我爸那么喜欢你，肯定会给你一大笔退休金，让你能够幸福养老的。”周宪华傲慢开口，上扬的凤眼里眼神锐利，锋芒毕现。
这么多年，周宪华受够了易维的“监控”，早就等着来一场反击。
“大少爷，事到如今。不如把话说开吧，我也是受人恩惠忠人之事。老爷对我不薄，很多事情是不是我能够决定的。这些年的确做了很多冒犯你的事情，但是老爷的出发点都是好的。也许，你还不能够理解老爷的苦心，但是相信有一天你做了父母会明白的。”易维诚恳地回应，一向阴沉的脸显得格外的苍老疲惫。
周宪华有些意外，原本准备好的唇枪舌战，火炮长枪，仿佛全用不上。一肚子憋屈的怨气，被这么真诚的“告白”软绵绵的堵住，实在不爽。他准备继续再发挥说两句，却被身旁的姜野撞了一下。
“外面冷，能不能进去聊？”姜野提议，目光不断朝仓库里飘。
翻旧账这种事有的是时间做，眼前最关键的是查清楚管家到底有什么“秘密”，以及到底是敌是友。如果大家都是统一阵营，多一个这么厉害的帮手，是好事。
周宪华皱眉，虽然不满，可还是点头应声，“易叔，带我们参观参观吧。”
易维快速扫了姜野一眼，叹口气，“少爷的朋友，不简单。不过，我不是你们要对付的人。”
仓库门打开，三人缓步进屋。
姜野环视一圈，这是个普通的仓库，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角落里空着的货架。果不其然，易维启动开关，露出一个隐形门，他缓缓输入密码。
“我在老宅住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真是别有洞天。”周宪华话里带话。
姜野扶额，这个欠揍家伙能安然无恙活到这个岁数，堪称......奇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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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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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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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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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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