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了?我在哪?
对,有个男工人胳膊吸机器里了,好多血。
后来厂长来了,保卫科也来了,将人送到医院。
“元元,元元。”好像有人叫她,是杨妈?
“媛媛,媛媛,我的女儿…”妈……妈!
发丝凌乱,眼睛红肿,身上穿了白蓝条病号服,可她还是一眼认出,这是她妈妈啊,杨媛眼泪一下子绷不住了,妈…妈……
可妈妈为什么像是听不见一样,为什么不看看她。
妈妈瘫在地上,死死抱着一团白布不松手,“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见我女儿,我的媛媛,媛媛,对不起,妈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你看看妈,你看看妈妈……”
妈…我在这…妈……妈。杨媛发不出声,千言万语只有眼泪洪水般流。
“新荣,你不能坐地上,起来,新荣。”爸爸想将妈妈抱起来,可妈妈仍抱着手里不撒手,“媛媛已经走了,她要是现在看见你现在这样,该有多心疼,多难受。”
“新荣,你刚生完孩子不能着凉,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媛媛知道了会心疼的,媛媛……”爸爸本来就是强撑,越说越哽咽,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
爸…爸……杨媛大哭。她爸跟她妈这么多年分分合合,却从来对她有求必应。二十多年在外边横得不行,在她面前,却从没做过一天严父。
爸…妈……
她看见爸爸脸上颧骨突出,整个人空荡荡的,套在衣服里。她爸是个胖子,一辈子没减下来肥,怎么变成这样了,要不是声音熟悉,她都不敢认。
爸…爸……
“媛媛…媛媛……”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越来越低,直接晕了过去。
“新荣!”爸一把抱起妈往外走,直起腰身体还踉跄一步。
他刚走几步又返回来,“媛媛……”声音嘶哑颤抖。将白布下的尸体抱上床板,整理好白布,才重新抱着妈妈离开。
爸…妈……妈……
“妈…妈……你别走…妈…”简陋的病床上,杨媛闭着眼睛,泪流不止,哭声悲痛欲绝,却迟迟醒不过来。
杨妈先是担心,后来心里却是拧着弯儿的疼。她坐在床沿半抱起闺女,也开始哭,“元元,妈在,元元,妈哪也不去,妈就在这陪着你,妈就在这。”
杨媛泪眼朦胧,缓缓睁开,听到这句话,看到杨妈,看到破旧发黄的房顶,想起刚才恍惚看见的爸妈,更加伤心,嚎啕大哭,“妈……妈…爸……”
杨媛病了,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还一直哭。
杨爸杨妈吓坏了,请假日夜守在医院,杨文平回来就再没离开,杨兰也是每天下班都要先来医院,再回家。
印染厂出这么大事故,根本瞒不住,厂长书记不说,工会,工商局,民政,一波一波来人,慰问安抚补偿,好在人当时只是疼晕了,抢救及时,保下一条命。让大家松口气。
杨媛危险时刻,挺身而出,勇敢救人,临危不乱,主持大局,受到上下一致称赞。把伤患交给保卫科送往医院后,因惊吓而晕倒,牵动了全厂职工的心。
这些天来慰问男工的各界人士,到医院后总是要顺带探望一下杨媛同志,罗主任党大姐卫俊良等,厂里与杨媛关系不错的也自发前来探病。
在众多关爱与期盼中,输液三天的杨媛终于退烧,在一个安静的夜晚缓缓醒来。
这个时代的灯泡只能照出昏黄的灯光,她眨了眨眼睛,脑海里第一个浮出这样的想法。琇書網
接着又慢慢转头,窗户开着,外边天很黑,有凉风吹来,很凉快。昏黄中,杨妈坐躺在她身边,半抱着她,眼睛红肿,紧闭着。
杨爸在空床上,没有躺,坐着靠墙,眼皮耷拉,看不清是醒是睡。杨文平坐了一把旧椅子,手支着头,浅寐,身上衣服皱巴巴。
杨媛没有吵醒他们,看着夜风吹起的窗帘发愣。
她一直刻意不去想穿越前的一幕,似乎忘记了,就好像还有回去的机会一样,可能有一天,她醒来,就像无缘无故在这个时代醒来一样,睁开眼就是她的卧房。
那天她开着空调,吃完冰激淋,打个哈欠觉得有点困,就睡着了,后来冻醒,手脚冰凉,就嗒嗒下楼想倒杯热水。谁知一脚踩空,从楼梯滚下去,失去了意识。
杨媛眼角泪珠滚滚落下,想起似梦非梦中,看到的场景,所以……她是真的死了,是么。
她妈抱着不松手的白布,他爸走远又返回抱上床的白布,就是她。
她张大嘴巴,大口呼吸,泪水更加汹涌。
她爸应该是一直骗她妈,怕她知道后受不了,但又真的不想妈留遗憾,所以才没处理她的遗体。等妈生产才实在瞒不住。
是啊,她要是活着,哪怕有天大的事,也要先赶到医院,妈妈进产房就是鬼门关,她不会不去,知女莫若母,妈醒来都没看见她,又怎么会猜不到。
杨媛的眼泪越流越多,没入头发里,消失不见。
妈,我还活着,在另一个时空,活得很好。我遇到了另一家人,他们也对我很好。我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我会好好活下去。
不要…不要太想着我……
爸妈,你们永远是我爸妈,弟弟出生了,你们要振作起来,生活还要继续,希望弟弟能让你们早日走出阴霾。
今生不管走到哪,我都会祈祷,愿诸天仙神保佑爸妈身体健康,福乐无忧。
爸妈,女儿不孝,女儿不孝……
“元元,元元你醒了。”杨妈夜里惊醒,发现杨媛醒来,顿时惊喜,杨爸杨文平一惊,意识还不清醒,身体本能凑过来。
望着杨爸杨妈杨文平殷切的目光,泪光中杨媛缓缓笑了,“爸,妈,哥。”
诶,三人连连点头。
死一回,也不是全无所获,不管是对杨元还是对她,对象也许变了,但感情是真的,爱是真的。
黎明时分,天还没亮,医院简陋病房中,三人待不住,忙碌起来。
杨文平给她倒水,兑好凉白开,又手里不停,为她扇扇子。
杨妈回家给她熬粥煲汤,杨爸赶农贸市场给她买排骨。
杨媛笑容很幸福,何德何能,两辈子都遇到了这么爱她的父母家人,她真的很幸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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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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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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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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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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