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无形,人道亦无形。《道德经》几乎每一章都从天道和人道两方面讲述,当一个人修真治身到了高境界,就接近和符合天道,所作所为自然无形,善待他人却不声张,细雨润物归于平静。
一代大师书画泰斗启功生前喜欢到荣宝斋、潘家园等地溜达,看到很多仿制他的字画挂在那里,从不说什么。一些摊主逢人便说:“这老头儿好,从来不捣乱。”启功坚持不打假,他觉得应该给别人一碗饭吃。他的不作为就是一种“无形”,心怀慈悲天地宽。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是太虚幻境中大牌坊上的对联,意为功名利禄如过眼云烟。
启功为什么不打假?他是雍正皇帝后裔,作为皇亲国戚,他经历了家道中落,文革中被打为右派几乎自杀,更有一生传奇的爱情,这些决定了他对功名的态度。他三代单传,比他大两岁的妻子因为没生孩子要跟他离婚,他却以自己原因不能生育的说法上门将她接了回家。妻子在文革时安慰和保护他,把文稿字画藏书都设法保存好。妻子1975年去世,那时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启功在墓前跪着说“你跟着我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我应该多受些苦才对得起你!”他写了悼亡诗《痛心篇20首》寄托哀思,其中“相依四十年,半贫半多病。虽然两个人,只有一条命。”短短20个字感人至深。
他功成名就后很多人来说媒,他说除了太太心里放不下其他人了,把家中双人床也换成了单人床,自己独身过了三十多年,最后财产都捐给北师大。深切的本真和慈悲在启功身上显露无遗。
孔子与众弟子在杏坛时,遇到一位老渔夫,孔子虚心向他请教世间的真理,老渔夫说:“所谓真,就是精诚所至。不精不诚,就不能动人。所以,强哭者虽悲而不哀,强怒者虽严而不威,强亲者虽笑而不和。真正的悲没有声音也能感到哀伤,真正的怒没有发作就显得威严,真正的亲没有笑容也能感到和蔼。真在内者,神动于外。所以真是非常可贵的。
用于人间的情理,侍奉亲人则慈孝,侍奉君主则忠贞,饮酒则欢乐,处丧则悲哀。”(《庄子·渔夫》:无声而哀,无怒而威,无笑而蔼,在其真。真在内者,神动于外。)这一段讲述世间真理的无声无形,本章内容正是对此的诠释。
“视之不见名曰夷”,看了却看不到,称为“夷”,无色的意思。说明道没有色彩,不能肉眼观看和解读。
“听之不闻名曰希”,听了却听不见,称为“希”,无声的意思。说明道无声无息,不能耳朵聆听和理解。
“搏之不得名曰微”,摸了却摸不到,称为“微”,无形的意思。说明道无形无状,不能把持而得到它。
这三句话,老子要破除世人求道的执念,别把眼耳身当作最信任可靠的助手而忽视了观照内心。人的感觉器官并非见道的工具,原始来说是人类寻找食物的助手,只有心灵才是见道悟道的工具。
这个章节曾让三百年前的西方传教士兴奋不已,在他们的译文里,夷希微的首字母组成IHV,传教士们认为是希伯来文耶和华的名字,于是认为老子的道家思想来源于西方。虽然这是无稽之谈,但可见西方宗教界和哲学界对老子《道德经》的喜爱已久,研究也颇为细致。
人的感官中,最重要的是视觉和听觉。《楞严经》有观世音菩萨耳根圆通章,讲述观世音菩萨是耳根圆通获得证悟的。世人思索眼睛不能看见道,耳朵能否听到呢?老子明确予以否定,同时也否定了身体抓取和把持道的能力,因为道是无物。
有个禅经佛理的经典佳话:六祖慧能接受了五祖弘忍的衣钵传承,离开湖北黄梅历经艰险,十五年后来到广州法性寺。正好印宗法师在宣讲《涅槃经》,前来听讲的四方弟子很多,休息时大家在院子里,一个和尚看到风吹动了幡,说:“你们看,幡动了!”另一个和尚不以为然:“你错了,是风在吹动。”慧能听了他俩的争论说:“我看既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而是你们的心在动!”此言一出,震惊众人,印宗早就听说弘忍禅师的衣钵传人南下,一问果然就是。
印宗虽然在本地讲经说法多年德高望重,但觉得慧能见解和德学比自己高,要拜他为师。鉴于慧能尚未剃度,就先为他剃度授戒,再反过来拜师。印宗是慧能的剃度师,惠能是印宗的徒弟,但印宗又是惠能的法子,这种奇妙的关系,非真智慧真修行难以做到。从此,慧能在法性寺倡导顿悟法门,第二年又到漕溪宝林寺开创了曹溪禅,广收弟子弘扬佛法。
无尽藏是唐朝武周时期的一位比丘尼,有一天她对六祖慧能说:“我读《涅槃经》好多年了,仍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希望能得到您的指教。”慧能答道:“我不识字,请你把经文读给我听,也许我能帮你解疑。”比丘尼忍不住笑道:“你连字都不认识,怎么谈得上解释经典呢?”慧能认真地告诉她:“真理与文字不是一回事。真理就像天上的明月,文字只是指月的手指;手指能指出明月的所在,但手指并不就是明月,看明月也并不一定非用手指不可。”比丘尼大受启迪,请教并学到了很多佛理,这就是“指月禅”的典故。佛法和老子思想在这儿发生共鸣,心灵才是探究真理领悟大道的根本。ωωω.χΙυΜЬ.Cǒm
“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夷、希、微三者不可深究,故而混同为一来看。河上公解释说,因为无色、无声、无形,口不能言,书不能传,当受之以静,求之以神,不可问诘而得之也。也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道体本来是一,万物的玄同,因为世人的眼耳身三门,才分为夷希微三者。《庄子·齐物论》有句话“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正是形象的诠释。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它上面不显明亮,下面也不觉黑暗。物体显得明亮因为有光照耀,黑暗因为无光照耀。道体是什么样的呢?没有光照耀,仍然清晰可见,因为道体自己发光像夜明珠,不需依赖太阳光照才明亮。
“绳绳不可名”,延绵不绝莫可名状。绳绳者,动兴无穷极也,不可名是指非一色、非一声、非一形,也就是不能用青黄白黑区别,不可以宫商角徵羽去听,不可以长短大小去度量,没有办法给它准确命名。绳绳还有绕来绕去的意思,相当于DNA的螺旋式结构。自然界中许多物体是螺旋式生长的,人类历史进程也是一种螺旋式上升的模式。
“复归于无物”,最终归结为“无”的存在。这句是老子思想体系的关键。在世人的思维和语言中,思考和叙述的对象必须有一物,不能言之无物,老子为了阐述道,将其形容为类似物的一,但马上又否定并非一物,因为道与世间任何物体没有可比性,不能按物的特性去定义归类和理解,否则离道越来越远了。所以老子强调道终归是无物,绝了人的妄念。
《金刚经》中“佛说般若波罗蜜,即非般若波罗蜜,是名般若波罗蜜”,与之异曲同工,解脱智慧就是大道,无形无状不可详尽。“绳”的本义,是指“可以无限接续延长的索带”,“绳绳”有读mǐnmǐn,形容连绵不绝的样子。可以无限延长而不断绝,意味着无法知道它的头和尾在哪里。而我们对一个事物进行认知和下定义,首先要知道它的边界。《管子》说“物固有形,形固有名”,只有知道边界,才知道它的形,进而对它定义。所以无法对道或一进行定义,只能把它归结为“无”的存在。因为只要“有”,必定是有边界的。
在我们对物质世界的认识中,万物可用比较法来形容,或大或小,或长或短,或上或下,或明或暗,都可以一分为二来看。但这“一”之所以为“一”,正因为不能分割为“二”来看,用上和下、明和暗都不能形容它,超越了二元的对比体系。
“显德”是属于修道者的一章,2500年前的老子用出神入化的笔调描绘了道家的理想人格和精神状态。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道家对于个人修为的理想,或许是“外化内不化”,行为和表相能顺应自然适应变化,内在核心如天地之道恒常不变,“心游万仞,独与天地精神共往来”正是形容这个境界的。
落实到现实生活中,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不计功利得失,这也是儒道兼济的思想,是华夏文明的精神主干。修道最终在于度己和济世,在各行各业和各种场合我们都能见到人道的光辉。
以一位香港摄影记者秦伟为例,他2004年起往来于菲律宾马尼拉贫民窟,用镜头关注弱势群体的生存景象,偶然机会进入当地公墓,发现不少赤贫家庭竟然居住其中,以墓室为家,以棺椁为床,他的影像集《在天堂之下》记录了这段人类的悲歌。他在拍摄之始确定两个原则:一,不应存有任何猎奇的心态看待受访者。希望能以一种冷静的态度去观察对象,去理解他们,尊重他们。二,不要以夸张别人的痛苦作为图片卖点。作为一个摄影师,不能利用对象的痛苦来满足我的职业虚荣,成就作品的画面感。他只希望还原他们自然的生活情景,还他们正常人的尊严。任何对象如果拒绝他的拍摄,秦伟都会立即停止,哪怕可能会因此放弃一个很有冲击力的画面。“我深信只有超越地域的关爱,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这也是我们今天应有的普世价值。”
“古之善为士者”,自古的修道士,或者说古时得道之人,进而指得道明君。
“微妙玄通,深不可识”,精神和思想境界细致玄妙与天道相通,通达不可知,幽深难以测。河上公形容“内视若盲,反听若聋,莫知所长”,就像盲了一样看不清,聋了一样听不明,甚至说不出它的长处到底是啥。
“善为士者”很多就在我们身边,虽然他们得道程度不同,但某些行为符合道趋向道,就是整个社会的积极因素,促成了家庭、团体、国家的和谐有序发展。这些人可能包括我们的父母、亲友、领导、同事、传递微小善意的陌生人,乃至我们自己,即使平时没能明确感知。所谓“和其光,同其尘”,上至伟人名人,下至底层百姓,随处可见人道朴实和善良的力量,可以说,对他人、对世界的善意就是修道。
有一位车夫载了一对母子,他们是当地富商的妻儿。路上孩子问母亲:“车夫跑着,我们坐着,他是否低人一等?”母亲说:“车夫付出了自己的时间与体力,才有了我们的便捷与舒适,他的工作对社会和民众有益,与我们没有等级之分。”到了目的地,孩子对车夫说:“您辛苦了。”车夫听了颇为感动,向那位母亲致谢:“我父亲年轻时也是车夫,我问过母亲同样的问题,母亲回答我们家境贫苦,注定低人一等。假如当时母亲换成您今日的回答,可能我的命运会大不相同。”
“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正因为难以认知,所以只能勉强形容,下面就是精彩的形容部分。
“豫兮若冬涉川”,小心谨慎的样子就像冬天踏冰过河,指做事慎重,心里提防着不好的“因”,不盲目和盲从。佛家说“菩萨畏因,凡夫畏果”,修道者对于因同样非常重视和谨慎。
“犹兮若畏四邻”,迟疑警惕的样子就像犯法的人怕周围邻居知道,也可理解为怕影响到别人干扰到别人,引申为处事时敬畏关注外部环境和交往的各方。古代传说犹和豫是二兽,进退多疑,用来比喻人多疑。
曾仕强先生认为这两句合起来解释“微妙玄通”的微,从外表看,这修道之人犹豫不决左右为难,摇摆不定把持不稳,往往是让众人看不起的性格,但其实思虑精微洞烛机先,是“畏因”的表现。世间一切都在变,要注重分析动因,及时适应变化。
“俨兮其若客”,严肃庄重的样子就像在作宾客。《红楼梦》中林黛玉进大观园,虽然是外婆家,但也步步小心,处处留意,言行举止不敢有半点违越礼制,这就是“若客”的意思。这一句又有与世俗保持距离的含义,对于修道者来说,人只是过客,来大千世界旅行一趟。
庄子比喻燕子是修道者的化身,他观察力很强,说燕子每天出去捉小虫喂养孩子,飞来飞去非常辛苦,对于主人家丢弃的食物则看都不看一眼,决不贪恋,跟麻雀完全不同。燕子即使筑巢在人家里,也保持高洁,对人敬而远之保持分寸,井水不犯河水。以上三句都有戒惧敬畏之意,也是描绘修行者对道的高度敬畏,以道纪约束自己。
其实戒慎敬畏的另一面是强大的力量,只有约束自己才能无欲则刚,逆人性的修炼才能扩大心灵的容量。佛家说“戒定慧”,先戒才能定,定才能逐渐增长智慧。
1918年,38岁的李叔同在杭州虎跑寺落发出家,法号“弘一”。他的前半生繁华旖旎,是风流富贵的翩翩公子,是无所不精的留洋才子,还是戏剧演员、艺术家,可谓大众瞩目的名人。但他的后半生,“以戒为师”,淡泊无求,一双破布鞋,一条旧毛巾,一领衲衣,精研律学,成为了近世佛教界倍受尊敬的律宗大师,被尊奉为第十一代律宗祖师。
“以戒为师”本是佛陀逝世前留下的遗训之一,佛法八万四千法门,对治众生八万四千烦恼,唯有“戒律”二字。弘一法师常说,戒律是为律己,不为律人,“律己,宜带秋气;律人,须待春风”。他平时持戒甚严,很多人不解为何选择最难修行的“律宗”,成为一名“苦行僧”。一般文人皈依佛门往往选择“禅宗”,以求“顿悟”,修行起来相对不那么辛苦。但弘一法师不仅修习律宗,还做到了极致,比如“过午不食”,是佛陀为出家比丘制定的戒律,在律宗中正确的说法叫“不非时食”。而且他饮食简单,从不浪费,如喝粥后在碗里倒入清水,晃一晃喝下去。他出家24年,黄卷青灯晨钟暮鼓,始终保持“过午不食,寒不逾三衣”的清规戒律,素食唯清水煮白菜,用盐不用油,信徒供养香菇、豆腐之类皆谢绝,说自己无福消受。他每次坐藤椅前都摇一摇椅子,有人问原由,他答:“椅子藤条间,或有小虫伏着,突然坐下,要把它们压死。先摇一摇,以便走避。”虽然他的功德遍布天下,晚年却自号“二一老人”,取自古人的两句诗,“一事无成人渐老”,“一钱不值何消说”。
“涣兮若冰之将释”,涣散不羁的样子就像将要融化的冰,形容修道者心中充满法喜,那种旁人无从知晓的快乐。区别于常人外表高兴内心脆弱,忽喜忽悲。这句描写修道者表面守戒谨慎,内心像春天一样温暖,让人感觉春风扑面可亲可爱。有人比喻成女生初被喜欢的男生表白瞬间,心也是“若冰之将释”,美妙无比。
周小燕教授说像春冰将融的潇洒而轻盈的瞬间,如当年得知高考成绩的那一刹那。孟郊的《登科后》可作形容: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河上公注释“除情去欲,日以空虚”,贪念欲望像冰融化一般逐渐散去,胸怀得以扩展。曾仕强先生认为以上两句合起来解释“微妙玄通”的“妙”,都是关于内心的感化,没办法说出来但妙不可言。
“敦兮其若朴”,敦厚朴实的样子就像没有雕琢的原木,也像没见过世面那么朴素。在木为素材,在人为素人。老子曾说“我愚人也哉!”,修道者不玩弄智巧并以之为耻,所谓绝圣弃智,而世人常以智巧过人为荣。《红楼梦》中王熙凤是玩弄智巧的“人杰”,曹雪芹评价她“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河上公解释这样的人“内守精神,外无文采”。在现代,宗教也有功利化商业化的趋势,释迦牟尼曾预言是佛教的末法时代。但也有坚持朴素守住本心的修行场所,比如大悲寺由一茅草棚和两位比丘起家,持比丘戒、菩萨戒,全体僧人终身不摸钱,穿百衲衣,日中一食,过午不食,并实施头陀行,托钵乞食,是大乘佛教在中国大陆不设立功德箱的佛寺之一。
俗话说“兵不厌诈”、“兵行诡道”,其实打仗也有敦兮其若朴的方法,晚清四大名臣之首曾国藩就用一套“结硬寨、打呆仗”的战术平定了太平天国。他每占领一个地方,修建营寨先筑起高墙,墙外挖很深的壕沟,而且挖五道以上,这在当时手工作业用铲子挖情况下让人不可思议,很多人嘲笑他,还有官员向咸丰皇帝反映他空耗财力,连同僚左宗棠也认为过于呆板显得懦弱,学生李鸿章也反对这套战术。然而曾国藩用这种方法保存了自己的实力,在进攻时包围城池后也挖五道壕沟加上高墙,围而不攻消耗对方再伺机出击,就这样打掉了太平军一个又一个据点,以致有了“曾铁桶”的称号。
“旷兮其若谷”,宽阔幽远的样子就像空旷的山谷,看着没有什么,却无所不包。纯朴的修道者虽然看似木讷,但内心广大无边。“陆王心学”代表人物陆九渊说:“宇宙便是我心,我心便是宇宙”,就是这句话的延伸。王勃《滕王阁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正因为那种空旷的意境折服了历代文人。对普通人来说,不要太过计较生活中的小事情,扩展胸怀,有容乃大。
曾仕强先生认为以上两句合起来解释“微妙玄通”的“玄”,是天道对应的人道,是修行能到达的玄妙境地。弘一法师最后写了偈给朋友作为告别,几乎涵括了两句的意境: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相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而忘言。花枝春满,天心月圆。
“浑兮其若浊”,浑沌天真的样子就像江河的浑水,意为修道者与众人浑作一统,不突出自己,也即有道者以无分别智入浊世。这样的心包容太虚,无远弗届,理解了万物虽殊,其理则一。
曾仕强先生认为这句解释“微妙玄通”的“通”,修行到达这样的境地就圆通了,能和光也能同尘。
范蠡有三个儿子,小儿子乃居陶时所生。小儿子成年时,范蠡的二儿子因杀人被囚于楚国。范蠡说:“吾闻千金之子,不死于市。”意思是说,家有千金的公子,是不会像平民那样,被斩于闹市之中的。那个年代拿钱赎命,是很常见的事情,于是范蠡要小儿子携黄金千镒去楚国,营救二儿子。结果大儿子却说,家里的长子叫“家督”,二弟囚于楚,派老三而不派我去,看来我是不肖之子。说完便要自杀。妻子劝陶朱公:派小儿子去,未必能救老二,但老大却先死了,怎么办?陶朱公无奈,只得派大儿子携金前去救人。没过多久,消息传来,因为大儿子过于吝惜钱财,结果导致营救失败,二儿子被斩杀。家里人闻讯都痛哭不已,唯独范蠡笑了,说:“吾固知必杀其弟也。彼非不爱其弟,顾有所不能忍者也。是少与我俱,见苦,为生难,故重弃财。至如少弟者,生而见我富,乘坚驱良逐狡兔,岂知财所从来,故轻弃之,非所惜吝。前日吾所为欲遣少子,固为其能弃财故也。而长者不能,故卒以杀其弟,事之理也,无足悲者。吾日夜固以望其丧之来也。”常人可能难以理解范蠡的不悲反笑,因为做到世事通达的人本就极少。“事之理也,无足悲者”,天经地义的事情,预料之中的事情,又有什么好悲伤的呢?范蠡之豁达通透,可见一斑。
老子和孔子是道家和儒家始祖,也是华夏文明最著名的两位修道者,史料记载他们曾经多次会面并对话。有一次孔子拜会老子,临别时老子赠言:“吾闻之,富贵者送人以财,仁义者送人以言。吾不富不贵,无财以送汝,愿以数言相送。当今之世,聪明而深察者,其所以遇难而几至于死,在于好讥人之非也;善辩而通达者,其所以招祸而屡至于身,在于好扬人之恶也。为人之子,勿以己为高;为人之臣,勿以己为上,望汝切记。”孔子顿首:“弟子一定谨记在心!”
另一次会面,两人行至黄河之滨,见河水滔滔,浊浪翻滚。孔子叹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黄河之水奔腾不息,人之年华流逝不止,河水不知何处去,人生不知何处归?”老子道:“人生天地之间,乃与天地一体也。天地,自然之物也;人生,亦自然之物;人有幼、少、壮、老之变化,犹如天地有春、夏、秋、冬之交替,有何悲乎?生于自然,死于自然,任其自然,则本性不乱;不任自然,奔忙于仁义之间,则本性羁绊。功名存于心,则焦虑之情生;利欲留于心,则烦恼之情增。”孔子解释道:“吾乃忧大道不行,仁义不施,战乱不止,国乱不治也,故有人生短暂,不能有功于世、不能有为于民之感叹矣!”老子道:“天地无人推而自行,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禽兽无人造而自生,此乃自然为之也,何劳人为乎?人之所以生、所以无、所以荣、所以辱,皆有自然之理、自然之道也。顺自然之理而趋,遵自然之道而行,国则自治,人则自正,何须津津于礼乐而倡仁义哉?津津于礼乐而倡仁义,则违人之本性远矣!犹如人击鼓寻求逃跑之人,击之愈响,则人逃跑得愈远矣!”
总结来说,孔子要推行仁义,但是人生短暂,怕不能施行,因此感叹烦恼。老子认为仁义也要顺其自然,不能人为推动。对于老子的观点,胡适先生是这样阐述的:一个肮脏的国家,如果人人讲规则而不是谈道德,最终会变成一个有人味儿的正常国家,道德自然会逐渐回归;一个干净的国家,如果人人都不讲规则却大谈道德,谈高尚,天天没事儿就谈道德规范,人人大公无私,最终这个国家会堕落成为一个伪君子遍布的肮脏国家。何纪茶铺《道德经》系列沙龙讲义(60)
原创纪帮主的茶叙纪帮主的茶叙2022-05-1911:04发表于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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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能浊以静之徐清﹖”谁能做到浊的时候保持安静,等待它慢慢变清?一般用奔流的浊水安静下来会徐徐自清来解读。
“孰能安以动之徐生﹖”谁能做到安静的状态下徐徐运动以焕发生机?也有解读为面对变动和动荡,你安静下来等待它徐徐生出你要的东西。
这两句是修道的经典,历代注释家极为重视,甚至当作座右铭,西方学《道德经》者也极为推崇和赞叹,因为解决的是修道者的两大问题,即浊与清的对立和安与生的对立。
安与生的对立:致虚极,守静笃,在如此静笃中,这个宇宙还有生生不息吗?这是世人的疑问处。上述提问的方式让修道者思考:面对世态或环境或他人是“浊”状态怎么办?“安”的状态怎么办?“动”的状态怎么办?美国社会心理学家费斯汀格有一个很出名的判断,被人们称为“费斯汀格法则”:生活中的10%是由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组成,而另外的90%则是由你对所发生的事情如何反应所决定。
通俗来说是欲速则不达的道理,随着社会发展人们的生活节奏也越来越快,但我们做事要避免刻意追求快而适得其反,在很多时候很多局面,我们需要静下来等一等再行动。大多数电影导演希望不断拍出新作品,怕被观众和市场遗忘,但世界顶级纪录片导演、获得过奥斯卡最佳纪录片提名和柏林电影节最佳导演的法国人雅克·贝汉(4月21日去世)却用2年时间筹备、4年半时间实拍来完成纪录片《海洋》,动用了12个摄制组、70艘船,耗资五千万欧元。这位老人对投入多少时间无所谓:“在这4年半时间中,最难的是,导演其实不是我,而是‘自然’。我不能指挥,让海豚来一个飞跃、鲨鱼转个圈儿。只能等待,日日夜夜架着机器等。所以《海洋》的导演是大自然,是大自然给予了如此美妙的瞬间。电影里有一个非常温馨的画面,海豹妈妈抱着自己的孩子。你们看到的这几秒,我等了三年。第一年没有等到;第二年海水太浑浊无法拍摄;第三年,突然就抓到了……每一次等待都能获得超乎期待的画面。而且在等待的过程中,我们越来越觉得动物是有表情的、有爱的。那些庞然大物,其实它们更怕人类。之所以拍了4年半,就是为了融入其中,成为它们的一部分。让它们能够在对人类的熟视无睹中,表现它们的天性和特别自然的画面。”他的做法正好符合老子上述两句话。
当年屈原遇到一位渔父,说:“举世皆浊我独清,举世皆醉我独醒”。渔父则说道,圣人不凝滞与物,而能于世推移,世人浑浊,你更扬起污泥,变得更浑浊。众人喝酒醉了,你更把酒糟一起吞下,长醉不醒。接着唱起《沧浪歌》:“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唱完就“莞尔而笑,鼓枻而去”。渔夫或许也是个顺自然之道的修行者,屈原愤世嫉俗的思想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终投江而死。
“保此道者不欲盈”,持守这个道理的人不会追求盈满,也就是懂得微妙玄通的人追求的是“徐生”,“清静可以为天下正”,不偏不倚而守中。
“夫唯不盈,故能蔽不新成”,只有不追求盈满,才能得以守住自己的根本,并在此基础上不断继旧开新(有些版本为“弊而新成”,更容易理解)。蔽不光理解为陈旧,也是韬光养晦,修道者先要守住核心本原,不盲目求新,即使有所新成也不夸示于人。
现代社会的问题往往在于过度求新求变求快,忘记了初心,淡化了传统,迷失了价值观,陷入老子本章阐述的“欲速则不达”的困境。培养孩子,总是怕他输在起跑线上,于是灌输这个灌输那个,力求盈满拔苗助长,结果到最容易出成果的大学时代很多人没了发奋的动力甚至厌学,以至出现中国人口虽多,拔尖人才稀少的局面。故而现代人最缺乏的,老子在两千多年前已经指出,就是下一章要论述的“虚极静笃”的功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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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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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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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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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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