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遥遥山水间跋涉许久,经历几载沉浮之后,陆孤终于从黑暗中挣扎着醒来。
入眼是幽幽的灯光,光线极暗。
陆孤反应了一会,想到突如其来的昏厥,警惕地不动,只是用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所处环境。xǐυmь.℃òm
似乎,是座寺庙?他此时所靠的是张临时铺在地上的软榻。两侧摆了几盏油灯,灯芯上燃起的火光飘忽不定,随着夜风轻拂而左右晃动,光线时明时暗,使得一室暗淡,只能看清边上斑驳的墙,似是已被风雨吹了百年。不过虽破,却干干净净,看得出有人日日清扫。
离陆孤几尺远的地方是座不大的佛像,佛像的面容隐在黑暗里,看不大清。陆孤顿了顿,视线一挪,佛像面前好像隐隐约约还有人的轮廓?
正在陆孤冷汗涔涔之时,黑暗中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陆姑娘?”
陆孤如遭雷击,捏紧了袖口,伸手在榻上四处摸索,摸到了个触感冰凉的物什,她垂下眼,所幸剑竟然还在。提剑坐起身,她冷冷看着黑暗处,这人声音她并不熟悉,究竟是谁,竟一眼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陆姑娘不必如此,贫僧绝不会做任何对您不利的事情。”是个僧人?声音淡淡,却隐隐夹杂着一丝奇异的颤抖。
陆孤吞了口口水,僧人的声音轻得如风,吹得她心头缓了缓,仍不动声色地逼视着黑暗里,“阁下究竟是何人,不妨出来一见?”
黑暗里缓缓传来衣袖摩擦声,然后是珠子轻轻碰撞的声音。
僧人从黑暗中走出,宽大的衣袍在地上曳过,惊得满地光影摇曳。
僧人有一张很容易令人忘记的面容,粗看之下,眉也淡淡,鼻也淡淡,整个人清淡得像是要化在灯火里。他手持念珠,大拇指不紧不慢地拨动着珠子,珠子发出有节奏的撞击声。
“贫僧法号无妄。”僧人颔首。
“陆孤。”陆孤也点点头,“大半夜的,阁下把我绑来此,不知有何目的?”
无妄叹了口气,歉意低头,“贫僧本意是把陆姑娘请来,谁知道那人竟那么不客气。”
陆孤转转眼珠,那个把她绑来的人虽然是偷袭,但她其实是可以做出反应的,只是那人靠近的那一刻,他身上散发的铺天盖地的浩荡威势将她紧紧困厄其中,手本已攥住了剑柄,可是曲起的手指怎么挪也拔不动剑。
无妄看破了她欲问出口的话,“抱歉姑娘,贫僧确实不能回答您对您不敬的人究竟是谁。不过终有一日,您会知道的。贫僧请姑娘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他一直闭着的眼睛猛地一睁,那一刹那,陆孤竟觉得晦暗的屋子忽然光芒大涨,她与僧人目光相接,忍不住心下一颤。
明明是那样平凡的脸,却有一双极其阔远的眼睛,像是自极北不远万里跋涉而来的风,穿过了晋北边界耸入天际的寰阴山,一路风尘滚滚,无声而润泽。
“陆姑娘,你是陆西城的后代,英雄的后人!”无妄的声音变了,如低沉的暮鼓,嘶哑而缓慢,像是念着某种古老的咒语,带着森然的威严。他的衣袖在风中猎猎飞舞,鼓荡的袖口里突然掠出千丝万缕的光,沿着无妄手指的方向汇聚于某一点,光芒愈涨愈烈,烈到极致,风搅动的空气近乎扭曲,瞬间吹灭了两排油灯,仿佛要把世间万物都吸进去。
陆孤捂住眼,暗中奋力运气以防被光芒吸入。
这到底什么东西?咒术?世间竟还有如此恐怖的力量么?她能感觉到,那光芒里藏着的力量简直是违背自然!
“嘭”地一声巨响,光团炸裂,溅出的光点四处飞舞,如同四散的流萤。
而方才光芒所在之处,赫然有一柄长剑。
陆孤直直盯着那柄剑,脑中一阵钝痛,空气中有什么东西突然窜入了她的脑海,嫣红,天地一线的白,剑,色彩分明的场景轮番在她眼前闪现,她感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拽着她往前走,与此同时,她此生从未体验过的强烈情感如同山海,呼啸着灌入心头,炽烈而沉重,古老而遥远,那是血吧!满地的血涌动起来,在冰冷的世界澎湃,尸体那么多,多得覆满了一座原野!陆孤捂着脑袋,拼命压抑住喉咙深处的泛上的嘶吼和内心的颤栗。
她颤抖着身体,一步一步地向着光芒所引导的方向走去,那柄剑突然震动起来,像是在呼应着陆孤,直到她穿越尸山血海,荆棘藤蔓,终于伸出手碰到剑鞘的那一刻,光芒骤散,剑停止了嗡鸣,静静躺在陆孤怀中。
陆孤眼神空洞地抱着剑,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如今又在何方了。她抱着剑,将脸轻轻贴在剑鞘上,触感并不凉,反而有一股温热的气流涌入她的身体,汩汩血脉藏在一层薄薄的皮肤之下,随着那股温热无声地跳动,翻涌,像巨浪般不断地拍击着陆孤。
太熟悉了,就好像,她曾被黑暗困住过无数年,只有这把剑,是她唯一的光和温度!
“孩子,把这把剑,拿出来吧!”陆孤呆呆地看着怀中的剑,剑鞘上镌刻着古朴的纹路,有一道泛黑的血迹横贯其中,竟然已经沿着花纹渗进了金属制的剑鞘里。她缓慢地吐出一口浊气,将剑轻轻拔了出来。
一把太过古老的剑,散着腥味的暗红色铁锈腐蚀了整个剑身,剑本来的模样已经一点也看不出来了。陆孤轻柔地抚过那些凸起的铁锈,眼眶突然酸了起来,这把剑,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她被自己想法惊住,她从不曾见过这把剑,以往阅过的古书里也没有这把剑的图案,可她心底有什么东西却在怒吼着告诉自己,这把剑应该有着帝王的威严,在战场上吞噬着敌人的血,绝不是龟缩在此,被漫长的时光一点点锈蚀。
“看来时机还是不到啊,”无妄沉沉叹了口气,他蹲下身,轻轻将陆孤扶起。
陆孤茫然地看着无妄,黑暗中的脸上泪痕交错。
无妄怔了怔,突然点点头,“是你了,你果然是陆西城的后人!那人料得没错!”那张寡淡至极的脸上突然有了色彩,有了生气,无妄牵动嘴角,笑容僵硬,在旁人开来,那个笑简直是在抽搐。
僧人猛地咳了咳,咳得很凶,像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他艰难地捂着心口,咬牙对陆孤道:“孩子,过来。刚刚的一下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力量,恐怕剩不下多少时间了。”话音刚落,他又剧烈地抖动了几下,血涌了出来。最新网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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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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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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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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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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