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楼上的青衿,正在经历一场风暴。
连日的头痛几乎快要麻痹她的神经,密密麻麻的疼痛像是一道道钩子,一寸一寸的撕扯她残存的意志。
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也变得躁动火热起来,通通往一个方向涌动。左心房传出的阵阵灼热,就跟放在岩浆上烧烤一样。
整个人都要麻木了。
青衿关上门之后,再也忍不住瘫倒在门边,捂着胸口不停的喘着粗气。胸口处密密麻麻的痒意就跟千万只蚂蚁不断的在上面爬,同时带来无尽的空虚。
挣扎着起身,一头钻进了卫生间里装满凉水的浴缸里,整个人都泡在里面。
头顶莲蓬头下的水流哗啦啦的响个不停,浴缸里的水溢出来又被填满,卫生间里都是潮湿冰凉的水汽。
基本上一整个下午,青衿都用冷水来缓解胸房的灼热,中间几乎陷入昏迷。
不过,貌似并不管用。
脑袋接连不休的闪过无数个片段,有穿着职业装坐在办公室的,有身着白衣长发在暗灰色的雨雾中迷失的,有深陷暗红浪潮中的……
她们之间是片段化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但无一例外,她们都长着一张相同的脸。
每当青矜想要抓住其中的关键时,心脏处灼烧出来的口子就会越来越大。口子里面仿佛关了一只野兽,找准机会,时刻准备破笼而出。
“呼——”
双手撑在浴缸两侧,青衿猛地一个起身,胸口剧烈的起伏,眼睛跟沁了寒冰一样看着前方目眩神迷,湿漉的短发模糊了视线。
浴缸对面,是一块巨大的镜子。冷白的灯光下,干净的镜面上倒映出浴缸里宛如水鬼的女人。皮肤白的几近透明,不似真人。
苍白而又修长的脖子上,有一条深红色纹路。像是藤蔓,从心脏处不停生长,蜿蜒到半边脸颊,最后爬到眼眶里,开出了一朵血红色的花。
扣在浴缸边缘的手指几乎快要捏碎瓷白的边沿,露出蜘蛛网般的黑色裂纹。
眼角周围绷起青筋,甚至可以看见里面鼓动的血液和点点金光。深如黑墨的瞳孔里,乌云翻滚,闪电肆泄。
周遭的空气皆受到刺激此处聚集,疯狂朝某处挤压。金色的锁链凭空而现,重重叠加,在某人的身体里不余的拉扯,势必要将其绞碎绞烂。
眼眸微眯,扣住浴缸边缘的手指用力,空间一阵扭曲,青衿的身影也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半空中悬挂的金色锁链蓦的一顿,好似找不到方向般,渐渐消失。
卫生间里只剩下淅沥沥的水声。
“扑哧——”
海岸边的某座礁石底下,水波荡漾成圈,青衿从水底钻出。
月黑风高,海面波涛汹涌,风浪高歌。浪花席卷一层又一层,往岸边的礁石上撞去。眼前是一片漆黑,唯有远处的灯塔摇曳着微弱的光亮。
青矜将身体沉到水下,只留下一个脑袋在外面。海浪翻滚,带起阵阵凉意,发梢随着波纹摇摆,咸湿的空气铺满口鼻。
这里位于沙滩荒僻的拐角,四周都是足有一人高的礁石,正好将人完美的环住,不易被人发现。
也是每月疼痛发作,青衿来的地方。
也是日常陪阿婆来散步的地方。
也是经常过来发呆的地方。
这里,是何家村。
哗啦啦的水声随着青衿起身的动作纷纷坠入水面,在翻涌的波涛声里几不可闻。
光裸的雪足踩在绵软的沙滩上,衬的左脚上那颗黑色的小球格外明显,衣服上的水渍随着脚步留下一串痕迹。
天边的云很黑,几乎遮蔽了繁星明月。周围的风越加恣意,甚至都要卷起地上的沙砾。
越往里走,灯光越亮,人声也越来越明显。
“哎,快过来,快过来!”
“来一首,来一首!”
“喝,喝,喝!”
“哇哇哇哇哇——”
灯火通明的何家小民宿人声鼎沸,院中的篝火旁围了一群光鲜亮丽的少男少女,欢呼雀跃,喝酒跳舞。
何家三口时不时的穿梭期间,忙过来忙过去,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机会。
“咦?”何母端着餐盘的脚步突然一顿,怎么感觉周围的温度突然下降,有种阴风阵阵的瑟缩之感,胳膊上甚至起了鸡皮疙瘩。今天晚上几个小姑娘在那儿说鬼故事,吓得哇哇大叫,她看的甚是好笑。
现在却不禁怀疑,难不成真的同那几个小姑娘说的那样,有鬼不成。
瞬间有些战战兢兢,深呼一口气,猛地回头。橘黄色的灯光下只有飞舞的昆虫,哪有什么鬼啊。鬼故事听多了,还真的会自己吓自己。
嗐,真的是虚惊一场。
视线收回的那一秒,却瞧见石砖上的一长串水渍,瞬间恶寒丛生,脚下飞起,生怕被几个姑娘口中的什么小鬼缠上。
倘若何妈妈敢多看几眼,就会发现水渍消失的方向,正是她刚刚走过来的方向——后院厨房。
这几天来旅游的人络绎不绝,一到饭点,基本上就要忙活好一阵,停都停不下来。
几个老婆子照常聚在一起,拔虾的拔虾,串烤串的串烤串,剥豆子的剥豆子……一边工作一边闲聊,聊着聊着就说到了阿婆的身上。
“阿水家的……”忙着穿木签子的婆婆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今天怎么不见阿水过来啊?”
阿水昨天没来,今天也没来,只是寻常的疑问,
阿婆正在撬壳的手微微一顿,继而毫不在意的淡淡回答,“阿水找到家人,被接回去了。”
“什么?!”
几个老婆子听的精神一震,手上的动作都停下来,吃惊的看着老太太。
这也太突然了吧,前几天不是还在呢,说走就走了。m.χIùmЬ.CǒM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也不说一声,我们好歹去送一送啊!”这两年,阿水这孩子怎么着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多多少少都有点当做小孙女来看的。
而且,这老太太竟然舍得就这么轻易的放人走,真是不可思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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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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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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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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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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