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师尚未回头察看,就先闻到一股尸体腐烂的恶臭。按理说他人在乱葬岗,闻到尸体味道,再正常不过。可在云师看来,就绝对不大正常!因为起先,也能够闻到淡淡的尸臭,夹杂泥土奇特的味道,随风送入鼻端。或许时间太长,又很久没有新鲜尸体送来。乱葬岗的尸体该烂的也都差不多烂完了,味道若有似无。然而此时,这种腐臭味是突然间就变得浓郁,好似一下子有很多新鲜尸体溃烂,味道都融合在一起。
蓦然回首,就见横七竖八的白骨地上,悄无声息地立着个人。他从头到尾,都被漆黑的斗篷罩住,将面容遮掩的严严实实。但不可否认,亦不容忽视,那股霸道的味道,就来自这人身上!
他分明就没动过,却仿佛觉察到云师转头在看他。发出“嘶嘶”的奇怪声音,很艰难地开口,但吐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嗓音嘶哑难听,似乎喉咙被烧烂过一样,就听他缓缓道:“你们……不是……我……要找的人!”
云师听得一愣,不过从他的回答,得知,他是来找人。这么一来,就更奇怪了不是。找什么人,需要来乱葬岗找?试问,找的是……人么?另外,云师还没忘记,师弟说伤他手臂的高手,在云师背后,而云师背后,就站着这个身披斗篷的怪异男子。所以说,男子就是伤师弟那人!
他道:“恕在下冒昧,阁下是要找人?不知要找什么人?”
犹豫一瞬,男子颤颤巍巍举起手。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其他原因。就在他抬手刹那,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迎风逼近,同时,男子宽大的袍袖间,仿佛有液体流淌在地。云师视线顺着移动,就见那液体呈淡黄,臭不可闻,根本就是男子身上伤口化的脓水。
这么说,好像不准确。因为很快,他就瞥见男子斗篷遮掩的那只手,肌肉全都溃烂化脓,没有一处完整皮肤。在血肉融化的同一时间,新长出来的肉,很快顶替烂掉的肉,继续溃烂,如此周而复始、恶性循环,仿佛无穷无尽。
若仅仅只有手,也还罢。紧接着,云师就看到男子那张微微露出的面容,也是烂得一片模糊,脸上泛黄腥臭的液体,源源不断流淌,完全看不出他长何模样。
云师也算得见识不凡,但男子这种情况,还是有生以来头回遇见,稍稍吃惊。这时,天涯在他身边,忽然发出冷冷的嗤笑声。云师不由得问道:“你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天涯点头,他果然知道。云师忙道:“经过观察,他不像是生了怪病,倒像中毒。”
天涯依旧点头,对他温温和和地道:“你猜得差不多。还是让他自己告诉你吧。”随即,对男子道:“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就在我们之间?”
男子对他说的话置若罔闻。因为云师发现,他那双不能算眼睛的眼睛,一直都盯着同一个方向。他随之看去,那里的的确确站着个人,也的的确确算在他们之中,是他的师弟,花辞!
此时,六爻真人问花辞道:“他就是伤你之人?”
花辞不冷不淡地“嗯”声,面具后,也不知是何表情。左手无意识地抚上缠满绷带的手。
突然,男子桀桀怪笑起来:“老天爷开眼,总算教我找到你了!哈哈!!!”
花辞亦道:“是么?恭喜你。”说是恭喜,语气是万万听不出来的。
男子板着一张惨不忍睹的脸,满是恶毒地道:“都是你赠送的丹药,害得我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从此只能躲躲藏藏。你知道吗,我可一直都在找你!我早该明白的,世上哪有这等好事,我想提升修为,你就恰好出现,还说什么那丹药是你师尊炼制,又恰好有助于我修炼。我真是鬼迷心窍,才会上你当。不过,你也没好到哪去,你肯定没想到,这种状况,是会传染的吧。亏得我留了个心眼,在你离开前,抓了你一把。”
说到这里,男子毒蛇一样的目光,就钉在花辞缠绷带的手臂上。笑声逐渐变大,随着他仰头的弧度,脸上脓水滚滚流淌,混同肉眼可见的腐肉。差一点就快烂至骨头,但很快就有新的血肉填补空缺,男子幸灾乐祸,恶意满满道:“怎么样,这种眼睁睁看着肉.体腐烂却无计可施无药可治的感觉还不错吧?你的手已经快腐烂见骨了吧。别怕,这只是开始,很快,你手臂的溃烂,就会蔓延全身,从此以后,你会变得跟我一样。我所遭受的痛苦,你都要一一品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恶人有恶报!”
云师挥了挥手,打断他道:“等等,阁下说,是我师弟将你害成这样,可有证据?”
老实说,以师弟行事作风,也不是不可能。不对,是相当有可能!但云师作为师兄,于情于理,都该站在自己师弟这边。是故才会这么问。
男子嘴唇嗫嚅,喉咙咯咯作响,整个人都颤抖着,怒不可遏地道:“有!当然有证据!证据就在他手上!不信,你叫他把绷带撕开!”
花辞当然不会如他所言自己撕开绷带,不动也不言语。六爻真人站在他左近,闻言沉默半晌,忽然问花辞:“他说的,可是真的?”
师尊六爻真人脾气素来温厚,喜怒不形于色,所以云师听不出来,他究竟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花辞不见犹豫,也不带惊惶,坦坦荡荡,点了点头,回答道:“是!”
然而,他说完,深深凝望那斗篷男子一眼,冷笑一声。下一刻,转身,居然出人意料地……跑了!
男子固然没料到,云师等也没猜到。花辞虽然个性古怪,也算是个敢作敢当之人。毕竟,他若干坏事,就不会偷偷摸摸的,一定是生怕天下人都不知道,非得轰轰烈烈那种。就好比现在,面对男子咄咄逼人的指责,他也能不动声色,坦然承认,就是他给男子的丹药。
令云师匪夷所思的,是师弟搞这一出的意义。花辞向来不会做没意义的事。简言之,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就赠送男子一粒丹药,害他破相。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跟目的。
云师想不明白,待要问天涯。忽地,一阵冷风携带滔天臭气,席卷而过,朝花辞消失的地方追去。接着,云师又见师尊六爻真人也要走。他只得按耐下满腹疑团,说道:“师尊,弟子随你一起去找师弟。”
六爻真人微作沉吟,却是摇头:“不必。好生看着你徒弟。”
云师道:“弟子徒弟是没问题的,师尊大可放心。但师弟就说不准。师尊一人,恐怕力有不逮,还是让弟子陪同师尊一起吧。”
六爻真人想了想,道:“云儿莫要固执。你若真随为师同行,为师可不敢保证,在清理你师弟之前,不拿你徒弟怎么样。还是不跟的好,眼不见,是非心就不起。对你我师徒二人都好,对你徒弟也好。云儿,为师相信你。”言罢,伸手轻拍云师肩膀,“关于你走火入魔这件事,为师会想办法的。”
在听到师尊说“清理”时,云师眉心一跳,就没怎么注意听他后面的话。师尊说的清理,是自己理解的清理门户的意思么?忙道:“师尊,不至于吧。师弟可能并非有意害人,还是先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比较好。”www.xiumb.com
六爻真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云儿,你终究还是太善良。你师弟,为师最是了解。他定然是有意而为。这种事,为师见的还少么?”说着不知想到什么,抬头望向远处,感慨道:“为师始终坚信,玉不琢,不成器,事实也验证,为师的坚持没错。你师弟的确是可塑之才。为师唯一没想到,他的路子会越走越歪。这都要怪为师。”
云师道:“师尊你恐怕多心了。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不能怪任何人。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再说,师弟也不是没有抢救的机会。他还年轻。”
六爻真人:“嗯。为师记得,他比云儿大。”
云师:“……说到底,师弟就是太要强。有朝一日,待他迷途知返,定能理解师尊一番苦心。”
六爻真人:“但愿吧。你徒弟……”
云师道:“弟子会严格约束管教,不会让他误入歧途,步师弟后尘。”
这时天涯突然走过来,抱住他,冲六爻真人挑眉。云师一怔,却没推开他。六爻真人定了定,忽然手扶面具,仿佛一下子肩膀变得很沉重,又仿佛眼睛看见不好的东西,被辣得睁不开。他无力地摆摆手,道:“你们……好……好好的。”
话犹未了,逃也似的两袖飘飘离开了。
云师道:“师尊应该是默许了。”
天涯:“嗯。他不默许,也没关系。”
云师:“……”
察觉天涯带有凉意的指尖,在他两颊轻轻摩挲。云师叹了口气,勾住他修长的脖子,将嘴唇印了上去。天涯见状,眼底笑意蔓延开来,收紧放在他腰间的手,在他唇际轻轻咬了咬,但不痛,相反,云师心中微动,登时意乱情迷,任由天涯胡作非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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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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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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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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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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