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秋冰眸淡淡扫过他们,未发一语,向云师抬了抬下巴,眼尾拉得老长,面若寒霜。看得出,他是生气了。只听他道:“怎么,想走?”
语气自是固有的冷漠,不久,他就停在距离云师尚有半丈的地方,如一座完美到无可挑剔的雕像,玉立不动。接着,又道:“你是自己走过来,还是要我帮忙?”
云师一怔,他不由得仔细审视两人之间的距离。笑了笑,道:“有必要吗?”两人之间相距并不远,确实没必要再特地靠近。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他若真听话走近,那样反而容易引起误会,教别人以为他要套近乎。很显然,玉无秋不这么想,他认为相当有必要。m.xiumb.com
见云师不动,他眉心闪过一丝不悦。待要走过来。商逸清在一旁,肆无忌惮盯着他瞧了半天,突然道:“你说我找你?不对啊,我找的不是你。你……你不就是那个……原来是你呀!许久不见,倒是越发冰冷了,对人说话态度还是这般不留余地。”
玉无秋没理他。从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地现身到与云师对话,压根就没多看他一眼,显是全然没注意到还有这号人物。
顾钦喝道:“住口!谁给你胆子敢这么对我们宗主说话?你是不是嫌皮痒,还想再被绑晒个十天半月太阳?”
陆沉潜低声呵斥道:“顾钦,不可无礼!”
顾钦就老老实实不敢多嘴了。末了,还狠狠瞪了商逸清一眼。
陆沉潜道:“此乃我剑宗宗主。”
商逸清道:“哦,原来是贵宗宗主,幸会幸会,久仰大名。”说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一时想不明白。这边厢,他兀自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云师见状,助他一臂之力,替他拨开重重迷雾,将他的佩剑物归原主,顺带拍拍他肩膀,用长辈鼓励后辈的语气,说道:“听说你是要挑战剑神对吧?早前我就想告诉你,你要挑战剑神,勇气可嘉,却实在不必千里迢迢跑来殊离峰。因为你要找的人,自始自终,都在你眼前。”
“……”
商逸清:“什么意思?”
云师道:“这位玉宗主,是剑宗之主,你可知道?”
商逸清朦朦胧胧点头:“刚知道。等等,”他眼睛猛然睁大,满脸不可思议,恍若五雷轰顶般,呆在原地。“你说什么?剑宗之主,那不就是……剑神?!他就是剑神!”
云师点头:“没错。他就是。商兄,你终于可以一尝夙愿了。不过,你二人交手之前,有句话,我想作为萍水相逢的朋友,应该跟你说。”
商逸清还处于极端震撼没回过神状态,闻言,讷讷道:“什么?”
云师郑重道:“珍惜生命,点到为止即可。”
商逸清:“……”
玉无秋目光紧盯他放在商逸清肩膀的手,脸色顿时一沉,迈步前进,一把抓住他手臂,沉声道:“跟我走!”
“且慢!”
商逸清突然出声道。听说玉无秋是剑神后,他神游太虚,回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云师猜测,可能与他们一起在识境的经历有关。总之那一刻,商逸清表情十分微妙,值得琢磨。但他仍旧不确定,见两人要走,当即阻拦,试探道:“你……当真是是剑神?”
玉无秋一言不发,拂手祭出念云剑,近乎透明的冰冷光晕,裹挟两人,远远往云端升起。众人却不禁替商逸清捏了把冷汗,都道还好还好,宗主心思没放在此人身上。否则眼下山门外,就是一具千疮百孔、惨不忍睹的尸体了。
回答商逸清的,是顾钦,他哼道:“废话,我们宗主自然就是剑神,当之无愧!如今修真界,谁能与之匹敌?我真好奇,到底你是脑子有毛病,还是本身就不正常。来殊离峰前,就没好好打听打听?居然连我们宗主长何模样都不知道。我记得外间流传的宗主超凡脱俗的画像,哪里都可以买得到吧。”
商逸清正陷入自我怀疑以及怀疑人生的状态,所以没注意听他说了些什么。他呆愣许久,忽然垂眼凝视自己的佩剑,仰首长叹:“没想到啊,居然是他!唉,打不过。”他的有感而发,可不是空穴来风。在识境那会,他已然亲眼见识过玉无秋实力。经过掂量对比,他很快就得出结论,确实,再教他修炼十年百年,都不一定打得过。不对,是肯定打不过。
一时间,他蹲下.身,怅然失色。顾钦本来还要继续挖苦的,但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就忍住没说话。
陆沉潜道:“这位……”
商逸清垂头丧气道:“叫我商逸清吧。”
陆沉潜道:“商道友,若是不嫌弃,还请进宗门喝杯茶,去去风尘如何?”
顾钦终究没忍住,插嘴道:“副宗主,弟子看他是不会有心情喝茶了。等他自己冷静冷静,过会就哪来回哪。”
商逸清确实需要冷静。不过虽然他备受打击,抗打击能力也非一般。没过多久,他眼神恢复生机,忽然问道:“是不是再过几天,论剑大会就要在你们这里举行?”
苏晚鱼温声回答他:“没错。”
商逸清以剑撑地,起身道:“好吧。既然剑宗副宗主盛情相邀,在下只好却之不恭了。”
顾钦不可置信,盯着他脸,道:“你这就……没事了?”
商逸清表情凝重道:“有事,有很大的事。我要化悲愤为力量。不是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么,那我就留在你们剑宗,好好窥探……呃,我是说学习。”
“……”
回到山顶,云师与玉无秋并肩行走梅林之中。他偷偷观察玉无秋脸色,问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要不告而别,所以生气了?”
“没有!”玉无秋果断否认,“你走或不走,有什么关系?天涯海角,我随时都能找到你。”
云师沉默了。不多时,虽然没必要解释,玉无秋肯定也能看出,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但他还是道:“我没想走,只是一个人无聊,想到处看看。”他没说谎,的确只是想到处走走瞧瞧。早就听闻修真界六大奇观,虽然无相宗还在时,也会定期参加每五年举行的论剑大会。但除却无梦城举行那次,其他的云师都没参加。也就是说,他除了无梦城,剩下的五大奇观,可能有的去过,但没仔细欣赏过,而有的,则是完全不曾涉足。比如剑宗的殊离峰。
玉无秋耐心听他解释,并不搭话。任凭云师一路好说歹说,他脸色总没缓和半分。就这样,两人很快抵达木屋。刚走到门口,云师就敏锐觉察,附近气氛不对劲。似乎有丝丝缕缕的邪气萦绕,而邪气最大的源头,却是从他休息过的屋子飘出。
玉无秋眉目一凝,忽然冷哼:“不知死活!”
云师下意识将他挡在身后,警惕道:“屋里有人!小心!”
玉无秋:“有我在,怕什么?”
边说,边熟练地拉住云师手,两人携手推门而入。然而云师猜测的里面有人,环顾四周,却是空空如也。屋里除他二人,的确再无旁人。不过空气里,还停留诡异的气息。表明,即使眼前没看到人,也曾有人进过这间屋子,就在云师出门后不久。
云师目光谨慎打量四周,忽然有了发现,停留在木屋四面墙壁,微微吃惊道:“画不见了。”原先挂着四张同样风景人物的画像,一张不剩,都被人取走。
玉无秋面色阴沉:“嗯。被人拿走了。”
云师更加惊讶:“你住的地方,还有人敢来偷东西?”
玉无秋道:“嗯。有,不过不算人。至少在我眼里,他不算人。”
云师道:“他?是谁?你认识是吧?”
玉无秋不语。他雪白衣袖轻轻拂动,将那股浓郁的邪气扫除,对云师道:“你先一个人待着。”
云师忙道:“你要走?去哪儿?”
玉无秋:“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稍作停顿,声音陡然变得很冷:“还有,消灭不必存在的东西。”
云师心想,玉无秋要找的,定然就是拿走画像之人,或者“东西?”总之不管是人还是东西,可以确定,玉无秋对其抱有很强的杀意。他抓住玉无秋冰冷的手,道:“我跟你一起。”
玉无看向他,未及作答。此时,屋外突然传来一个幽冷的声音,似笑非笑道:“两位是要找我么?不必大费周章了,我已经主动送上门。”
声音相当熟悉。云师怔了怔,猛地醒悟,是煞神!
难道说,偷走画像的人,就是煞神?他和玉无秋有什么关系?他为何要偷走画像?单纯只是为了气玉无秋用以彰显自己的神通广大,还是别有用心?
想不明白。也没时间想。煞神刚一出声,玉无秋甩手就将念云剑抛了出去。紧接着,屋外就响起激烈的打斗声。云师当即出门去看。
只见念云剑周身剑光暴涨,杀意爆满,所过之处,空气凝结,冷风吹拂,天空居然纷纷然下起雪来。煞神一袭亮眼红衣,半张雕刻鬼怪的白玉面具,遮住他大半的面容,只露出高挺鼻梁的小部分,以及俊秀的下巴,嘴角勾起,绽放若有似无的笑容。此刻,他被剑光追逐,游刃有余地闪躲。
见云师在旁观望,煞神嘴角笑意扩展,哈哈笑道:“别来无恙,我尊敬的主上,魔君殿下。”
云师愕然:“你……唤我什么?”
煞神抬手,放出无数漆黑的丝线,黑气四窜,迅速缠住念云剑。不过明显威力不足,被剑气崩断。接着,便迎来利剑疯狂的报复,狂风骤雨的凶猛攻击。他倒气定神闲,好整以暇地应对自如。笑道:“明人不说暗话。魔君还要跟属下打哑迷到何时?”
云师还待问个明白。玉无秋冷冷道:“给你最后的机会,放下画,滚出此地。今后,也别在他面前出现。不然,见一次,杀一次。纵然你肉.身不毁,我也要杀得你元神俱灭!”
云师道:“等等!”
玉无秋道:“你不许与他多言!”
“……”
煞神阴森森笑道:“说的就好像,他是你制作的傀儡一样,你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即便他不说,我也要说。你能奈我何?魔君,随属下回魔族吧。外面人心险恶,不适合你。云宫才是最能让你称心如意的所在。”
玉无秋泠然断喝:“冥顽不灵!”
云师道:“跟你回去也行。”
玉无秋一顿。霍地转头看他。云师朝他微微笑道:“你先别冲动,也把念云剑收回吧。好不容易大家聚在一起,就都别你打我杀的了,坐下来好好谈谈如何?”
那边,煞神拍掌击退剑光,阴沉沉笑道:“我是没问题。我猜,他不会同意。”
玉无秋当然是不同意的。没等云师继续开口,他伸手一招,念云剑风驰电掣飞到他手上。玉无秋握住剑柄,白影闪动,眨眼就到了煞神跟前,长剑横举,堪堪架在煞神修长的脖颈。
煞神居然还在笑!
云师吃了一惊:“剑下留……”
话未说完,剑光骤闪,人头落地。煞神戴面具的头颅,骨碌碌朝他滚来。但没滚多远,连头带躯体,轰然爆裂,随即化作云烟消散。四幅卷好的画像,自半空落下,恰好被玉无秋接住。他珍而重之收好,走回云师身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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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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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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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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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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