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眨眼,阴魂不散包裹众修士的碎骨蜂群,已经所剩无几,连带洞穴飞出的都一并铲除。众人皆愣住,不敢置信。他们豁尽全力,都堪堪只能保住性命,哪位英雄好汉,居然恐怖如斯!
很快,他们就将目标锁定,惊艳的同时,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观他面相,我早就知他不简单。果然不出所料啊!”
“还有他身边那位红衣公子,我看也非等闲呐!多谢道友出手相助,救命之恩,我等没齿难忘,他日定当报答!”
“对对,要不是阁下及时帮忙,我起码得少层皮。这些碎骨蜂实在太可怕啦。”
令他们敬仰的“英雄好汉”很是高冷,半个眼神都吝啬给他们。这些修士中不乏见识广博者,就算认不出玉无秋身份,大抵也都明白。但凡修为到达一定境界的人,都比较傲气,见怪不怪,不以为然,倒觉玉无秋本就该是这种反应才正常。
众人所在,尚未到蜂山半腰,就已屡遭凶险,谁能料到,前方还有何等怪物守株待兔。如果有,肯定也是比碎骨蜂更可怕、凶猛的东西。云师不忍见他们继续不管不顾地前去送死,遂好言相劝道:“诸位,请听在下一言。如若传闻属实,此处原先乃是神人居住之地,那么守护在此的,也应该是神兽之类,断不可能出现人面鱼和碎骨蜂这样的东西。你们难道就不觉得奇怪?”
有人道:“不奇怪啊。有才正常吧。那神人早就不知道死多久了,如今化作仙草,也不能称作神仙了吧。常言道,世间万物,皆分阴阳。既然此地有神仙草,当然也有人面鱼等这种诡异的生物,相生相克,才符合自然规律嘛。”
“是啊,兄台所言甚是有理。我也这么认为。好东西,是人是怪,就没有不惦记的吧。我等都想要得到神仙草,同理推之,自然也就不排除,有其他怪物觊觎。等会大伙招子都放亮些,小心暗处有埋伏。”
“什、什么埋伏?又是碎骨蜂么?”
“不知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
从众人神色就能看出,云师估计劝不回头。待他们说完,始终落后于人群,带着青丘,远远走在后面的九川,忽然说道:“我敢确定,山顶确实有神仙草。”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如同吃了颗定心丸,喜动颜色,同伴间互相使眼色,彼此心领神会,暗自摩拳擦掌。
玉无秋猜到是这种结果,冷哼一声,对云师道:“如何,是谁白白浪费精力口舌?”
云师:“是我。”
玉无秋:“哈!你倒挺坦诚。”
“不然呢?”云师反问,“其实我知道,我只是想试试。”
玉无秋:“无论成不成功,你都决定跟这群蠢货同生共死?”
云师不语。
众人这时正好集体噤声,四下里忽然变得很安静,落针可闻。也就表示,玉无秋说的话,一字不漏,全都被他们听见了。
一时间,众人脸色讪讪,居然不敢反驳。一人缺根筋,没能立时明白,半知半解道:“道友说的蠢货是指……肯定不会是我们吧?”
“……”
云师道:“不是,各位莫要多想。”
玉无秋冷笑。云师就怕他又说些非常有可能惹起众怒的狂言狂语,忙道:“既然诸位对那神仙草势在必得,执意要上山,那就都千万小心。”
众修士答:“好。”
知道他二人实力不凡,心想,要是能让他们在前开路,真是再好不过。但又担心,等到了山顶,两人见到神仙草,抢先一步,欲据为己有,到时恐怕众人都不是对手,神仙草就真的长翅飞到他人口袋。这不是替他人做嫁衣,白忙活一场么?所以,打算邀请两人一起的某些修士,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下。众人手执兵器,都巴不得走在前面,继续往山顶方向走。
云师就跟在他们后面。玉无秋抱臂冷眼旁观。云师怕他觉着无聊不肯跟他走,于是没话找话道:“适才见你一直盯着山顶看,可是瞧出什么?”这个问题,上山时他就想问了。之所以保留到现在,一是因为没过多久就遇到碎骨蜂等突发状况;二来,他担心问了,以玉无秋的性子,多半不肯回答。至少也会提些要求啥的。
云师担心玉无秋掉头离开,然而玉无秋非但没有,还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听完他问话,出乎意料,玉无秋没提要求,也没刁难,竟老老实实作答,侃侃而谈道:“是看出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你若见了,我想会比那些废物更大开眼界。至于是什么,”他故意停顿,半晌不语。
到此,云师也不奢望他会继续说下去,轻轻叹了口气:“也罢。去看了就知。”
说着,边小心翼翼避开脚底密集的碎骨蜂洞穴,边不时回头。九川带着青丘,不远不近走在后面,九川表情冷漠,青丘呆滞。两人都有问题。但问题最大的,不是出了问题的青丘,云师直觉,九川像换了个人。
他不确定,问玉无秋:“你有没有感觉,九川这个人,跟先前我们见到的不太一样?”
玉无秋漫不经心道:“有啊。你的感觉是对的。他不是九川。”
云师道:“你也这样认为?”
如果九川不是九川,乃他人伪装,那真正的九川人在何处?与青丘他们分开的夜晚,九川和她都被魔兵包围。所以很有可能,九川是被蓝山抓走了。联系青丘现状,甚至,可能死了!
前因后果堆叠到一起,眼前的“九川”带青丘来找神仙草,就值得玩味了。他当真有这么好心?还是说,别有居心?应该是后者吧。看来云师不仅要留心前面那群修士,还得顺带照顾后面。
众修士精神紧绷,凝神戒备,没想到,上山一路,居然格外顺利。脚底蜂巢虽多,但没有看见半只碎骨蜂出来咬人。当然,也没遇到其他妖魔鬼怪,顺利得都让人产生怀疑。
尽管不太相信,也得接受事实,他们确确实实安全无虞地来到山顶。和沿途所见风景别无二致,蜂山顶端,亦是光秃秃的赤地千里,四周除了泥土碎石,就没任何植被。众人正前方,赫然屹立一座天然洞窟。洞窟周身,被两条粗如儿臂的大铁链锁住,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都到这里了,众人谁也不可能放弃,即便洞窟内是龙潭虎穴,也要豁命走一遭。当即就有人打头阵,待要进入。云师阻拦道:“等……”
话未说完,就听得修士中有人大叫:“神仙草只能是我的!你们谁都别想!!”说着,狂挥佩剑,当先奔跑进了洞窟。其余人见状大惊,谁都不肯自甘落后,生怕神仙草落入他人手里,迈步急速追进去。不过一会,洞外就只剩云师两人,以及还没走到山顶的“九川”两人。
云师无奈,道:“走,我们也进去。”
玉无秋却道:“不急。好戏登场,看完再进。”
云师稍感疑惑,正想问看什么好戏。就在这时,他忽然有所感应,转过身,就见在“九川”两人后方,黑暗包裹着一条修长人影,正在逐渐靠近。不多时,能够看清那人面目。云师吃了一惊,是九川?!m.χIùmЬ.CǒM
或许,来的这位,才是真正的九川!
那冒充九川之人也已察觉,他不着痕迹地将青丘拉至身后,看似保护,实则右手扣住其脉门。只要来的九川敢轻举妄动,他就杀死青丘。
没走太近,九川停步。他面色苍白,拧眉望了望青丘。嘴唇微抿。从一开始,青丘就保持目视前方的呆滞状态。她意识混乱,谁也不认识,只能如断线木偶般,任凭假九川摆布。
九川道:“你不该动她的。”
这话,很显然是说给那假冒之人听的。他没给对方回答机会,陡然扬手,便见一缕金光闪现,速度堪比闪电。那人又惊又怒,右手用力,然而此时金光已出现在他面前,但闻“啪”的一声。那由金芒纠缠而成的软鞭,结结实实抽中他手腕。
云师听得一声女子尖锐的惨叫,与此同时,还夹杂骨头碎裂落地的声响。
骨头落地?!云师循声定睛一看,没错,正是骨头,整条手臂。再看那脱去伪装的人,如他所猜想,是蓝山假扮。此刻的蓝山踉跄往前,扑通跌倒,她右臂软绵绵垂落,那落地的骨头,显然就是她的手骨,被九川鞭子直接抽离躯体,血流如注,她咬牙强忍住痛苦。
“九川你……你竟敢如此对我!”
她面容扭曲,怒不可遏。
九川淡淡道:“你敢动她,就该做好承受痛苦的准备。”说着,看也没看她,径直走到青丘身边。他收回鞭子,手举到一半,突然停顿,不知该怎么办。凝望青丘许久,他低下头,声音沙哑,郑重道:“对不起。”
青丘不可能听懂,也就无法回应。
蓝山痛得面无血色,咬牙厉声道:“对不起有用吗?她变成这样,你以为是谁害的?是你,九川!你明知正邪不两立,还恬不知耻地跟她没日没夜鬼混。你是不是想跟她白头偕老?我告诉你,做梦!魔族不会放过你,军师也不会放过你!我,更不会放过你!哈哈!!”
沉默地等她说完,九川瞳孔微缩,他犹豫片刻,重新抬头,将视线慢慢看向蓝山,缓缓道:“我九川,只不过一名微不足道的半妖,在你眼里,我何等低贱,又岂值得整个魔族与我为敌?”
蓝山:“你以为我在骗你?你算什么东西,我用得着骗你?断臂之仇,我定要你加倍奉还!此后,你与她别想安生,我要让你们都生不如死!说到做到!”
说实话,云师听两人交谈,很想说句公道话。但九川已无心逗留,他稍作迟疑,小心翼翼牵住青丘手腕,眼神都变得柔和许多,温声道:“我带你走。”
蓝山怒火中烧,哪里能容忍他们离去。她右臂骨头脱离,全然报废,好在左手还能动。就在九川两人要下山时,她突然抬手,红绸裹挟一道奇异光芒。云师看得分明,是一张透明符箓。红绸去势迅速,转瞬触及缠绕洞窟的铁链,符箓瞬间融化。刹那间,天际再次电闪雷鸣,乌云聚集。就见无数苍雷滚滚落地,铁链摩擦山石,发出刺耳的轧轧声,火星四射。
突然,“砰”的巨响,两条铁链竟然崩断。整座蜂山都因之颤抖,云师脚下震荡,山石崩塌,尘土飞扬,身体前后不由自主摇晃。被玉无秋眼疾手快抓住,这才稳定。然而,还没等他心神凝住,此刻洞窟内,突然嗖嗖飞窜出无数虚影,同一时间,阴冷气氛,笼罩整座山。
只看得一眼,云师双眼忽地睁大,心神动荡。
但见飞出来的那些虚无缥缈的影子,都是一条条瘦长人影,只不过没有双脚,只有上半身,全都弯腰驼背、瘦骨嶙峋,几乎看不出是人。实际上,也不能说是人。这些虚影,身上都有极为浓烈的阴气怨气,显然是鬼。它们衣衫破烂,仔细看,是被各种各样利器划破的口子,肌肤就只有一层干枯的皮包裹。
云师在意的,是它们的脸。出现的这些虚影,所有人脸上都带着面具,没有五官的面具!
生前,无梦城民佩戴之面具,花样繁多。死后,居然沿袭只有无相宗才有的特色。
云师当即确定,它们是无梦城之人化作的……鬼!阴风惨惨,飘飘荡荡,不见丝毫活人气息,可不就是鬼么。再者,无梦城确实是被灭了,用屠应该更准确。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在那一瞬间,云师心脏仿佛停止跳动。他僵立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蓝山尖声道:“无相奴,我解除尔等封印。作为回报,帮我……杀了这两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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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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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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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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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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