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几人尽是默然不语。铜铃小夭净化完阴魂,飞回主人腰间,闭眼休息前,格格笑道:“见过许多惧死哭爹喊娘的,还没见过你这种口口声声求死的。老道士,你真不怕死么?”
李道长保持提茶壶的僵硬姿势,凛然道:“死很可怕吗?对贫道而言,活着才是最可怕的。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贫道早已厌倦。”说罢,他长长叹了口气,几多感慨,几多哀愁,“阵中的尸体,想必你们也都瞧见了。说出来诸位可能不信,贫道此生,就杀过一人。”
云师道:“是何人?”
李道长道:“贫道徒弟,飞帛。”
云师总觉得内中有隐情,况且,谈素也已经证明,阵内所有尸体,都不是遭人杀害,而是自然死亡。这点,与李道长所言他没杀人契合。云师道:“既然你没杀人,为何要吃他们肉.身?还有,你为何杀你徒弟?”
李道长叹气道:“说来话长。”
李道长,原名李倾。自小跟随师父,在道观修炼。当然,这里的道观,所指并非上清观。李倾师父,在他十七岁那年,死于妖兽毒气。李倾悲痛不已,立志继承师父遗愿,要替天下苍生,斩妖除魔。他天赋不错,不久,在他二十岁那年,算得小有成就。他去往师父死去之地,找到那只杀害师父的妖兽,一场恶斗,飞剑斩断妖兽头颅,算是替师父报仇雪恨。
之后李倾下山,云游四海,顺便除魔卫道。过程中,他偶遇一名少年,那少年资质不俗,且对修道之途相当感兴趣。李倾所在的道门,人丁不旺,师父死后,就剩他一人。若是有朝一日,他也像师父那般惨遭不幸,道门将不复存在,也辜负了师父一番心血。于是就收了那名少年当徒弟。那少年名唤飞帛。
开始,李倾悉心教导,飞帛领悟力超群,修为日益精进。后来,慢慢的,李倾就发现,飞帛并不像他外表那样单纯,野心不小,他并不满足于自己传授的道家术法。一有机会,就到处搜罗上等秘籍修炼,见徒儿如此上进,李倾没有阻拦,反而觉得欣慰。也是机缘巧合,居然真被他得到一本秘籍。可那不是正道术法,里面记载的,都是以害人为目的的歪门邪术。
李倾为人最是正派不过,又因师父惨死于妖魔之类手中,对妖怪之流,可谓深恶痛绝。自然无法容忍徒弟走上邪路。当时他无意间撞见徒弟修炼邪术,大为光火,怒不可遏,当场就将那本秘籍抢来撕碎,又将飞帛狠狠骂了一通,还罚他面壁思过。
彼时的飞帛修炼邪术已有段时间,此子自小身世凄惨,流浪人世,历经风霜,心性非比寻常。眼下受邪术影响,转变甚大。李倾虽将秘籍损坏,但里面的内容,飞帛已烂熟于心,即便没有秘籍,他仍旧能够修炼。是故,他背着李倾,还在偷偷修炼邪术,目的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与外界的名门修士比肩,成为万人敬仰的顶尖修士。
邪术之道,起先就与正道截然不同,越到后面越诡异莫测。飞帛修的,乃阴阳术。所谓的阴阳术,要求阴阳两气互相中和,越多越好。如若修炼成功,修为比之同辈,便是日月之差。飞帛一心想着成名,定然要费尽心机巩固修为。天地间,阴阳双生,散发其间的两股气,也是生生不息。但必须要到特定的地带,才能搜集到完美的阴阳气息。最直接,还是从人类身上获取,来得要迅速,而且更为纯粹。
自古就有男阳女阴的说法。有捷径可走,飞帛自然不肯放过。于是便悄悄抓男女采取阴阳双气,童男童女,效果更佳。
被他采集过的人,死状都挺惨。通常纸都包不住火,秘密再严防死守,也有被人知晓的一天。李倾自打发现徒弟修炼邪术,就对他格外关注。但他万万没想到,徒弟不仅不加悔过,反而变本加厉,开始残害无辜。李倾又惊又怒,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精心调.教的好徒弟,没有耳濡目染也就罢了,居然自甘堕落,沦为邪魔歪道。要知,他最痛恨的,便是害人无数的邪魔歪道。
他将飞帛作为道门传人来培养,心里何其在乎这名徒弟。可想而知,当时他是有多痛心疾首。养不教,父之过,李倾知道,错在自己,他就该时刻陪伴徒弟,时刻监督他,好好教导他,不然他也不会走上这条路。或者,当初他就不该收徒。他不能放任飞帛继续害人。随着修为猛增,飞帛心性完全扭曲。李倾清楚,他的徒弟,是留不得了。遂忍痛,师徒俩一场大战,李倾身受重伤,最终勉强杀死飞帛。不过飞帛死前,怨念极深,对他下了十分阴邪的诅咒,那是从被李倾毁掉的秘籍得来,一旦中了诅咒之人,就能拥有不死之躯,别人杀不死,自己也无法自戕。
飞帛此举,可不是为了让师父与天同寿。他深知李倾性格,对妖邪之物嫉恶如仇,又最是讲究道门那一套,平日里严格遵守道门规矩,清心寡欲,一辈子就没沾染过荤腥。这样之人,假如变成以前他最看不起,最想杀的东西,会怎样?他就诅咒师父,永远只以死人尸体为食,也只喜欢吃死人尸体。另外,李倾不能杀人供自己服用,必须是别人杀死,或者尸体自然死亡,他才能吃。也就是说,如果李倾吃光所在附近所有尸体,一时半会找不到尸体可食用,即便再抓心挠肝,也不能杀人。这才是飞帛真正用心险恶所在。他要恶心李倾,又要他痛苦。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讲完一切,李道长道:“飞帛所作所为,贫道不予置评。但他不让贫道杀人,贫道还是感激他。这么多年,贫道过得生不如死,也曾故意挑衅过许多名门修士,希望他们能了却贫道心愿。只可惜……”他摇摇头。
云师问:“难道就找不到解除诅咒的办法?”
李道长摇头:“贫道找了几十年,辗转各地,要是有办法,又何至于等到如今?没用的,飞帛是以牺牲自身灵魂为代价下的诅咒,世间无法可解。就算有,贫道也不妄想了。”
看来他是一心求死。云师还是心有不忍,劝道:“道长,活着总归是好的。你不是还要斩妖除魔吗?”m.xiumb.com
“公子,斩妖除魔,也非贫道一人不可。世间修士千千万万,又岂差贫道一人?贫道只是觉得,妖魔再坏,那也是肉眼可见,能够明显看出的。唯有人心……都怪贫道粗心大意,害了飞帛,也害了自己。或许这也是贫道罪有应得。”
云师道:“你还是想想吧。恳请玉宗主莫要杀他。”
李道长惊道:“公子你……”
玉无秋:“不行。我答应过他,就要言出必行。”
李道长闻言放下心。
云师扶住额头,问玉无秋:“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行?”
李道长就怕他劝得玉无秋改变主意,忙道:“公子好意,贫道心领。但求公子,就让贫道死吧。”
云师摇头,坚持道:“李道长本性善良,修为不凡,乃不可多得的好人,岂能说死就死?世间不能少了李道长这样的人。请道长放心,在下一定会帮道长解除身上的诅咒。再者,在下尚有要事需要请教道长,所以,道长你不能死。”
李道长此时想死的心前所未有的坚定,他不太愿与云师多交流。但又不能不交流,只得道:“何事?”
云师走到他面前,审视他表情,问:“你给前来上清观之人的灵丹,真是道长你亲自炼制?”
李道长一怔:“那个,其实不是。是别人赠送于贫道。贫道检验过,并未察觉那丹药有何不妥,的确是能够让人延年益寿的丹药。贫道本身就活得够久了,哪里用得着,只好将之送人。怎么,莫非那丹药有问题?”
云师:“有无问题,暂时不能断言。道长可还记得,那送你丹药之人,长何模样?”
李道长点头:“记得。那位施主,与公子你年岁相仿,他身披黑色斗篷,面目俊朗,气质不俗。”
云师:“你认识他?”
李道长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竟好心赠送你丹药?”
李道长道:“贫道认为,他应该是出于好心。贫道阅人无数,也经常与妖魔鬼怪打交道。那位施主人虽冷漠,但一身正气,绝对不是坏人,贫道敢肯定。”
云师又问:“你说的那人,腰间可有带着一条金色长鞭?”
李道长想了想,点头:“有。原来公子见过。”
云师沉吟道:“见过。而且,他是魔族之人。”
李道长:“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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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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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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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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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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