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人速度快得教人咋舌。商逸清只觉眼前一晃,其人骨节分明的玉手,五指就已精准扣住墨子陵脖子。墨子陵登时仿佛被掐住七寸的毒蛇,僵如木头,呆立不动,瞳孔剧烈震动。
恰在此时,玉无秋负手,亦步出地洞,衣白若雪,气质冷冽高贵,却是没有表情。如果说有,也是覆盖一层万年不化的寒霜。
单是商逸清一个人,已足够墨子陵惊骇。忽然又出现两人,面容却都不认识,但那通身仙风道骨的气质委实异于常人。识境内的墨子陵,似乎还不知玉无秋身份。惊讶都无法形容他之心情,反正商逸清瞧见的,他就是一副张嘴结舌的模样。
半晌,墨子陵总算找回自己声音,颇为忌惮,谨慎道:“你们……是什么人?”惊疑不定,全神贯注打量着玉无秋。严格说,是他的穿着。倏忽,他似是瞧出什么,脸色登时变了,盯着玉无秋,颤声道:“你、你是……”
商逸清不耐烦打断他:“是什么?枉你还自称修士。竟背地里,行如此歹毒之事。有何脸面腆居修士?”www.xiumb.com
墨子陵辩解:“我……在下做了什么?这位小兄弟,莫非对墨某有何误解?”
“呸!还误解,误解个屁!”商逸清听他妄想狡辩,气就不打一处来,怒目圆睁,虎视眈眈死死盯住墨子陵,“我们都亲眼所见,你还不承认?方才若非我及时阻止你的暴行,恐怕你儿子现在已是一具尸体。”
墨子陵张了张嘴。
商逸清再不想听他说半个字,喝道:“少说废话!”
命脉在别人手里,于是,墨子陵识时务,闭嘴了。
云师扣住他喉咙,并未用力。只不过,他神色出奇平淡,甚至可以说,静得有点可怕。看向墨子陵的目光,也是平平无奇,眼眸深邃幽暗,宛如深渊寒潭,深不可测。他缓缓道:“你修的是何种术法?”
语气波澜不惊,但隐藏在他平静表面下的,却是滔天骇浪,山雨欲来。墨子陵立即有所感应,脸色又变了变。但是,他仰起脖子,依旧嘴硬道:“墨门乃春秋宗附属宗门,所习,自然也是春秋宗弟子都会的普通修炼术法。”
云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是谁教你的?”
他确定墨子陵背后定有他人教唆。不然,墨门也不过小小的附属宗门,浮云城位于偏僻地带,管辖范围有限。跟外界势力相比,墨门偏安一隅,无人问津。云师以前,压根就没听过这个宗门。
多年前,有了修真界强者堕入魔道,这等惨痛的前车之鉴。经过岁月演变,各大宗门痛定思痛,时刻预防。天谴宗宗主诛魔诛上瘾,深知防患未然之理,觉得光预防还不够。应该从根源断绝,让修士就没有没空子可钻。
经过商议,六大宗门达成共识,齐心协力,将搜集到的邪术秘本,统一堆放到特定区域。等差不多收集完,就在各大宗主面前,放火焚烧,基本肃清残留世间的歪门邪术。当然,这只是消灭了以书本形式流传的邪术,要说完全根绝不可能,至于口耳相传的漏网之鱼,迫于压力,也不敢明目张胆暴露。修真界迎来短暂的海晏河清。
墨家好歹也是正统宗门附属,当初肯定也在被搜查秘本家族之列。断然没胆子当着六大宗门弟子面,堂而皇之地收藏邪书。如果书本秘籍都被销毁,墨子陵就只能是从外人那里学的邪法。因为会邪术者定然大有人在。
云师就好奇,这外人,究竟是谁?
关键,这人,因何选择墨子陵传授邪术?墨子陵根基寻常,也无过人之处。要说异乎寻常能获得那人青睐的,唯有一点,或许就在他儿子身上。
云师早就发现,墨拂音乃极阳体质,灵魂也极其特殊。这点,与他前世,居然不谋而合。是偶然吗?他觉得不像。所以,那幕后者,正是看中了墨拂音体质与灵魂?可是,这样做,目的何在?
世人汲汲营营,熙来攘往,无非为一利字。那人想来亦是有所图谋,才如此大费周章。
他罕见的有些失去耐心,沉声道:“你说不说?你不说,我真的很有可能会……”说着,右手微微用力。墨子陵瞳孔放大。即便清楚,在识境就算杀死墨子陵,现实中的他并不会真的死亡。毕竟,此地之事,已早就发生过,存在于过去。若是墨子陵跟他一样,也是后来进入,那就能将其完完全全杀死。
由于脖子被捏得死死的,墨子陵呼吸渐感不畅,脸上充血,变得通红紫涨。他艰难摇头,固执道:“我、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云师眼眸罕见地闪过一缕寒芒。
玉无秋低声在他耳边循循善诱道:“此等十恶不赦的凶徒,你,在犹豫什么?”
云师霍然抬眼看他。两人四目相对,皆是无言,淡然坦然。片刻,云师一字一顿,道:“你,很希望我杀他?”
玉无秋面不改色,惯常冷漠,却也无比认真地回答他:“他该死,不是吗?”
诚然,玉无秋说的没错。墨子陵作恶多端,罪行昭然,怎么看,也是不可饶恕。云师杀他,天经地义,且是不容置疑,非为民除害不可。云师心下,也有杀意波动。但他到底还是犹豫了。如若墨子陵是有苦衷的呢?也许,在他内心深处,尚存一丝良善,还有回头是岸的可能呢?佛家都能随时随地放过罪孽深重之人,会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为何就要果断抹杀一切凶残者?
可是,被墨子陵杀害的那些人,他们何其无辜,他们难道就该死?
云师放松手指,盯视墨子陵双眼:“只要你说出教你邪术之人,我就放过你。”
商逸清道:“墨兄,你糊涂啊!此人心机深沉,丧尽天良,怎能轻易放过?”
云师没理他。墨子陵也在斟酌。这时,呆坐在椅子上的墨拂音,忽然起身,眼神空洞茫然,拖着跌跌撞撞的步伐,就往外走。然而,由于体力不支,没走两步就摔了个狗啃泥。墨拂音却浑不在意,艰难起身,很快,就离开。
商逸清忙道:“墨兄,他走了!”
云师自然是看见了。但没动,他在等待墨子陵坦白。可墨子陵凝思半晌,面色阴沉,却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谁?”
他这样子,是打定主意,死也不说了。即便真的杀了他,也问不出什么。云师深深望他一眼,心系墨拂音,猛然发出一掌,打得墨子陵整个人横飞出去,“砰”的撞在墙壁上,接着狠狠跌落,口喷鲜血。
见状,商逸清忍不住拍手叫好,认为如此略施薄惩,还是太便宜他。骂骂咧咧,上前踹了他几脚,犹不解气,拔剑,本来是想挑断他手脚筋脉,瞥见云师二人出门追人去了。只得作罢。转身之际,反手也是一掌。墨子陵才要起身,就被掌气打趴下,直接晕死过去。
出了书房,墨拂音失魂落魄、忙无目的走了没多久。远远地,就见一名身材苗条的女子,迎面走来。她见到墨拂音,似乎大吃一惊,随即喜出望外,小跑过来,抓住墨拂音双手,急切道:“音儿,你怎么了?发生何事?是谁打了你?”
原来是风绯。落在她眼里,墨拂音衣服破烂,头发凌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走路又一瘸一拐,很像被人暴揍过。另外,她也发现,墨拂音神色不对劲,不禁严肃起来,拉着儿子,担忧道:“音儿……”
岂料,她话还没说完,墨拂音缓慢抬起死气沉沉的眸子,默默望了望她。仿佛两人是第一次见面,眼神陌生且恐惧。
风绯从未见过墨拂音露出这种眼神,震惊非常。
墨拂音挣脱双手,腾腾猛然后退,喃喃道:“你、你是何人?!”
风绯一怔,居然僵住了。
墨拂音又问:“你究竟是谁?”
风绯霎时眼眶微红,走过去就要拉他。墨拂音狼狈躲开,脚步不稳,差点摔倒,他仍然像是喃喃自语:“你是谁你是谁??”
风绯道:“音儿,我是你娘啊。你怎么连娘也不认识?你这是怎么了啊……”说话时,忍不住哽咽,泪水夺眶而出。
墨拂音疯狂摆头,念咒语般,喋喋不休:“不,你不是,你不是我娘。不,你不是……”边说边往远离风绯的方向,胡乱找了条小径,如醉酒狂人,摇摇晃晃跑了。他似想赶紧逃离此地,逃离风绯。
风绯眼泪都来不及擦,嘴里呼喊着“音儿”连忙去追。
她心思都放在墨拂音身上,以至于,云师和玉无秋并肩立在附近,都没察觉。
墨拂音的反应,明显有问题。假如,墨拂音受到刺激,脑子还没出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只有风绯。
此刻,商逸清也跟了上来。只见云师两人,墨拂音却不见踪影,于是诧异道:“人呢?跟丢了?不会吧,你二位这种修为,还能跟丢?”
云师摇摇头,沿墨拂音离开的僻静小道走去。玉无秋负手跟在他身后。商逸清也没多问,同样寸步不离跟着。
走着走着,他就迷惑了,摇头晃脑,环顾四周,琢磨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头。”
云师答道:“嗯,感觉到了。季节变了。”
商逸清忙道:“没错!”
原来方才,呈现在他们视野的,类似是个庭院,仲春时节,百花盛开,一片姹紫嫣红,馥郁芬芳。可是转眼间,这种景色,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一下子,从春天,到了隆冬时节。所幸,天公作美,没下雪。四下树木凋零萧索,万物都失去生机,占据眼帘的,也是令人绝望的灰败。
朔风阵阵,刺入骨髓。商逸清缩了缩脖子,双手笼于长袖,牙关止不住颤抖。没办法,进来时,他穿得甚是清爽,人算不如天算,哪曾想,这里季节变化如此大。虽说修仙之人,不惧寒热。但是跳跃太快,没给他任何准备,多少有些遭不住。
眼看云师两人,一者红衣飘飘,一位白衣胜雪,也没见比他多穿几件。但两人面不改色,行动如常,姿势又是前所未见的潇洒俊逸。商逸清翻了翻白眼,登时气不过,心态不平衡了。
路径不长,即将抵达尽头。忽而远处假山后,被风刮过来只言片语。云师不由自主停下。背后两人随即也止步。
“阿银,你要去哪里?”是个阴阳怪气的男子声音。
那叫阿银的少女没好气道:“你眼瞎啊,没看见我手里提着食盒。还明知故问。”
“是给少主送饭?那你可要小心了。听说最近少主疯得格外厉害。还有,琉苑周围,经常出现不好的东西。你送了还是赶紧离开吧,要是被脏东西缠上,就不好了。浮云城天高皇帝远,距离清心宗更是千里迢迢。到时候,谁来帮你驱鬼?”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就不能盼望点好的。家主跟夫人为了帮少主治病,这次出了趟远门。宗门其他弟子,都不愿去琉苑,都好几天没人给少主送饭了,要真把少主饿死了。等夫人回来,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也是。家主倒好说,少主发疯,他老人家貌似已经心灰意冷。宗门都在传,少主好不了了。就夫人不好应对。不过你送去,少主他也未必肯吃,不是白白浪费么。”
阿银叹气道:“不吃就不送,让他饿死?少主性格好,平时对我们也不错。为何你们都还要议论他呢?不是忘恩负义吗?议论也就罢了,还这样对他。唉!”
“说说而已,又不会少他块肉。阿银,你也别感慨。现实就是如此。这世道,向来都是弱肉强食,墨门最看重个人实力。即便主上,也是如此。我听人说,主上准备另立有能力者,接任下一代宗主之位。少主废了,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阿银无话可说,只是摇头:“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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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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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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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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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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