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安略一思忖:“你们要去容易,要半途而废,可就当军令处置。”

  “温温绝不退缩!”

  “似锦绝不半途而废!”

  两人同时开口,又对望一眼,眼里有对彼此的赞赏和打气。

  谢怀安不再多言,让她二人与一位年纪稍大的大夫上了同一辆马车。

  出发时,傍晚残阳如血,笼罩在每个人的脸上,然后,光辉渐渐消散,只剩下渐黑的天色。

  那送信的守城卫也跟着队伍一同上路。

  他着实没想到,谢将军的行动力如此之强,上午他才送到信,他竟一刻也不耽搁的安排好一切启程。

  容城,真的有救,他相信!

  队伍出发,每个人都加紧着脚步,与时间赛跑,就是与生命的较量。

  他们早到一刻,便有可能多救一人。

  这是一场战役,一场,看不到硝烟的战役,一场与无形敌人的生死较量。

  谢怀安骑着他的战马疾风,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没想到,李婴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和选择。

  他唤来那守城卫与他并肩同行,仔细问话,将沛城这几日的变化,还有李婴推行的管理方法都了详细解了一遍。

  他从未想到,她竟能如此雷厉风行,果敢坚毅。

  守城卫汇报完,谢怀安不再说话,骑着马,思绪却一点一点的飘远。

  眼前仿似能看到李婴带着面纱,游走于病患之中的样子,不由得和他年少时,那个小小的,却张开双臂挡在他前面,帮他赶走一群觊觎府中财产的旁亲恶戚的身影重合了。

  那是他父母在战场双双殒命后的第一个月。

  尸骨未寒,甚至棺椁才刚刚从战场运送回来下葬。

  一群旁系亲戚就都从四面八方涌入谢府,争夺着本与他们无甚关系的家产。

  一开始还有几个亲戚假惺惺的说要照顾谢怀安和刚满周岁的谢修平。

  后来不知道从谁开始,原形毕露。

  他们所图的,不过是谢家夫妇一次次上战场上,用命换来的赏赐。

  当第一个人开始不管不顾的敛财,其他人就开始疯狂了,目之所及,能抱进怀里,揣进兜里的,绝不放过。

  既然大家都撕下了假面具,就绝不会有人为了一文不值的面子,放弃争夺哪怕小小一枚铜板。

  他们厮打着,互相咒骂着,争先恐后的涌入一间又一间的屋子。

  再也无人分半分眼神给披着麻布,跪在灵堂前的谢家兄弟。

  谢修平还小,跪不住,谢怀安就将他抱在怀里。

  看着府里被掀得乱七八糟,还有许许多多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狰狞如魔鬼一般,谢修平害怕了,他紧紧搂着谢怀安的脖子,把头埋在哥哥同样弱小的肩膀上,嘴巴瘪了瘪,想哭,却又不敢哭。

  “都不许动,给本公主放下!!”

  谢府的大门被人踹开,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谢怀安原本冷漠看着府中乱局,心如死灰,直到听到这声音,眼神才有了一点亮光。

  长公主李婴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十几个随从。

  府里的骚乱因为这不速之客,得以片刻的停顿。

  李婴板着小脸,挥了挥手,随从们鱼贯而入,然后将弄乱的东西一一开始整理,把已经被人搬出去塞入马车的东西,一件件的重新搬回谢府内宅。

  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妇人就不干了,哪怕是最受宠的长公主,她也不甘心到嘴的肥肉又被夺走了。

  “公主哇,您这是做什么,我们谢家内宅之事,您年纪小,很多都不懂呀,我们也不过是帮怀安看管罢了,他年纪小,府中无长辈,我们再不帮帮忙,这么多财富,万一让怀安养成奢靡的习惯,可怎么向我那去了的弟弟和弟妹交代呀。”

  “闭嘴!从现在开始,你们任何人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命人扇耳刮子,说多少个字,扇多少下,谢怀安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李婴虽小,却深知与不讲道理的人将道理是白费唇舌,只有更蛮横无理,才能制得住那些人。

  她带来的随从,都是大内的带刀侍卫,谁敢招惹半分?

  这群人见便宜占不成,虽不甘心,却也只能灰头土脸的离开了。

  谢怀安抱着谢修平,低垂着眼,睫毛盖住了眼睛,只是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李婴身上,感知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双小脚落在他面前,她摸了摸谢修平欲哭未哭的小脸,又拉住谢怀安的一只手:“谢怀安,你放心,从今往后,本公主来保护你们,做你们的靠山!你们是功臣之后,有我李婴在,谁都不可以欺负你们!”

  那时候的李婴呵……

  谢怀安心口沉甸甸的,他以为,再也见不到那样的李婴了。

  他以为,那个说要保护他的小公主,早就死在了岁月的长河中。

  可如今,她好像回来了。

  就像是一个出走的灵魂,在外面兜兜转转了许久,终于落回到了原本的躯壳里。m.xiumb.com

  队伍日夜兼程,原本需要十来天的路程,硬生生的被压缩到了五天。

  容城禁闭的大门出现在眼前,所有人的疲劳一扫而空,振奋起精神。

  这扇门背后,有人在等着他们,在期盼着他们,在渴望着他们去拯救。

  谢怀安让所有人都按照李婴的方法,将厚厚的棉纱面巾戴在脸上遮住口鼻,又重申了所有的要领。

  勤洗手,不用裸露在外的皮肤去接触五官,隔一段时间就要用烈酒擦拭,接触过病人的衣服换下之后立刻用沸水浸泡……

  这种种听起来有些稀奇古怪的要求,谢怀安在路上已经跟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夫讨论过,的确有其可行性。

  谢怀安也不知道,李婴从哪里想出来这些不可思议的法子。

  他拿出令牌,城墙上的守卫发出一声欢呼,立刻去通传去了。

  过了不一会儿,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上。她双手握着一个纸筒,抵在眼前,看了一会儿,才高喊:“谢怀安!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亲自来的!”

  李婴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她想笑,可嘴一咧,不知道为何,委屈的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明明是她自己执意要留下来的,她不曾觉得委屈,可为何,看到那身银色铠甲出现在城门外的那一刻,她却如此克制不住的想要大哭一场?这几天,她又累又怕,却只能强撑着,如今,好像终于有一个可以让她停下来放心休息一会儿的靠山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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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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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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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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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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