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最里侧有一个很深的浴缸,顾炎让顾栖坐在里面,又从一旁的架子上抓起一个泡泡球和一瓶沐浴露丢进了他的怀里,最后转身走到淋浴喷头下没再管他。
顾炎利索地将自己又皱又脏的黑色短袖上衣脱了,随手抛进不远处的衣篮里,正准备脱裤子的时候忽觉不对劲,他转脸瞅了一眼呆呆坐在浴缸里、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的顾栖,蹙眉:“不会用吗?”
顾栖双手搭在浴缸边,睁着大眼睛,不说话。
“……小孩子就是麻烦。”
顾炎骂骂咧咧地走到顾栖的面前,抬手启动了浴缸上方的淋浴花洒,调整了下角度对着顾栖的方向。
“你的手能动,自己洗。”说完顾炎又指着那个花洒的开关:“这里拧一下,就能关水。”
暖烘烘的热水淋在了顾栖的身上,他用手抹了抹溅到脸上的水,抬头看向顾炎,乖巧地点了点头。
顾炎满意地回到原位,面无表情地脱了裤子打开花洒开始自顾自地冲洗。
热水打湿了他的黑发,柔顺得贴服在面颊上,再配上朦胧的水雾,使得那阴鸷冷漠的五官也悄然变得柔和,消融了所有的暴怒和森冷。
十六岁的少年,宽肩窄腰大长腿、流畅的肌肉线条、硬朗结实的腹肌,还有翘臀……Χiυmъ.cοΜ
顾栖默默收回了视线,耳根子一片通红。
捡起浴缸里的泡泡球,挤上沐浴露搓了搓,开始清洗自己的身体。
……
过了十几分钟,顾炎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服正扯着床单和被子。
这些都得换了。
就在他刚卷成团丢在床尾的时候,突然浴室里传来了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顾栖的痛呼声。
顾炎按在被子上的手一顿,下一秒就拔腿冲进了浴室里。
只见在一片热气腾腾里,顾栖赤裸着跌坐在瓷砖地板上揉屁股,痛得一张小脸呲牙咧嘴的,在他的脚边还有一件掉在地上的白色小猪短袖。
顾炎冷眼地看着,捏紧了拳头、又松开,走到顾栖的面前双手从他的腋下向上使劲一抬,像拎小孩子一样直接就将顾栖整个人拎着走了。
顾栖:“???”
一身光溜溜地就这么被拎着走,顾栖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他攀着顾炎的胳膊,双腿也不敢扑腾,磕磕巴巴:“顾炎你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路。”
顾炎没理会顾栖的话,他走到床边将人往上面一丢,完事。
“够不到衣服为什么不喊我?”顾炎擦了擦蹭到了水的衣摆,一脸不满:“自以为是的逞强,幼稚。”
这番呵责的话一下子刺进了顾栖的心脏,浓浓的酸意混杂着微微的刺痛感从他的心口处向着指尖蔓延。
顾栖低垂着脑袋,身体控制不住地在微微颤抖,十指在用力地抠着床垫,眼眶红红的。
小少年脆弱的心灵破防了,浓浓的酸意呛得他心脏喉咙都很难受,背上也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闷闷地喘不上来气。
顾炎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长浴巾,转头看见顾栖的这副状态后他脚步一顿。
怎么说两句就哭了?
我又没骂你。
他走上前,掀开浴巾搭在顾栖的身体上就开始擦干水。
“别哭了。”顾炎捏着浴巾的一角给顾栖擦眼睛,“你再哭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不带你回家了。”
顾栖一听顿时急了,拉着顾炎的手臂大喊:“我不哭了!不哭了!你快带我回家!!回家!!!”
顾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挣开顾栖搭在他手臂上的手后将浴巾丢下,冷冷道:“自己擦。”
“……哦哦。”顾栖被推开时愣了一下,呆呆地应着。
他拿起浴巾在身上胡乱地擦着,抬头看见顾炎从一旁的衣柜里翻出了一件薄薄的白色短袖,在空中用力抖了抖后转脸就甩在了自己的怀里。
顾栖拿起一看,贴着自己的胸膛前比了比,撇嘴:“衣服大了。”
“我以前的,就穿过一次,九成新。”顾炎又从衣柜下边的侧门掏出个吹风筒,转脸看向顾栖,见他犹豫不决,语气也变得不耐烦了:“有得穿就不错了,别挑挑拣拣的,谁让你自己把那唯一的一件干净合身的衣服给弄湿的?”
“快换上别磨叽了。”
“……哦。”无奈顾栖只好穿上了这衣服,反正回去再换就是了,等到抓起一旁的浅蓝色背带裤时,顾栖发现顾炎没有给他准备裤衩子,抬腿的动作一顿,一脸疑惑地问顾炎:“我的裤衩子呢?”
顾炎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顾栖。
“我怎么会有你的换洗裤衩?我的倒是有,你要吗?”
顾栖吓得连连摇头。
顾炎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丝一边继续发挥着他的毒舌品质:“随便套上得了,那么小条就算不穿也看不出来。”
顾栖顿时憋红了一张脸,说不出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被气的。
……
两人又忙活了差不多十分钟,才总算是干干爽爽的走出了房间门。
顾栖跟在顾炎的身后,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他的小腿止不住地打颤,酸酸痛痛地像刚跑完了一千米一样,这使得他走路的姿势看起来有点蹩脚。
渐渐地,他落后了顾炎一段不小的距离。
走了一会儿顾炎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了,回头一看顾栖正在远处慢吞吞地挪步子。
“……”
顾炎掏出裤兜里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五十二分,已经晚了快半个小时了。
他抬头见顾栖的动作实在是慢,偏头无奈,放回手机后迈着一双大长腿往回走。
高大的影子笼罩在顾栖的身上,令他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还未抬头看清来人就被扛在了肩膀上。
“哎哎哎?!!”顾栖被吓了一跳,挣扎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是顾炎,不解:“顾炎?”
同时,顾炎呵斥的声音也一并响起:“别乱动!”
顾炎的话一顿,扛着顾栖的步伐不停,继续走:“你走得太慢了。”
顾栖听了靠在他的肩膀上,扭着手指头心里闷闷不乐:这还不是都怪你?坏蛋顾炎!什么破表哥嘛……总是欺负我。
……
【6】
顾栖看着墙壁走廊上的景色在快速倒退,没过多久他们就穿过了这条走廊。
顾炎推开一扇小门后他们便来到了一处空地,而这里已经有一辆银白色的小车在等候了。
顾炎将顾栖放进了后座,随后自己也踏了进去,关上车门,两秒后,车子启动离开。
前座驾驶的司机姓王,顾栖喊他王叔。
他趴在窗边往外看,经过娱乐厅大楼的侧边招牌大字时,才明白了之前他和顾炎一直都待在娱乐厅里,而那间房间……看顾炎那么熟悉的样子是他自己的房间吗?
他怎么会住在那里面呢?
顾栖的小脑瓜子嗡嗡的,他思考不了太复杂的问题,但又不敢去问,只能呆呆地往窗外看。
过了很久,夜幕即将降临之时,顾栖才总算是安稳地回到了家。
顾栖站在院门口,看着远去的桥车背影,突然感觉有点难过,但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难过。
这很奇怪。
这时,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
许安然从一辆四座的观光小车上走下,蹲下身子拉了拉顾栖的手。
“小少爷,今天怎么那么晚回来啊?林小姐等你吃完饭等好久了。”
“许姐姐,不好意思,我忘记时间了。”顾栖挠了挠头,有些窘迫。
“没事没事,上车吧。”许安然站起身拉着顾栖的手,刚扶着他坐上车后她突然发觉顾栖的衣服怎么换了一套?和出门时的不一样了。
“小少爷,你怎么换了一套衣服啊?是出了什么事吗?和许姐姐说。”
顾栖:“!”
他眼神躲闪着不敢看许安然,右手捏着裤缝搓了搓,大脑高速运转着找理由解释。
半晌,顾栖低着头支支吾吾地:“我、我走路摔了一跤,地上有水坑,脏了,就、炎表哥就帮我找了一套新衣服换上。”
“哦哦,这样啊。”许安然皱眉,没有再接着追问顾栖,她启动了车子缓缓地向着城堡的方向前进。
……
这日之后,顾炎连着一周都没有找顾栖。
暑假的日子很是无聊,顾栖坐在书桌前撑着下巴用铅笔尖戳橡皮,桌子上摆着一个作业本,本子里的字迹歪七扭八的。
最上方的一行写着:“日记”两个大字。
然后就没有后文了。
顾栖愁眉苦脸的,这个作业他每天都要写,天天都要想着怎么编,老师还说每篇写的都不能是一样的。
可是他每天都过得很一样啊!
早上吃饭,中午吃饭,晚上吃饭,然后就是睡觉。这有什么好写的???
他的思绪飘来飘去,忽然脑海里想起了顾炎,紧接着想起了那天在浴室里见到的曼妙画面。
戳橡皮的笔尖一顿,耳根子开始发热。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按了按。
这里……被他亲过。
这是什么意思?
顾栖一脸茫然,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乱,扑在桌面上甩着腿十分抓狂。
晚上,顾栖找到许安然,神秘兮兮地拉着她去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还紧张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发现后猛地关上了门。
许安然不解,她站在顾栖的卧室里一脸疑惑地盯着顾栖的举动:“小少爷,怎么了?”
“嘘。”顾栖回头拉着许安然坐在床上,犹豫了一会儿他小声地问她:“许姐姐,我问你,请问亲嘴巴是什么意思啊?”
许安然:“???!”
小少爷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就是、就是嘴对嘴的那种亲。”顾栖比划着,紧张地解释。
许安然见顾栖的表情挺认真的,想了想顾栖的年纪虽然还小,但是性教育等他开学后也是恰好是要学的,而且这方面还蛮重要的,提早教会了也能让他更好地保护自己。
她斟酌了下用词,解释道:“一般来讲这是表示喜欢的意思。”
“喜欢?!”顾栖一愣,错愕地出声打断了许安然的话。
“啊?是啊。但是喜欢也分很多种的。”许安然拧着眉头继续分析道:“像很亲近的长辈对晚辈表达喜爱之情就会亲亲哦,不过一般还是亲脸颊的情况多些,像嘴巴这种部位咱们还是比较羞怯的。”
“像伴侣……就是男孩子和女孩子,还有夫妻的那种关系的话,他们亲嘴巴的情况就会多点。小少爷,不是特别亲密的关系是不可以随便亲人嘴巴的,不然就是不礼貌哦。”
顾栖咽了一口口水,有些难以理解,脑子还是懵懵的,他继续问:“喜欢是什么?”
许安然一愣,被顾栖这么追问她的脸色变得有些红。
她一个十五的少女,正值青春年华,但一心埋头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平时连话都很少和同班的男生讲,更别提什么交男朋友了。
因此她也不太懂什么是“喜欢”。
看着顾栖那求知又充满信任的眼神,许安然顿时感觉头皮发麻,蹙眉想了想。
然后就想起了自己班上有一对“地下小情侣”,回想了一下他们两人打打闹闹的相处方式和行为后,心里模模糊糊地有了一点推断。
她迟疑着开口:“大概是——‘欺负’?”
顾栖一懵:“啊?!”
许安然解释:“我的班里有一对关系很亲密的男女朋友,别人都说他喜欢她,她喜欢他,而且他们自己也说喜欢对方。然后呢……他们平时就吵吵闹闹的,两个人会脸红着会闹别扭,也会经常捉弄对方,逗对方生气。”
说到此许安然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惊呼一声手掌一拍大腿:“我有次体育课撞见过的,那个时候那两人就嘴对嘴地亲上了!”
“所以……我觉得这大概就是他们表达喜欢的方式吧。”
顾栖听着许安然的话,有些懂又有些不懂,但他注意到了一些关键的字眼。
比如:“会闹别扭”、“会脸红”、“会吵架”、“会经常捉弄对方”以及“也会嘴对嘴”……
这些字眼似乎都能套在他和顾炎的身上,他越想越奇怪,也越想心越乱。
可是他和顾炎都是男生,男生也是能喜欢男生的吗?而且,他还是自己的表哥,就像第二个哥哥一样。虽然他很坏,可是这层的关系他没办法否认拒绝。
顾栖纠结了很久,才怯懦着问出了一个令许安然一脸懵逼加满脸震惊的问题:“那如果……是男生和男生亲嘴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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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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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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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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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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