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泽怔怔地抬起头,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里是沈珏那张略显担忧的脸。
心中突然感到有点酸涩,他回抱住沈珏,低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闷闷道:“靠一会儿。”
“好。”
一边的刘子瑞坐在车子里,他见到这一幕后惊得眼镜都差点掉了。
这、这这、这、这是我想得那样吗???
呵呵、呵呵,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一定是我晚上没休息好,出现幻觉了,脑子都有问题了,我得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然后,刘子瑞默默把车开走了……
……
沈珏和顾长泽依靠在台阶上坐了好一会儿后,顾长泽抬眸望向远方,手搭在沈珏的肩膀上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的背脊挺直,如青松般屹立。
“我的阿婆,我……爸爸的妈妈,她今天凌晨的时候……永远得离开我们了。”顾长泽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使得自己的声线能够相对平稳一点。
“我和家里人报了丧,估计着他们快到了。我们今天要置办的流程比较多,人也很多,这段时间我没办法照顾到你。”
顾长泽说得很平静,竭力摆出一副释怀的模样,但是沈珏听着却很揪心。
“……哥,你还好吗?”
顾长泽愣了一下,扯出一抹笑,道:“没事,我没事。阿珏你先去休息吧,你一晚上都没好好休息,开了那么久的车,别忘了你还生着病呢。”
“可是,哥,你看着明明就不像没有事的样子啊……”沈珏抬手抚上顾长泽的脸颊,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怜惜,不忍戳破那现实,苦涩道:“你的身上有火焰在燃烧。”
“……”
“这是新的冷笑话吗?阿珏,我没有在烧。”顾长泽微怔,旋即笑了笑,否定道。
“有,它在烧。”
“阿珏,没有在烧。”
“有,它快将你吞噬了。”沈珏语气笃定道。
“……”
顾长泽偏过头,不敢再直视沈珏的眼睛,沉默着没有回答。
沈珏见状,默默收回了手,只好退了一步,妥协道:“好,我听你的话。”
顾长泽闻言松了一口气,他现在确实……在被“火焰”灼烧。
他用电话唤来许安然,麻烦她安排间房间给沈珏休息,随后什么也没说便一个人向着花海那未知的一角缓缓走去。
沈珏看着顾长泽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点不太好受。
哥……你将亲人的离去当作是自己的罪责,甘愿被囚笼枷锁困住,名为“悲伤”的火焰在你的身上熊熊燃烧,当你发觉的时候,其实已经被烧得伤痕累累了……
……
午后,顾栖火急火燎地赶来了。同样赶过来的还有顾姝和她的丈夫徐中佳,及他们的儿子顾炎。
这一天,顾家上下皆被一种压抑低沉的气氛所笼罩,无人不噤声肃静。
两天后,午时,沈珏和他们一起出席了葬礼。
骄阳正好,风过林梢。
紫色勿忘我随风飘扬,她怀着少女般甜甜的梦,在花海里静静地睡着了。
……
夜幕星河下,顾栖站在顾长泽的身侧,眺望着远处那道冰冷的石碑。琇書網
“哥,阿婆给我留了一封信。”
顾长泽没吱声,默默点着了一根烟。
“她说了当年我们父母的事情。”
顾栖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劳资现在就想找到当年那个混蛋渣男!他喵的,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随随便便承诺啊!!!”
顾长泽:“……”
……差点被烟呛到。
顾栖随即又联想到了他母亲的遭遇,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哥,我觉得……父亲他其实一直很在乎母亲的,只是很多的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爱她,也不会表达出来。”
顾长泽垂眸,看着那烟雾袅袅,回忆道:“他会记得在所有重要的节日里准备礼物,却不会制造惊喜的甜头。”
转而仰起头望向漫天的星辰,顾长泽浅浅地笑了,他清冷的声音在静谧的暗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爱本身就是无解的命题,他们之间……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能知道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
“……也是,到最后都是一抹黄土,魂归故里,也就只剩下咱们哥俩了。”
顾栖话音刚落,忽地想起了沈珏,遂补上了一句:“哥,你还有沈珏,唉……到头来就我是孤家寡人喽!”
顾长泽听了后眸光微闪,有些心虚。
“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顾栖没有给顾长泽追问的机会,扭头说了一句——“我去找沈珏了”,就逃也似地跑开了。
路上,顾栖回忆起五年前的那天晚上……
那天,他没有提前打招呼就回了家,结果就看见了他哥满身酒气地躺在沙发上,衣襟凌乱,嘴里无意识地在念叨着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名字——“沈珏”。
……
沈珏吃完了药,穿着米白色毛绒绒的睡衣,正坐在客房的床边,看着手机里严小米给他发来的消息。
——“珏哥,你感冒怎么样了?”
沈珏想了一下,回道:还行。
那边严小米收到这俩字后,抽了抽嘴角,满头黑线。
我又不是要催你回来上班,犯得着这么防我吗?
这时,响起了一道敲门声。
沈珏下意识地认为是顾长泽,没有丝毫犹豫,他很快地就走过去将门打开了。
“哥——”
是顾栖。
沈珏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垮了,愉悦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
“……”
“喂!沈珏!别太过分了啊,双标得这么明显真的好吗???”
“你来干什么?你哥让你来得?”
顾栖推开挡在门边的沈珏,踏了进去,很是自然地坐在里侧的单人小沙发上。
“我是来兴师问罪的!”
“问罪?”沈珏关上了门,听见顾栖这话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辩解道:“我可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啊。”
顾栖嫌弃得打量了眼沈珏,越看越不明白怎么他哥就偏偏看上了他呢?
“是你和我哥的事。”
沈珏闻言一怔,有些错愕地看着顾栖,惊讶道:“你知道了什么?”
“你和我哥的关系,你们不是普通朋友吧。我甚至能猜测出,当年你们不声不响就互相避讳的原因。”顾栖无奈叹息,继续道:“你知道他这六年是怎么过的吗?”
“他跟不要命了似的,每一天都把自己折腾得很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有一天,我回家没提前和他说,然后就发现他喝得满身酒气,嘴里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
顾栖猛然站起,右手掐住沈珏的肩头,一张和顾长泽眉眼有着七分相似的、精致的娃娃脸此时却带着几分狠厉的神色,怒喝道:“沈珏!他是我哥!我亲哥!!你已经伤害过他一次了,如果有一天让我发现,你又让他伤心难过的话——”
顾栖缓缓靠近沈珏的耳侧,低沉的嗓音充满了危险的气息:“我一定……会把他从你手里抢回来,他本该是——只属于我的月亮。”
沈珏瞳孔瞬间缩小。
顾栖勾唇浅笑,不再停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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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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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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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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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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