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见有人敲门,条件反射似的心惊肉跳了起来,接二连三的坏消息真真让人神经紧绷。
听得是金世豪家中仆从,这才打开门来,说是听闻少爷正在筹款,刚好有人上门求见言称要清偿旧债,便带着那人直接送了过来。
乍一听,至少还算是一件好事。
金世豪很是疑惑,连忙起身出门去见那口称还债之人,谁知片刻之后便即转回,脸色霎时变得红紫相间,既是尴尬又显愤怒。
得,怕又是一件甚么糟心之事。
在众人催促之下,金世豪终是张开了口,支支吾吾道:
“各位之前应当听闻过朝廷派人来泉州给宫里......遴选秀女之事吧,那个......本月二十二正是收官之日,便要带了入选之人进京,入宫待选......”
“那又如何?官家自选女人,与我等何干!”
“那个......那个当时因着我家表妹刚好在适龄待选的名单之内,我便去走了门路,找了官府一个签事官,使了银钱把我表妹名字给划掉了。当时......当时——”
“当时怎地?!别吞吞吐吐的了,听得人心中直发慌!”
金世豪心一横,一咬牙,知道毕竟瞒不过去,索性便直说道:
“当时陈兄拜托我把柳姑娘的名字也一同从名单中划掉,我自然是应承了下来。办事途中并没什么疏漏,我确实是亲眼瞧着那签事官把两人的姓名都抹掉了的,而且之后专门去查验了官府张贴的初选名册,其中也再没有我表妹和柳姑娘的名字了——
事情已然过去怕有旬日之久了,哪知方才那签事官特意着急忙慌地找来,说是今日不知是谁找了他顶头上司,竟重新把柳姑娘补录上了!把这一包钱硬塞还于我,连声道了歉便匆匆溜了......”
“定是宋狗官那厮做的好事!如此龌龊腌臜,早上当真应该一剑取了他狗头!”
段紫烟抱怨一通,却无人搭话,徒添伤悲而已。
众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望向了柳贝儿,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安慰这个苦命的姑娘。ωωω.χΙυΜЬ.Cǒm
一片沉寂,呼吸可闻。
柳贝儿忽然起身,回房取了一个包袱,便推门而出。
身后众人急忙站起,正欲询问去向,却见门口来了好几个人,原来是柳记爆竹坊的师傅伙计们听闻陈煜被定了死罪之事,便凑了些银钱用于疏通,选出几个代表送了过来,同时顺便劝慰东家。
柳贝儿此时终于梨花带雨,泪流成河。
害怕、担忧、惊慌,以及一次又一次希望之后深深的失望......几日以来积蓄的种种复杂情绪,在这似乎大势已去的时候,反倒随着泪水一道流失了,此刻剩下更多地则是满满的感动之情。
“李大哥,方老师傅,各位兄长,往后爆竹坊便交由你们一同费心打理了,小女在这里先行谢过。”
说罢柳贝儿竟盈盈拜了下去,脸色平静如常,似乎还透着点笑意。
“东家你向来待我们不薄,现下这种局面,不用你说,我等做事定也会更加用心。”
“不错,东家,你尽自放心,只管去疏通官司,爆竹坊里有我们在,肯定会运营如常!”
柳贝儿缓缓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我......若不在了,希望大家仍能将柳记继续经营下去,一来可以保障大家的进项,再者也算是......留下点念想吧......”
李云忠听这话中似乎竟透着交代后事之意,心中一凛,举步上前:
“东家这话是怎么说的!既然叫作柳记,那它便永远只姓柳,柳东家你能忍心割舍了么?”
本想用这双关之语加以劝慰,怎知柳贝儿亦回了一句颇含深意之语:
“柳记它不只姓柳——筹建的款项是这位金公子出的,至于说投入的心血嘛,各位加起来自然比我这一个姓柳的多得多了——所以它应该是我们大家的。如此便更希望众位善待于它。”
柳贝儿说罢便回过头来,冲着屋内众人嫣然一笑,笑得无比动人,几乎要笑碎了众人的心,这才说道:
“诸位放心,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走的。现下只是去萧府询问一下那勒索信是否能索回,顺便替兄长了却一桩俗事,一会儿便回来,还要为大家伙儿料理饭菜呢,嘻嘻!”
目送着柳贝儿娇小柔弱的背影远去,段紫烟再也控制不住,抬起胳膊用衣袖一把抹去眼泪,便高声呼喝着小黑瘦进屋说话。
小黑瘦自是明白她意欲何为,正欲举步跟上,忽然一转念,留住了李云忠,邀请其一同进屋,道是有事相商。
其他几人见那三个关起门来,神神秘秘的密谋着些甚么,却也不好探听,只焦急地等待着。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李云忠先只身出来,匆匆忙忙告了辞便风风火火的离开了,一路上都在思量着怎样才能在两日之内做出足以炸开尺许厚墙壁的“爆竹”出来......
“黑大哥,这位李掌柜可靠么?毕竟此事非同小可。”
“放心,一来其为人有口皆碑不必疑心,二来我们只是请他做个‘爆竹’而已,他心中也自然清明。”
“如此便好,本来觉得时间甚是充裕,可以精心筹备,在秋后行刑之前尽可徐徐图之。哪知柳姐姐这边又生出宫中选秀之事,听金公子言称二十二三日便要进京,那可只剩至多两三日时间了!”
“正因时间如此紧迫,我才想起原来在军中使用火器之事。毕竟我俩势单力薄,正面强攻未必稳操胜券,如若能直接炸开一处牢房墙壁,或可事半功倍,一击即中!”
“还是黑大哥思虑周密,明日我们先去踩踩点——黑大哥,原来你从过军啊!”
“嗯。”
“那现下怎么退出行伍了?”
“旧事不愿再提及了,段姑娘海涵。”
“哎,我一直想习练兵法,操演战阵,早日复仇!”
“喔?段姑娘也有大仇未报?”
“旧事不愿再提及了,黑大哥海涵。”
......
二人密谋劫狱之时,柳贝儿已至萧府门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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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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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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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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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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