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诗会入口处,见古今书阁的摊位前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面若脂玉,眼似桃花,妥妥一个小白脸。正指着柜台上的满满一堆诗集,询问掌柜的为何还有如此多存书。
那掌柜的脸色涨红,手指着远处解释着甚么,陈煜越走越远,只听见话语中夹杂着“萧家书坊”怎样怎样的。
不等陈煜询问,身边的文三便凑近悄声说道:
“此乃古今书阁东家二公子,名曰古博俊,号称‘泉州第一才子’,今年秋闱的头号热门,当然此次诗词大会更是万人追捧,势在必得。”
陈煜回头望去,瞧见不少怀春少女向那古博俊围去,有胆子稍微大点的甚至红着脸拿出纸笺请那古公子签名,看来追星之事自古有之,这小白脸的粉丝还真挺多的。
只是陈煜对饭圈并无兴趣,此时摊位上除了一些人参加完初赛,前来还书退押金,并无他事,陈煜索性打算睡个午觉解解乏。
未及躺下,只见贾培利带着几个小厮来到摊位前,手中竟也摇着一把写有萧家书坊的折扇。探问及萧诗语今日并未前来,便又大摇大摆的走了,只眼神左顾右盼,皆着落在那些妙龄女子身上,同身旁之人品头论足。
颇显风流,毫无倜傥。
陈煜厌恶地闭上了眼睛,这好色之徒心肠歹毒,不知以后还会对萧家书坊用些什么腌臜手段,还需小心提防才是。
“陈兄!陈兄,醒一醒!”
陈煜正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推了几下,睁开眼,看见金世豪一脸憨笑地盯着自己。
“金兄啊,你也来啦,已经投过诗稿了吧,想来必定能中选。”
“呃......那个还没呢,过会儿再说不迟。现下想邀了陈兄一同去赏夜景呐!还请陈兄赏脸移步。”
陈煜这才发觉此时已晚霞似血,残阳归山,自己竟睡了整整一下午。
当下便和文三打过招呼,随着金世豪一道往东湖边上走去。
此时整个东湖内亭台楼阁、大小树冠尽皆张灯结彩,一片嫣红之色,随着天色渐暗,映红了半个东湖之水。
湖中数十艘挂满大红灯笼的花舟如同悬停在半空上,丝竹之声飘扬上岸,琴箫瑟瑟,沁人心脾。
好一幅盛世夜景图!
日落月升,暑气渐散,这时辰只见远处大道上许多车轿上挑着灯笼,往东湖方向迤逦而来,好似红色的银河涌动。原来大户人家都来得比较晚,一是晚间天凉,二是自持身份,泉州富户众多,是以才见如此盛况。
金世豪扯了扯正观风景的陈煜衣袖,正色道:
“陈兄,小弟欲求你帮个忙,还请万勿推辞!”
说罢竟弯腰一躬,妥妥有九十度。
陈煜见金世豪如此郑重,忙上前扶起,答道:
“金兄不必如此,你数次相助于我,本该报答。不知金兄所为何事,陈某定然竭尽全力去办!”
金世豪脸上露出极少出现的羞赧之色,吞吞吐吐:
“今日午后小弟便在表妹家门口等候,欲与表妹同行前来诗会,奈何表妹万般推脱不肯答应,在我软磨硬泡之下,才勉强敷衍我若在今日诗会入得百强,晋级次轮,明日便与我同行而来。”
“这首日参赛的题目可是早都宣告全城的了,金兄提前未曾作准备么?”
“实不相瞒,小弟于诗词之道一窍不通,此前确是出钱寻人作了一首诗,以东湖之鹅为题,也算得上应景佳作。奈何今日书局掌簿说此诗并不是按当下情景所作......”
“怎么会?”陈煜很是纳闷。
“哎,的确如此......今日湖上不知怎地,竟连一根鹅毛也不曾见得!”
金世豪恨恨道。
陈煜听罢哭笑不得,出言劝慰:
“金兄真是......时运不济呐!可惜陈某于诗词一道亦是——”
不等陈煜说完,金世豪便打断道:
“陈兄不必自谦,上次你为金刚石所作之诗,连我表妹那般才女都不断称颂!今日无论如何要帮小弟此忙,来日定当重重酬谢!”
陈煜此时难以解释那是自己剽窃而来的,又担心金世豪误会自己不愿相帮,毕竟这柳记爆竹坊的金主也不好得罪。
无可奈何间思量了一时,才开口道:
“陈某不才,偷......有词一首,赠与公子,但成与不成还在两可之间。”
说罢便张口背了出来:
“我住东湖南,君住东湖北,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东湖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金世豪虽不通诗词,但也听得出此诗不俗,如获至宝,当下便找了纸笔誊抄下来,急奔揽古亭投稿而去了。
过不一时金世豪便气喘吁吁地跑回陈煜身边,急道:
“刚才那书局掌簿言道再有片刻便停止收稿了,半个时辰后便公示百强榜。陈兄如此诗才,还不抓紧时间去投,必能中选!”
陈煜摇摇头,置之一笑,不曾应答。
怎么解释呢?自己倒是会背得一些名诗名句,且不说第一轮便要结合当下情景,本已难为;更何况后面几轮都是当众抽题现作,自己斤两还是清楚的,又何苦难为自己。
再说即便窃取前人之作,出一时之风头,后面还不知得惹来多少事,现下柳贝儿重建柳记之心愿已快要达成,自己只愿二人从此相濡以沫,平安喜乐地共度余生,与世无争,再无所求。
此时天色尽墨,清风徐来,花灯下游人众多,其中不乏才子佳人吟风弄月,更添风情。
随着一声清脆的锣音回荡,东湖内丝竹之声尽停,所有人都望向了揽古亭。
只听见几个书局掌簿齐声高喊:
“泉州诗词大会首轮百强诞生,已张榜公示!”
“咻——啪啪——”
湖中花舟上恰到好处的燃放起了烟花,漫天绽放,点亮夜色。
伴随着同时响起的舞狮鼓点,游人们皆欢呼起来,如此规模的烟花只有过年时方能瞧见,平日里实属难得。
此时赞助商马掌柜却是欲哭无泪,本说好了只提供五箱烟花的,谁知今日一众差役竟一气儿搬了整整五十箱,说是有个京师来的什么官员到泉州巡视,是以增加些烟花数量。马掌柜这回算是真的大出血了了......
揽古亭前不远处的湖边,陈煜正抬头瞧着漫天烟花,心里盘算着这样式花色也太过单一了,看来此时技艺并不很成熟......
正遐想之中,身旁金世豪戳了下陈煜,悄声道:
“陈兄,古公子和你打招呼呢!”
陈煜这才回身,瞧见小白脸古博俊正站在自己面前,其身后围了一大堆人,尤以妙龄少女居多,忙拱手见礼。
“陈公子,今日萧家书坊别具一格,奇招迭出,一日之间便名声大噪,想必贵店定是人才济济,卧虎藏龙,敢问今日诗词百强榜上入得几人呐?”
古博俊这是明知故问,早已命人查看了上榜名单。Χiυmъ.cοΜ
今日古今书阁被名不见经传的萧家书坊抢尽了风头,暗自打听下竟都是这个小伙计陈煜出的主意,现下便是故意要寻其晦气,不免把头扬得极高,好似东湖上无端丢了的鹅一般。
“萧家书坊只一心行商,于诗词一道并无精研之人,是以无人参赛,自然无人上榜。”
“笑话!吾等书坊中人,整日间浸淫于诗书之间,若自己都不精于诗词,何有脸面荐之、售之于他人!”
古博俊说罢哈哈大笑,身后众人亦皆哄笑。
“此言大谬!依白公......古公子之言,那便是意思瓷器商皆要会烧窑,绸缎商皆要会养蚕,屠夫须养畜,医者必患疾?真乃滑天下之大稽!”
“勿要顾左右而言他,现下只说诗词之事!萧家书坊若不通诗书,只会些旁门左道,还是趁早关门大吉为好!”
身后又是一片附和叫好之声,古博俊借的就是自身光环来引导舆论,以崩坏萧家书坊的名声。
陈煜还未答话,一旁金世豪可忍耐不得,高声道:
“我呸!谁人说萧家书坊没有通诗词之才?别人我不知晓,只我身边这位陈煜公子便是诗词大家!不服现下便较量一番!金某出一千贯彩头,谁敢与我赌来!”
这金世豪虽一向纨绔,但亦是性情中人,瞧着古博俊咄咄逼人之势,早已心生不平。况且金世豪早已笃信陈煜乃诗词大才,只是行事低调而已,便擅自跳出来“伸张正义、主持公道”。
古博俊见金世豪志在必得之势,心中稍虚。但自己已使人探查过,这陈煜似乎确实不通诗书,连字都写得鬼画符一般,便不想轻易放过这个下马威的好机会。
念及于此,古博俊并不接金世豪对赌的话头,只朝着陈煜说道:
“金公子大才,他既说得陈公子乃诗词大家,想必并非装腔唬人。既如此,不如陈公子便按今日诗会之要求,根据此时此地之情景赋诗一首,以正视听,如何?”
陈煜此时已成骑虎之势。
如果只涉及个人声誉,陈煜是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的,但现下牵涉到萧家书坊的名声,再加上金世豪的担保,便没有退路了,只能奋力一搏。
脑海里飞速寻找着背过的诗词,看哪一首可以拿来套用。
早知道不把那首词借给金世豪了......
此刻的陈煜俨然成了整个东湖夜景的聚焦中心。
所有人都望向这里,投来各式各样的眼神,或是同情,或是期盼,但更多的则是等着看笑话的鄙夷之色......哪怕他们手中大多都还摇着萧家书坊赠与的纸扇。
啪的一声,寂静之中,一朵烟花又在夜空绽放。
陈煜在绚烂的余辉之下,嘴角缓缓扬起,弯出一道美妙的弧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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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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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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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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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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