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主动回来过,只接我去过一趟浙江,那唯一一次都是我的噩梦,这次是我第一次在这个破破烂烂的房子里看到他们。
奶奶正坐在烂了一个脚的椅子上,身上是已经洗了发白的蓝衣服,他们穿的时髦的裙子衣服,一瞬间,像隔了两个世界。
我被人叫了十六年的野孩子,我被人说了十六年的野种,我被人欺凌无父无母时也曾挥舞着拳头毫不退让的告诉他们“我有父母”
我曾等着他们的电话,天黑到天亮,十六年他们主动打的电话却不超过五个。
那个光鲜亮丽的女人友好的朝我摆摆手,毫无感情的说“都这么大了,今年初三吧”
我麻木的走过去,带着恶意嘲讽道“我今年高二”
我是盼过的,在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如我一般没有父母时,我曾摇晃着手带着希望的问着奶奶“我的爸爸妈妈呢”
但是我没有盼到过,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我的生日他们不记得,没有一个电话祝贺,没有礼物,他们没有给我一分钱。
我被爷爷奶奶养大,每次姑姑都会说我是个拖累人的拖油瓶,怪因为养我,年老的爷爷奶奶还要下地干活。
我被责怪着长大,性格乖戾,没有人告诉过我,你可以收起你所有的锋芒。
面前的女人尴尬的笑笑,有点冷漠的说“我们特地回来看的你”又指了指一旁穿着白衣服的男的“爸爸也来了”
我偏头看奶奶,她眼里有泪水,我知道她希望我开口叫一声父母,只是不想叫,自我记事起,我的姑姑就告诉我我的父母不要我了,我是个被人抛弃的人。
可我还是叫了,奶奶对我最好,我不希望她伤心,纵然我心里被万千蚂蚁咬,妈妈笑着应了一声,看着比刚刚开心点。
然后又打开了一个包,说这是给我买的衣服,看到衣服的时候我是开心的,对他们的怨恨也少了很多,那个年纪,渴望父母关爱是正常的一件事,心里也在想着他们应该是太忙了吧,怎么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子女。
这句话在我兴高采烈的穿着那些衣服时,狠狠地抽了我一巴掌,不合身的衣服仿佛在嘲笑着我的异想天开。
我试了一件又一件,外面传来妈妈哈哈的笑声“这孩子,这么多衣服开心坏了,试到现在”
我捏着全部矮了大了的衣服嘲讽的笑了。
我比她高,比她瘦,所有的码子大了矮了,这些衣服是谁的,还用我明说吗?
在很久以后,我曾问过那个女人“为什么不爱还要生”
她嘶声力竭的说“你就是个贱人,我当时想把你打掉的,谁知道你这么难打,命硬克我,我跳绳跳河都弄不死你,你高烧我把你丢在那儿我都弄不死你,你骑车我故意把你往河里带还是弄不死你,你怎么就那么难死,你活着干什么,你快点去死,你死了我就开心了!!”
她的原话只会比这更刻薄,当着许多人的面不停的咒骂,别人用恶意揣测我究竟做了什么把自己的母亲逼成这样,我却觉得疲惫,有些人..生来就是要被抛弃的。
就如同现在这样,我到底是个孩子,没忍住带着衣服去质问她“这些衣服都不是我的尺码”
她磕着瓜子的手骤然停下,拿着包扭头就往外走,边走边哭“没人性的东西,我花这么多钱买这么多衣服,你不想要就直接说好了,编这种谎话干什么?谁教你这样说话的,果然没教养好就是这副德行”
“我是你妈,妈的你个小骗子,你怎么那么喜欢骗人?你就是个骗子,没教养的”
原话我已经不想重复了,她的脏话没断过,我被逼着道歉,我不愿意道歉,想伸手去拿地下的衣服,当场试给他们看。
到底谁是骗子..谁..又在逼谁?
奶奶哭着求我说着“算了吧算了吧,孩子,你最乖了”
所有人我都可以竖起我的爪牙,唯独奶奶不行,他们也知道了这些点,在后面的日子里,一步步利用奶奶逼着我妥协。
最后还是我道的歉,衣服她也没给我,对外说是我瞧不上,故意找她的茬,但我奶奶和我都知道,是因为衣服一穿上就露馅了。
露馅的衣服在向世界告诉她,作为一个母亲是有多么的失败,我也在问我自己,可她以不爱我,但为什么要欺骗我?还是这么拙劣的谎言,但凡对我有一丁点儿上心,哪怕买一件几块钱的衣服骗骗我,我都会开心,都不会跟她对质。
他们回来三天,我受了三天的罪,家里房子不多,我被他们赶到猪圈里去住。
夏天蚊子多,还有蛇,但是他们毫不在意,我奶奶想跟我换,她说她要睡猪圈,我拒绝了奶奶,但我也说了一句很伤奶奶心的话。
“您的儿子儿媳,您不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希望您以后不要再骗我,说他们爱我了,我觉得很恶心”
我确实觉得很恶心,十一岁时他们曾回来过一次,骗奶奶说暑假带我出去玩,实际是把我带到工厂打工,我才十一岁,我不愿意去,就将我的手绑在电瓶车的后面,在太阳底下暴晒。
再不去就拿树条的枝抽打我,把我抽的伤痕累累,直到我咬牙同意去打工为止,过完暑假才把我送回去,这件事情我刻骨铭心。
奶奶一瞬间神情变得非常落寞,我收起目光执意不去看她,我当然恨,家里挤一挤房间不可能没有,这是那个女人给我的下马威,而奶奶,她也知道。
但她,全盘接收。
无所谓了,这三天我吃吃不好,早上三点钟就要起来做饭,吃完饭还要收拾一下他们的碗筷,然后去上学。
高中我没考好,考的是附近的一个学校,大概离家四十分钟,有班车接送。
他们吃的还很讲究,要有粥,粥要熬三个小时的,熬烂了他们也不一定吃,我往他们的粥里吐了十几口吐沫,奶奶的粥单独盛出来了。
还要吃炸油炸的馒头,还有小菜,平常我都只是随便吃一点就走了,我不像是他们的女儿,我像是他们买的童养的丫鬟。
晚上回到家已经九点三十,还要伺候他们洗脚,把他们被子给铺好,奶奶做他们还不乐意,美约其名小孩子就要管,现在不管,长大了就要上天。
最后一天奶奶终于受不了了,说他们不是个东西让他们赶紧滚,然后抱着我哭。
我哭的震耳欲聋,街坊四邻听到哭声都来看。
我把自己做饭被烫着的胳膊举起来,大声嚷嚷“妈妈烫的”
“她还不给我吃饭,天不亮就让我做饭”
“让我睡猪圈呜呜呜”我胳膊是第一天烫的,三天了烫的地方水泡也没了带着皮显得有些可怕。
周遭的人都在那一言一语的骂“什么母亲啊?怎么这么狠?”
“就是我说杨家这小孩怎么住猪圈呢,还以为看错了,谁家小孩睡猪圈啊”
“就是,这都什么年代了”
听着周围的骂骂咧咧,我妈猛得死,抄起板凳就往我头上砸。
那个时候的板凳不是现在这样的板凳,那个时候都是木头做的,然后用钉子钉住,有些钉子还凸起来了,他砸过来的那个板凳上面刚好有几个钉子。
这砸下去,我就算不死,脑袋也得开花。
关键时刻,谢朝赶来了,他力大无穷,本来三四个人都治不过我妈,他一下就把我妈扔到一边去了,我爸倒是夫妻情深,冲上来想揍谢朝,谢朝我瞧着也没使什么劲,把我爸也扒拉一边去了。
我妈气得胸脯都在抖“好!好!你们!好!你个杂种你找了个野男人是吧,这么小你就会勾搭人了!xxxx”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脏话。
谢朝听到这些话,开始是诧异,后来就是生气,他没想到一个妈妈的骂自己的女儿骂成这样,周围的人也没想到,我妈倒是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名声又给败了一点。
Χiυmъ.cο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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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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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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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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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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