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这片沙漠,再往前就是居凰了。”徐瑞辛道。

  苏云青点点头,“对,就是去居凰,替影黛送样东西,别人送她不放心,我这次出来她才等到机会。”

  徐瑞辛听到宫中人的名字,眼中也有涟漪荡开,“她们都好么?”

  苏云青正用手绢擦拭嘴边,在徐瑞辛看来完全与在宫中用膳的她大相径庭,显得很平易近人,“都好,日子过得平静……对了,丝兰自尽了,她…是真喜欢先皇。”

  二人有一阵的沉默,她们与丝兰都没什么交集,苏云青甚至是与丝兰交恶的,但如今谈到她,也像是谈到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

  “太皇太后好么?”毕竟过去时常待在寿安宫,徐瑞辛对当时的太后还是有一些情意,“平阳侯府有没有因为我受牵连?”

  苏云青点头,“挺好的,平阳侯府毕竟是太皇太后娘家,先皇在时只是将他们边缘化了,你别有负担,他们是养育了你,但也把你当棋子送进了宫,你们算互不相欠了。”

  徐瑞辛垂眸“嗯”了一声。

  苏云青重又拿起了简便的行李,“你说的那匹好马在哪里?”

  “再休息一会儿吧。”徐瑞辛忙说,她眼中有些眷恋,虽然有穆宇川与夏吟宣相伴,但有时她望着辽阔无际的沙漠,还是会觉得有点孤单,她不知这孤单来自何处,也许是因为远离了自己的过去,虽然那过去并不是多么美好。

  苏云青便又认真看着她,“现在不冷了,是吧?”

  徐瑞辛一怔,她曾在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说过海底好冷,那一刻她的身体和灵魂都感受着刺骨的冷,她看到苏云青凌乱地将衣服盖在她身上,说着不冷了。

  那是她们唯一的最亲密的时刻,回忆侵袭而来时,徐瑞辛突然一阵鼻酸,“云青,谢谢你。”

  “该我谢谢你。”苏云青道,“我本来进宫只是想做皇后,做不了就做个位高权重的宠妃,只有这样我母亲才能过得更好。”

  徐瑞辛从未听她提起过自己心里的想法,便抬头静静听着。

  “但那次你受伤,我却连一个太医都叫不过来,我才意识到,我根本没有权利,就算我成为贵妃、皇后,我都是什么都没有,只要有先皇……算了叫他名字吧,只要有贺容璋在,我就永远摆脱不了被困住的命运。”苏云青目光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你刚说我有自己的儿子,其实他继位也一样,我不过是像太皇太后那样,一辈子留在宫中,只有嘉恬继位,才能给我们这些后宫女子一点点自由,但也只是一点点,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带我去看马吧,别那么舍不得的样子,我去了居凰,说不定会原路返回,再来看你。”苏云青伸手推着她,让她赶紧带自己去找马。

  徐瑞辛无奈道:“你总是这样有精力,赶了这么久的路,就吃碗粉就恢复了?”口上虽如此说,还是带着她往马厩去了。

  果然是匹好马,苏云青满意得拍了拍马身,骑上去走了几步,“不错,比我那匹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伸手向徐瑞辛要自己的行李,虽然不舍,但徐瑞辛还是听话地递给了她。

  “走了,后会有期。”苏云青笑道。

  夏吟宣也从店里出来,“苏姐姐,再喝杯茶吧,就一会儿。”她知道穆宇川若是知道苏云青来了,自己却没见到,恐怕会发疯。

  穆宇川当日历经千难万险,将她从宫中带出,本是想要立刻回宫的,但那时宫中防备太严,回去风险太大,再加上她体内相思隐之毒清除不去,他也不能将两个女子都托付给那个大夫朋友,只能先安置好她们。

  在宫外日子久了,要再进宫,便更难了,谁也不知道宫中出了哪些变化,后来国丧传来,他们又听闻了嘉恬继位的消息,知道苏云青一定是成功了。

  但此时距离穆宇川与苏云青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六年,他想去看她,但又有些不敢,在她需要人手的时候,他离开了,如今苏云青已经站在了大熹权力的顶端,按照她以往的风格,应该是不会想见自己的。

  他虽然嘴上未曾提起,但无论是徐瑞辛还是夏吟宣,都可以看出他心中的挂念,原本他们都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宫中的任何人了,自然也包括了苏云青,没想到今日竟还能见到,她们都不想让穆宇川遗憾。

  苏云青对她二人的挽留自己是报以一笑,“会再见的,告辞。”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不会将心交出去,既然不想与穆宇川有未来,又何必特意等他。

  骏马飞驰在沙漠之上,掀起一阵尘土。

  “穆哥哥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伤心,要不咱们就别告诉他好了。”夏吟宣与徐瑞辛挽着手往回走。

  刚进门,就见穆宇川从后院进来,“今天运来的羊肉很新鲜,我们可以自己烤着吃。”他刚洗净了手,仍是挺拔着身姿,纵然在沙漠中生活了多年,仿佛只是人黑了一些。琇書蛧

  见二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着自己,穆宇川不禁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虽然很多年不用戴着人皮面具了,但只要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脸,他总还是有些心悸,总以为回到过去藏匿在宫中的日子了。

  许、夏二人都是手指一会儿指指他,一会儿指指外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还是夏吟宣先恢复过来,急道:“哎呀,苏姐姐刚来过了。”她不大敢直呼苏云青名字,虽然这里人烟稀少,离大熹都城也很远,但万一有人知道宫中也有个苏云青,惹出麻烦就不好了。

  穆宇川一时没理解她的意思,以为是哪位熟客,“谁来过了,怎么了?”

  “苏!苏!”夏吟宣急得要跳起来,但她一直身体不好,穆宇川他们都不许她太过激动。

  穆宇川这时才反应过来,但他很怕自己理解错了,空欢喜一场,眼神空洞了一下,想问不敢问,但还是问道:“她怎么来了?”

  徐瑞辛见他问得没头没脑的,忙说:“就一个人骑马来的,快出去看看,也许还看得到。”她边说还要边拍夏吟宣后背,真怕她一时情绪激动,毒发身亡。

  穆宇川不顾身前还有桌椅挡着,横冲直撞赶出去,他心中狂跳,他不是没想过嘉恬继位后,自己再进宫看她,只是…他怕她不愿意再见到他,毕竟自己的出现也许会打乱她的现状。

  苏云青说过,自己只想过富贵荣华的平静生活,怎么可能出现在这样的地方,而且什么人也没带,就一人一马来了?

  他跑出店门,远处只有一个黑点,似乎是一个人骑着马的样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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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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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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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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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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