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是贺容璋回宫的日子。

  丝兰仍是午后迎着风雪跪在云光殿外,苏云青和如雪在暖阁内剥核桃仁吃。

  过了一会儿,春山进来了,“娘娘,兰御女已在外头跪着了,奴婢在养心殿外看见皇上的銮驾已经备好了,赶紧跑回来。”

  苏云青拍掉手上的核桃粒,“皇上午后八成会过来,如雪,赶紧的,给本宫更衣换妆。春山你去叫小尹子爬到房顶上除雪,看得见皇上的銮驾了,便马上来通报。”www.xiumb.com

  这几日皇后也不在宫中,她们不用请安,尤其是她动了胎气的消息已传遍后宫,除了日日跪在外头的丝兰,并无人来看她。

  是以这几日苏云青每日懒洋洋地在殿中看书喝茶睡觉,好不惬意。

  果然贺容璋的銮驾是备着来云光殿的,小尹子来报了消息,苏云青便着一身雪青色家常裙子,外罩一件白色玫瑰纹的毛领斗篷,迤迤然走至殿外。

  这是丝兰六日来第一次见到苏云青,苏云青居高临下看着跪着的她,眼神中甚至有些笑意。

  丝兰拜在地上,“蓉昭媛,妾曾对昭媛犯下错事,特来负荆请罪,请昭媛责罚妾吧。”

  没有回应,云光殿前一片静谧。

  她抬头,苏云青仍是一副戏谑的样子。

  贺容璋的銮驾从远处过来,丝兰见了那銮驾,便觉如有神助,更是情真意切拜倒在地。

  苏云青见銮驾近了,方才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兰御女跪在这里,怎的无人告知本宫?”

  丝兰猛得抬头看她,合着刚才她不说话是在装看不见自己,就等皇上过来再演戏。

  贺容璋銮驾落下,苏云青忙上前行礼,“妾拜见皇上。”

  正欲跪下,被贺容璋扶住,“小心身子,怎么朕听太医说你动了胎气,朕去神山前不是还好好的?”

  苏云青道:“妾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几日有些腹痛,太医让妾在宫中静养,妾心中害怕,便一直躺着,不敢乱动,今日方觉好些。”

  此时丝兰的声音传来,“妾拜见皇上。”

  贺容璋看向跪在地上的她,“兰御女也在此处。”

  苏云青心中冷笑,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丝兰盈盈下拜,“回皇上话,妾来给蓉昭媛请罪,已在云光殿门口跪了六日了,昭媛身子不适,一直未曾接见臣妾。”

  苏云青皱眉道:“春山,如何兰御女在此处跪了六日,竟无人通报本宫。”

  春山、如雪与身后的宫女太监忙跪了一地,都道“娘娘恕罪”。

  春山抬头时双眼含泪,“娘娘恕罪,娘娘前些日子情况危急,太医特意嘱咐奴婢们,不可让娘娘受惊受累,一定要时时静养,奴婢们不敢怠慢。兰御女确实每日午后跪在殿外,只是当初兰御女曾…曾对娘娘不敬,奴婢们怕娘娘和龙胎有什么意外,便不敢通报,只等娘娘身子恢复再说。”

  如雪也道:“娘娘别怪他们,都是奴婢的主意。娘娘怀着龙胎,每日腹痛无力,夜间又多汗,身子正是虚弱无比的时候,怎有力气见人?阂宫皆知娘娘动了胎气,都不敢来叨扰娘娘,兰御女却日日在殿外跪着。奴婢自小服侍娘娘,知道娘娘性子良善,若是得知御女在殿外跪着,定是身子不适也要硬撑着起来见的,奴婢便不敢让娘娘知道。若娘娘与龙胎有什么闪失,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苏云青轻捂着肚子,用手指着她二人道:“你们是要气死本宫,这么大的事竟瞒得严严实实,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御女跪出问题来,你们谁能担待得起。”

  贺容璋见苏云青有些激动,身子颤颤巍巍的,素净的小脸仿佛比自己离宫时瘦了一圈,便扶住她劝道:“她们也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你有孕在身,别轻易动气。”

  说着将她圈进怀里,向丝兰道:“你不知蓉昭媛身子虚弱不宜见客么?怎不等她好了再来请罪。”

  丝兰慌道:“妾确实不知,妾只是对昭媛娘娘愧疚已久,皇上一经许妾来向娘娘请罪,妾便急着过来,每日跪着请求娘娘原谅。”

  丝兰身旁的侍女锦茵也忙替自己主子说话,“皇上莫怪小主,小主也是请罪心切,这几日小主的腿在这地砖之上,都跪冻伤了。”

  丝兰听她如此说,自己也顺势落下泪来。

  贺容璋道:“那也不可如此偏激,逼着蓉昭媛接见,若不是云光殿伺候的人拦着不通报,惊了蓉昭媛的胎,可是你跪伤腿就能弥补的?”

  丝兰听了半句不敢言语。

  苏云青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关切的模样,“妹妹也太心急了些,何事不能等本宫病好了再说。妹妹心意本宫了解了,不过是想早日侍奉皇上左右,本宫也没什么怪妹妹的,事情过去了便算了,妹妹能让皇上开心,本宫怎会阻拦妹妹?这样巴巴地把腿跪伤了,让本宫心中怎么过得去?”

  说着眼眶又红了,贺容璋忙又劝她,“好好的怎么又难过上了,你就是太心善了,这儿风大,朕先陪你进去。”

  苏云青点点头,“皇上也让兰御女回去吧,别再说什么请罪不请罪的话了,皇上喜欢御女,便让她继续伴驾便是了,皇上高兴便是后宫之福,妾不会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贺容璋早已有心放丝兰出来,阻拦是无用的,不如先顺着他的心意,由自己做好人。

  贺容璋叹口气,揽着她向内走,“你如此懂事,叫朕如何放心将你置于这后宫之中,事事总是你体恤别人,自己吃亏。你看你这日,脸又瘦了…”

  丝兰被晾在外头无言以对,明明是自己天天跪在这冰冷地砖上,该惹人同情才对,如今怎么反过来了,倒像是自己给了苏云青委屈受。

  什么脸瘦了,明明是妆容造成的假象,皇上这也看不出!

  贺容璋与苏云青进去后,身后的宫女太监们也纷纷起来跟进去伺候,春山抹掉面上的泪,看了丝兰一眼,眼神中藏着不易察觉的嘲笑。

  别人看不出,但丝兰能感受到,她仿佛在说:就你也敢在云光殿演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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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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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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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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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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