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二低语时分，光头胖子却向前疾走了数十步，继而大叫道：“此地莫不就是当年水之国修筑的大道？”
与周围的茂盛草丛不同，光头胖子脚下是一条已然开裂，却漫无边际的夯土路。
甲二没有回答，他确实也未曾见过，听着不由得走向前去，想用手抠下些许土壤。谁料想，数百年前的大道，历经沧桑岁月洗礼，要徒手破开竟也是十分困难。难怪世人将它与妙音阁一并称作是水之国的神迹建筑。
当年水之国取代神火坐镇神都，虽然只维持了二三十年的局面，但却是成就非凡。他们信奉的神明主张规则与法度。对内创设成文法《三人禾》，统一礼制，据说那法典一直藏于妙音阁之中。同时，为了应对北方蛮族的侵扰，在边境修筑工事，又修建了大道方便向北进军。在云中与蓟州之间，血河以东这里修筑的大道是最为损耗财力的。不过，在大道修成之后十数年，北方各国确实都不敢放肆。可惜，这些神迹建筑耗尽了水之国的国力，随着封天大战之后，庇佑水之一族的神明也受到禁锢，最终被金石两家率先进驻神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可惜，战王杀心太重，将神王一众数十万人追击至血河屠戮殆尽。数十万人流血将河水染成鲜红，数十万冤魂因为仇视也禁锢在河流之上，日夜哀嚎。血河由此得名，可神都、东州与蓟州之间的联通也就此断绝，大金之后用兵便只好走云中一线。
“这就是功成名就的代价吧。”
甲二驻足遥望起连绵山峦。
同样向东进发的还有石昊，接过母亲、兄长的礼物，向着东州蓬莱阁进发。
母亲取下手上的玉龙回纹扳指交给石昊。原本石昊获封怀义侯，朝廷也赐了一枚草绿扳指。
可两者毕竟不同。
大金世家林立，各个世家之中又有许多精贵人物，总不可能叫人人识得，为此特意由太常编纂世家名器录，总称为《明鉴》，又在人流密集的镇上专设了鉴使一职。凡见到《明鉴》记载的礼器，如同见到世家亲族本人，不可怠慢。
朝廷赐予的这枚不起眼的草绿扳指，确实也收录到了《明鉴》当中：“非玊也，特意为也。”
绿色扳指当然称不上稀奇，更何况里头还有近半的黑色条纹，实在算不上什么值钱物件。但是哪怕是普普通通的一块石头，若是由绝美的人物奉献立马身价百倍。人在做选择时候，往往还会去看这样东西背后的故事，那才是最有价值的。要知道，这枚扳指起初也是全绿的，所配之人便是金家先辈。某年出游东海，遇蛟龙，屠杀，血溅才染成的。若是仔细观瞧，这扳指里的黑色条纹好像是一株株兰草，又像是一只只大雁于电闪雷鸣间翱翔。
而母亲赠予的玉龙回纹扳指，则有特殊效用。
作为顶级的御兽家族，冯家除了拥有存世不多的六头神兽，还拥有一种了不得的技艺。冯家人发现将太阳石加工成想要的形状后，驱动神兽可以在其中设置空间结界。空间结界不大却十分重要，可以储存贵重物品外，甚至发现灵兽、神兽都可自由出入。而石昊如今得到的就是由母亲炼制的“破面灵戒”，出门在外，让石昊豢养的白貂有了更隐蔽的住所。
石明带了一件金光贵气的软甲，正是那日金王赐下的贺礼——金丝护甲。石昊那日一战，一来是对方高出了三两个境界，气运深厚，二来，天生土命最怕受火，而费瑶专习火术，对石昊十分克制。虽说是败了，也可说一句虽败犹荣。
或许是有感于石昊的坚守，或者是成家成人之后的责任，石明作为石家嫡长子终于突破六品，入五品出神入化，正式踏进真人境界。根据礼制，嫡长子继承宗族意志，成为家族中神明在人界的代行。因此，主张与自家神明契合的，受神明庇佑，晋升极快，更有甚者像是自在门的小相公，天生的真人境界。可若是不能领会神明主张，像是冯家祖地的公子，三四十年蹉跎岁月，依旧在六品止步不前。
为了恭贺石家未来家主突破士人境界，金王特意下了口谕，命先前当作彩头的法器仍作贺礼。
这金甲不过三五斤的分量，每条金线却不寻常，紧密坚韧，套在身上会根据体型收放变化。在外头穿一件袍子瞧不着些微分别。
辞别父母、兄长，石昊也要去寻找自己的道心了。
“磊哥儿，此行陪我游历，倒是耽误你了。”
“昊哥儿，这话怎解，我身为你的伴读，侍候你自然是应该的。”
“你我兄弟，可不要讲这些生分话，出门在外没有主仆分别。原本你可入地宫学习，如今也不得了。近几日，我竟未问你可学了哪些功法？”
“我本愚钝呆板，花了好些功夫才看懂了先王留下的一套功法，名为竹升术。”
“这我倒曾见过，是一套吐纳法。竹子在地下足足埋了四年，不过长了半指长短，可第五年将会以每日一尺的速度迅猛生长。此功法前期需要无比耐心，可一旦成了，一呼一吸咸有收获。磊哥儿，可学了三大术？”
“临行前匆匆记过，当真要长老教导才好。”
“磊哥儿不嫌弃，我们倒可以相互指点一二。”
“昊哥儿在功法上高我甚多，如愿扶持，于我有多多好处，再次谢过。”Χiυmъ.cοΜ
两人说话间走了大半里，眼见前头有一老翁背手而立。
石昊示意，上前施礼。
“石王之子、怀义侯、怀远城城主石昊叩见大金药王。”
说起叶家家世比金、石两家都要丰厚得多。
叶家先祖本身山里采药的农夫，因一次攀援，失足跌落为一有了灵性的青藤所救。感念于此，便把家安在悬崖之下，日日上山浇水。那青藤本就有了人识，一年之后口吐人言，让农夫将家中幼女送来祭献。农夫听言二话不说，将自己的生生女儿拖到藤前。这青藤开出朵足足有一人高的花示意。少女不消半刻即化成一滩血水，而青藤叶由绿转成黄色，不多时，花里结出一个人头大小的瘤子，张嘴吐出一粒红丹。农夫吞下红丹后，果然功力大涨，之后从军，一路封了西北侯。
据传那青藤每年都会开花，非要童男童女祭献不可，叶片也由黄变红，如今成了黑紫色，藤也变成了金色。叶家将此紫叶金藤奉为至宝，称“老祖”。
叶家也就在苍州屹立不倒数百年，直到苍州一户工匠家里遭了灾，得了一块飞石。工匠把它打成青锏，与少年玩伴一同闯荡天下。遇到真龙，斩杀取其龙筋，重铸成青龙锏。适逢天下大乱，少年二人回苍州举兵攻陷武都，叶家也只好听命跟随。
“昊儿，我们半年不见了，怎么这般生分？重喊过。”这老者看似严肃，可愠色之中其实含着满满的欣赏和喜悦。
“是，”石昊起身，笑着黏在药王身边，“爷爷，您也是来送我的？”
“我非但是来送你的，还要给你一件宝贝。”
“当真，什么宝贝，我先瞧瞧。”
药王如今七十有余，真算辈分当是石琊的爷爷辈，可自小说了石昊和叶倩霜的亲，石昊如此称呼倒也不成问题。这老头玩心不小，最是爱和小年轻混在一处，四王中数他外表祥和、平易近人。石昊要修炼肉身为此常到国师府泡膳浴，自然和药王亲近许多。
药王展手，里头有三颗杏仁大小的种子。
“我当是什么灵丹妙药，原是三颗不起眼的种子，爷爷是要我回怀远城种田不成？”
前几日，舅舅上门送了一瓶九霄回魂丹，能让石昊短时间内提升功力。如今见到药王，想想不过也是这些玩意。
“哈哈，小子，你可知道这种子的来历啊？”
“左右不过是药王府上犄角旮旯里扫出来的。”
伸手给石昊吃了个枣，“小糊涂仙，此物名叫‘十生缘’，十年间统共结了这三颗种子。危难之际，催动功力，比得上大宗师全力一击，可保你一命？”
石昊急忙忙刁来，“这话当真，让我试试看。”
“种子一旦开花成了凡品，就不知要花掉多少功法才能再有收获。”
“好罢好罢，再次谢过药王爷爷啦。”
“此去路途遥远，要多加小心注意，”药王依旧慈祥，“我在这看着你们走。”
石昊把“十生缘”揣在怀里，招呼石磊向药王礼赞告别，两人有商有量消失在树的虚影里。
在林子里藏身的叶威这才走了出来，“父亲怎么把这样的至宝给了这小子？”
药王未发一言，只轻轻侧脸瞥了一眼，惊得叶威连忙搭腔，“虽说父亲喜爱石昊，连霜儿都要许配给他，可‘十生缘’毕竟过于贵重，我家中优秀子弟倘有此宝，一颗足可保性命无虞。”
“大长老临终前有几句话，你可想听？”
“愿闻父亲教诲。”
“大长老折损阳寿参透天机，临了只留了两句话。‘悠悠千古，二十八神齐聚’、‘历历万世，一十三家归元’。”
“‘悠悠千古，二十八神齐聚’…”叶威沉吟，惊奇问道：“父亲以为还有三位真神？可封天之后，再无真神啊？”
“真神又岂是这张网能困得住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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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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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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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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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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