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冯家根基如全叔所言,精华在神州、璐州、康州三地。石家与金家共有天下,每每临战首当其冲,尤为在云中附近,为大金抵御北患无数。而叶家掌管天下粮道多年,除苍州、神州二地,其余城池皆是枢纽,多为金王忌惮。”
冯骏咬了牙,握紧的拳头仍不住颤抖。
“我意,献上除神州、璐州、康州外的全部十四座大城,表明我族与大金共存亡,誓灭北方五国之决心!”
“什么啊?十四座城!”
“哈哈,兽王,好大的手笔呀!”
在座的七位长老哪怕事先揣摩过宗主的意图,听到这一决议,仍惊得不知所措。
十四座城池啊,那可是冯家人拼却了多少血脉至亲的性命搏来的!
十四座城池啊,一年得多少财货呀,少了这笔,祖地的供养都可能出现缺口。
十四座城池啊,如何安顿那里的冯家族人?
冯全强压住心中的愤恨,却也理解着冯骏的难处。他了解,侄儿早成了独当一面的人物,是兽王。也正多亏了他的谋划,冯家才出现了如今好转的局面。各地十年间出现了二三十个精灵般的子弟。
御兽与其他功法不同,成为宗师的难度更低,只要有资质加上足够的钱粮,成功的机率相较要高上许多。
如果顺利,二十年,二十年后,冯家就有近四十位宗师级别的高手,也就有了说话的底气。尤其祖地家主之子更是天生的王命,刚一落地,便有仙鹤于东方天际携来凤凰羽毛,跟随着的各色大鹏、翼鸟更是不计其数,将湛蓝的天装扮得斑斓夺目。
只要,只要熬过这二十年,年逾花甲的冯全都忍不住咳嗽起来。
“是条断尾求生的毒计。如果叶家,甚至石家效仿,那我冯家就立了首献之功。若叶家扭捏,便也将金家给的压力,送还给叶家。”
“此举实在是无奈,骏儿愧对先祖。”语气怆然,冯骏稳住眼角的泪花低声道。
“好吧,老朽这把烂了几十年的懒骨头也该和兽王共担这不孝的罪过。以祖地的名义,让这十四座城中子弟陆续搬回南楚,同时限制神州、璐州、康州三地族人开支,供应回迁安置。”说话间,身上一只拇指大小的黑色蝎子翘了尾巴,那针一般细的地方闪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幽蓝。
“谢叔父体谅,侄儿还有个不情之请。望三位叔父趁夜返回祖地。我冯家再禁不住猜忌了。”
去向今日冯家子侄当班的山阳门,路过国师府时,连坐在车里的冯全也不由羡慕的感叹,当年末席的叶家究竟用了什么样的诡计,四百年间暗暗压了兽王府一头?
已喝得酩酊大醉的叶倩霜,早失了往日大家小姐的规范,与石晴在这方小小天地间咆哮。小来饿着肚子拦下了往来糕点,胡乱塞满整张嘴,还指挥让拿两杯茶来。可糊涂的婢女哪能听清,只看到干透的糕屑纷纷扬扬落下,想起开春那场大雪,不觉羞红了脸。
小来要指着她快去取水啊,自己好像真的噎住了。这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丢下了随身的香囊,顺着风一路飘去。回头觑一眼石家带来的英俊儿郎,险些撞上通气的窗。留下小来目瞪口呆,愣愣站在再一次落雪的院里,以为又惹了一位小姐生气。
屋里喊累了的俩小姐,疲倦地仰在一方黑熊皮拼成的绒毯上。
“你石家如今来了个天仙般的可人儿,叫石矶的,晴儿可曾见了?”
“那倒没有,我连她是哪儿冒出来的都不曾知晓呢!”m.χIùmЬ.CǒM
“我也是听小丫头们胡说的,她们只怕也是听人胡诌来的。”
“姐姐这的消息可曾有过错处?如今你一门心思等着几年后好嫁给二哥哥,我石府的事怎么会逃过你叶家的眼?”
“你,这不知好歹的…”
“好好好,我的好姐姐,我还指着你和二哥哥成亲,多疼疼我呢!”
不过说话间,醉意翻涌。
“哎,你这古灵精,我怎说得过你。”
离了山阳门不过一刻,天已尽黑了,大红色的云携着滚烫的热向众人袭来,仿佛这世上最美的夕阳不舍人间又一次出现天际。约莫半炷香的功夫,熊熊燃烧的大火已把天也照亮。车上的壁虎惊得一动不动,蝎子警惕性地竖起尾巴。
“这不是胭脂河吗?”
“这就是胭脂河?”随行的护卫回答,“是啊,这前天刚下的雨,怎么今日就失火了?”
“多嘴!”冯全不由暗暗低语,“世侄啊,我知你在神都行事艰难已!”
胭脂河突逢大火,往来的南北客商都急急要往河边跑。也万幸,潜火队及时施救,将火势控制在方圆一里。
梅老板插着腰,倚在二楼门框上。从青杏楼向下眺望,这牛宣不过缉捕一个盗贼而已竟然生出这般大火,从青杏楼后堂开始一路烧过金钱街,到各家牌肆去了。谁也不曾想到,这繁花似锦之地的女子各个刚毅坚强,竟无一人抽泣的。反倒是金钱街再东的雨花楼,有一个士子捏呆呆的,进而咆哮哭诉。让已经把他拉出来的潜火队员思索要不要同意这笨蛋的要求,再把这家伙送回去?
这士子前日才抵京都,看似二十岁的消瘦样貌。颧骨突出与抬起的下巴构成一个倒立的三角。如今蓬乱的头发盖住竹叶似的耳朵,只微微漏出一点尖儿。
“你们干什么啊?我刚对《天人之问》有了点头绪,生生被你们拖出来了。还拍我脸,同我说话,扰我清净!”
这士子今日刚得了文评初选的题目。
选自现任清风观天道非语大师的《天人之问》中的第一个问:“十狮侍石室,十匙适十室,时十匙失实,试使十狮释?”
“你笑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傻子?”士子推开拉住他的人,想要在火海当中回忆起刚才的灵感,细密的汗水和着炭黑的烟尘在青衫上勾勒出绝美的画来,“明日就要初选啦,若是过不了,我当真是白来这一趟人世了!”
这世间从未公平,同是为人,有的废寝忘食、彻夜难眠终究还是解不了丁点问题。可笑的却是,他苦苦思索的问题不过是那些所谓大师们,在如厕无聊之际,故弄玄虚、调戏世人的手段罢了。
在相隔百里的云中州,一间极宏大的宫殿之中,一位须眉皆白的老者笑盈盈地抬着手说道:“小师叔,如今师叔祖要传最后一道法于您,待到小师叔悟道荣归之际,必能成就我教无上道统。”
清风观乃是天下九宫之一。其下分三道,分别是天道、地道、人道。人道重经济,负责全观吃穿用度;地道讲戒律,规范除天道外所有人的言行,并训练弟子护卫全境;天道辨义理,在选择继任者方面往往讲机缘,重造化,换句话就是下一个天道是谁,全看老子心情。大概也是成年人被挑出太多毛病,亦或者天道大多养尊处优,寿命较长的缘故,除上一代天道云崖大师收了个比自己都大的弟子非语外,其余天道所选接班人都较自己小上许多,也因此造成天道辈分尤其得高。
在他正对面坐着一个身穿着紫金道袍,腰间系着四五个香囊,或是香料,或是珠玉。手里是一个五彩的九龙盏,因师父戒严,不敢饮酒,只是将刚从猎鹰国带回来的紫红色果子挤出青绿色的果汁和着今日清晨引下来的蜜糖水一并倒入杯中。这酸酸甜甜的口感让他很是喜欢,只是师父瞧见总告诫他不可多饮,恐伤了牙齿,因此一日最多也不过饮上三五杯。另一只手则倚靠在枣红色镶汉白玉横榻,红黑色坎肩直披在半身上。细密秀亮的发丝,用镂金点翠钗盘住。
若要问问此人是谁?
哎,也不过是十二年前荒郊野地里被一还在乖乖当徒弟的糟老头子当成小猴子捡来的一块黑炭头而已。
当年的糟老头子摇身一变成了脑满肠肥的死胖子,机缘巧合下,被人唤作非语大师。要说非语大师当真是个哑巴?那就是大大的谬论!只不过,上一代天道云崖大师收其为弟子时,非语大师早足足干了三十年的农活,后来实在认不下几个字了。而这恬不知耻的家伙,说自己身负天道重责,是百千万年来最亮的星下凡。
云崖大师便给他取名非语。
要说这非语实在是无赖,倒也有失偏颇。不算市面上流行的《天人之问》,清风观山顶上费了上千人挖的天潭,也是值得一说。五十七岁那年轻松熬死了师父成为天道的非语大师,为了炫耀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命令地道、人道包括如今笑盈盈站在王甲二跟前的地道本尊所有人在最为开阔的云锦山头上挖出一个巨坑来。坑底连一金刚玉制成的细管,下设着锃亮的红铜大瓮。大瓮内密密麻麻划着一粗三细的线,足足有四十八条线,每条粗线上面刻了代表的含义“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这个号称天地间最精准的水钟,唯一的缺点恐怕就是每年入冬,天潭结冰。但这丝毫影响不到天下士人对非语大师的崇拜,反引得大批信众不远千里赶来参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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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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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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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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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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