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正在巡房,主治医生翻了几下记录册,跟姜恩详细描述了林樾山的情况,声音不大不小。
林樾山就是这时候醒来的。
头好痛...
他依稀记得昨天是被人打伤了头,后面如何被送进了医院就不清楚了。
林樾山睁开眼看了看病床前面的人,医生,还有姐姐?
这一次,他确信是自己又陷入了幻想。
姐姐怎么会在这里呢。
出了昨天歌舞厅那档子事,也是时候下定决心了,他要剥离幻想,不能总沉溺其中,这样只会误人误己。
姜恩率先发现林樾山的异动。
然后凑上前,用还能活动的一只手朝着他眼前晃了晃。
“同学,你醒了吗?”
想想昨天,姜恩就觉得异常疲惫。
因为林樾山自始至终不撒手,姜恩最后只能坐在凳子上守了他一夜。好在今天没她的课,不然,还要犹豫要不要请一天假。
林樾山闻言身体一僵,是她吗?
这声音,与七年前的如出一辙,是那么的熟悉...
林樾山顾不得头痛,支起身子循声看去,站在跟前的女人竟与七年前救他的那个姐姐的脸一一重叠了。
一时间,林樾山的大脑一片空白,分不清到底眼前的是现实还是梦境。
“医生,这是醒了吧,接下来应该...”
还不等姜恩的话说完,林樾山便一把拉过姜恩,将她拥入怀中。
“我找了你好久。”
这哽咽的声音让姜恩一脸懵。
这是什么情况?
此时,巡房的医生们只是揶揄地互相看了看,便默契地向后退,去看其他病人。临走时,还不忘为他们拉上了围帘。
姜恩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林樾山的怀抱中挣脱。
“同学,你是哪位?”
“我,我是林樾山,啊对,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名字,七年前,你在莲花街救过我的命的,你还记得吗?”
林樾山几乎忘记头上的伤,一跃站起,激动的脱口而出。
病房里的其他病人都悄悄探出了头,姜恩又熟练地把围帘拉紧了一些。
直到这时候,姜恩才有机会好好看看面前的男孩。
林樾山看上去挺拔俊朗,但眉宇之间还是有一些稚气。再看他颇为考究的马褂布鞋,姜恩推测应该是民国时期的造型,也许是表演系的学生?但到底都是推测,姜恩还是决定问个明白。
“你是江北的学生吗?”
“不是,我是南康大学的。”
姜恩作为老师,很清楚整个上海就没有一座名叫南康的大学,莲花街?好像市里也没有这个街道。而且江北大学对外来人员出入校门的管理也很严格,夜里又有宵禁,按理说他不应该出现在那里...
“那你是哪一届哪一班的?昨天怎么会晕倒?”
“我是国文系的,算是第四届?我们这一届只有二十人,没有分班的说法。至于昨天,我只记得是被人袭击后倒在了街道。”
“那你带身份证了吗?”
“身份证明书?我放在了学校。”
姜恩沉吟,这人怎么什么都不清不楚的?算了,等他家人来了,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就先走了。”
林樾山见状赶紧又拉住了姜恩的手,但这一次,姜恩没有任由他牵着,而是用眼神逼退了他。m.χIùmЬ.CǒM
林樾山讪讪地收回了手,但见姜恩开始收拾东西,口气不免焦急。
“你要去哪?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姜恩一回头便看到林樾山一副流浪小狗的作态,等着自己的回答。
姜恩最终还是没拗过,带着林樾山办出院了。
她确实不能够很好的拒绝这种祈求中又带着渴望的眼神。
可这一路上,林樾山的嘴就没停过...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你这些年都去哪了?”
“我当时在医院问了不少人,可她们都不认识你。”
“你也是本地人吗?”
“你...结婚了吗?”
一个个问题,搅得姜恩脑子都快炸了。
谁能告诉她,这男孩的话怎么就能这么密这么多?
要是李小南和沈崇在场,恐怕他们也会大跌眼镜。
这还是那个面对女人就沉默是金的林樾山吗?
林樾山哪管这么多,这么多年没见,他到现在都是慌的。生怕一错眼,姐姐就又会离开。
“停!先填资料。”
姜恩打断了林樾山,将笔递给他,只想着给他办完出院,自己赶紧回家。
林樾山接过笔,一笔一划地将资料写上,时不时还要问姜恩资料卡上是什么字。
姜恩怎么知道林樾山看不太懂简体,还以为他恐怕是个不学习的富二代。不想,接过资料卡一看,竟发现林樾山写得一手好繁体字。原来这男孩的名字‘林樾山’,是这三个字。
他是台湾人?
这是姜恩的第一想法,毕竟国内用繁体的地方屈指可数,可看他的口音又不像。
姜恩收起怀疑,细心告诉他每个字的意思,林樾山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里却是欢喜的很。
如果是梦的话,千万不要醒。
医院大厅,姜恩等在柜台,看护士核对林樾山的资料,谁知,她看了一眼就退了回来。
“写错了,再拿一张重写。”
姜恩莫名其妙,凑近了问护士。
“请问是哪里写错了?”
护士好脾气的指了指年龄那一栏。
“1904。”
姜恩明了,看来是林樾山将1994误写成了1904。想到这,姜恩之前还以为林樾山的年纪更小,毕竟那张脸说2004还差不多...
姜恩将纸递还给林樾山告知他错处,林樾山仔细看过,却面露疑惑。
“没错,我的确是1904年出生的。”
姜恩想了想,还是觉得这孩子受教育水平不高的可能性更大些,敷衍了他几句。
“是是,那你知道现在是哪一年吗?”
“1923年。”
姜恩闻言一愣。
1923?怕是少说了99年吧。
可林樾山表情不像说谎,难道这一出让他撞坏了脑袋?
姜恩摇了摇头,医生都说没什么大碍了,转念又打量起林樾山的衣着,或许是cosplay,入戏太深?
想到这,姜恩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今年多大?”
“19岁。”
姜恩自动加减,最后在年龄一栏填上了2004。
清晨的医院门口,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
姜恩很疲惫,打算等会儿直接走到临街,打车回家。
一转头,林樾山还在勤勤恳恳地跟在自己屁股后头。
“就在这里分开吧。”
林樾山难掩失落,姜恩强迫自己不要看了他这副样子,又心软地答应他的要求,转移话题道。
“你一会儿怎么走?有家人来接吗?”
“我没有家人了。”
林樾山早已对这个话题没了情绪,可姜恩心里却一阵抱歉。是她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
林樾山看不得姜恩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赶紧接话。
“我一会儿叫个黄包车回校就可以,姐姐不用担心。”
“黄包车?”
姜恩怕他还是没出戏,主动提议。
“我帮你叫辆车吧,你住哪里?”
林樾山展颜一笑。
“不用麻烦姐姐,我自己叫了就是。”
说完,林樾山抬起胳膊,想叫一辆随处可见的黄包车。
可一抬头。世界却是另一番模样。
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现代化的街区。
笔直通畅的大路上,还有川流不息的小轿车。
这是哪?
林樾山下意识回头看自己刚刚走出的医院,这才发现,那栋纯白色的建筑也不是他印象中的医院。
这一路上,太专注于姐姐,他竟都不曾注意过这些不寻常的地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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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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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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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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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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