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肃,是他选定的第一个去谋划半岛之人,虽说大局观差了点,最终也没有完成陈堪给他定下的既定目标就被陈洽取代。
但其人多智,辅助蒙哥速罕在辽东迅速站稳了脚跟,为陈洽彻底谋定半岛和倭国打下了基础。
陈洽到了辽东之后能这么快的稳定女真人内部局势,驱赶女真人在短短一年半之内平灭半岛和倭国,徐肃最起码有一半的功劳。
陈洽接替他谋划半岛之后,又安排他去草原纵横捭阖,他也不负众望,配合朝廷的一桃杀三士之策,成功挑起了朵颜三卫的内斗。
眼看半岛和倭国就要被朱高煦收服,辽东也变成了一团乱麻,只需朝廷稍微干涉一下,辽东和大片草原就能进入大明治下。
到时候徐肃也就该回到京师论功行赏,陈堪甚至连位置都给他准备好了,结果,他竟然死了。
还是不明不白的死。
这就让人很难受了。
半晌之后,陈堪长出一口气,淡淡的开口道:“给辽东的人手去信,查清徐肃的死因,另外给北京去封信,让花时儿派个人过去接替徐肃,朝廷谋划兀良哈三卫日久,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是,属下这就去办。”
谢忠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微微躬身一礼之后,便迅速退了出去。
目送谢忠走远,陈堪皱了皱眉,心里面忽然烦躁得紧。
跳下车辕,陈堪走到方孝孺的马车面前,本想开口叫醒他,但想了想,还是又退了回来。
方孝孺这些日子太累了,能不惊动他还是不要惊动的好。
退回车辕上坐下,陈堪继续沉思起来。
徐肃的死,疑点很多。
首先就是死亡原因不明,这点就很奇怪。
什么叫做原因不明?
是查不出来,还是有人不想让他知道徐肃的死因?
徐肃死则死矣,但他究竟是病死,还是被人杀死,亦或者自杀,其中的差别很大。
前几年的时候,徐肃还以兀良哈三卫使节的身份来到北京替兀良哈三卫讨要辽东之地。
陈堪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展开了对大宁草原的谋划。
而徐肃既然能在草原上站稳脚跟,就不可能轻易的被别人杀死。
更何况他手中还有陈洽留给他的隐形力量,再不济侯府和五城兵马司在草原上的力量他也能调动一部份,所以他在草原上是有自保之力的。Χiυmъ.cοΜ
那么,他会自杀吗?
可能性也不大。
试问一个人努力半生,只为有一个更好的前途,现在即将功成,他有什么理由自杀?
病死也不合理,如果是病死,那辽东传来的消息就不该是死因不明。
沉思良久,陈堪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即对着不远处的亲卫团招了招手。
“侯爷!”
一个侍卫小跑上前躬身行礼。
陈堪沉吟道:“再让花时儿清查一下北方的人手吧。”
侍卫一愣,小心翼翼的问道:“侯爷所说的清查,是指?”
“全面清查。”
陈堪再度开口,语气之中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杀意,顿时让侍卫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去办吧!”
陈堪挥了挥手,侍卫急忙退了下去。
抬头望天,陈堪不由得暗叹口气。
不到万不得已,他其实很不愿意对一些老人手动手。
尤其是一些从侯府起家开始,就一直游走在黑暗中帮助侯府一路长虹的人。
但徐肃死亡一事,他绝不愿相信是自杀或者病死。
在那么多力量的护卫之下,徐肃死了。
而他们回报过来的信息却只有四个字,原因不明,实在是让陈堪很难接受。
有些事情,陈堪不愿细想,也不愿深思。
别看他这些年似乎在大明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但他的性格还是有些得过且过的,只要大家相安无事,一些事情他都是能忍则忍。
但这样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限度。
他可以容忍背叛,也可以容忍队伍之中有投机派,但该做的事情必须要做好。
侯府每年拨出那么多钱,耗费那么多人情,不是为了打水漂的。
若是连各司其职各安其位都做不到的话,那就该到了修剪枝叶的时候。
嘘唏片刻,看见方氏兄弟带着郑氏的孝子贤孙们从村口走出来的时候,陈堪叫醒了方孝孺。
方孝孺掀开马车帘子,问道:“元生,现在什么时辰了,你师娘已经下葬了吗?”
陈堪微微颔首,应道:“老师,现在约莫申时二刻,大兄和大姐夫他们都已经出来了,师娘的坟冢应该是已经立好了。”
“既然好了,那就回吧。”
方孝孺沙哑的声音传出,似乎并没有要下马车的意思。
陈堪思索片刻,还是问道:“老师,您真的不打算进村见见乡人吗?”
方孝孺道:“不见了,徒增伤悲。”
师徒二人说话间,送葬的队伍也出了村子来到村口。
“父亲,母亲已经下葬了!”
方中宪走到方孝孺的马车前面,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句。
“葬了,回京师吧!”
方孝孺的声音满是疲惫,方中宪点点头,开始招呼送葬队伍掉头。
片刻后,方孝孺的声音再度响起:“元生,既然你师娘已经下葬,你便先行离去吧。”
陈堪一怔。
方孝孺继续说道:“如今你虽然已经辞去了武职,但依旧有圣命在身,圣命就是圣命,你师娘逝世,你违抗圣命回京奔丧情有可原,但现在丧事已毕,你若是再继续逗留不去,就该有人说闲话了。”
陈堪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不是什么分不清轻重的人,也知道方孝孺的意思。
相比护送方孝孺回去京师,他现在确实应该追上朱家兄弟,把该做的事情做好。
“那,老师,弟子就先告辞了。”
“去吧,老夫也该回京师了。”
二人都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也都习惯了离别,互相问候一句,陈堪便翻身上马,带着亲卫扬长而去。
待陈堪走远,方氏兄弟也招呼好了送葬的队伍。
一群人回到方孝孺的马车附近,见没有陈堪的身影,不由得有些疑惑。
“元生有事先走了,你们要是没什么事了,就走吧。”
方孝孺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一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但方孝孺执意要走,郑声也只好安排一些人手善后。
天色擦黑时,这支送葬的队伍,也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方家村的村众始终未曾上前和送葬队伍搭话,此刻,见方孝孺的马车远去,反而从村子里跑了出来,不断的对着方孝孺的马车挥手。
可惜,他们的身影被送葬队伍隔绝,方孝孺注定是看不见的。
......
夜深了,但陈堪依旧在纵马狂奔,完全没有要停下来歇息的意思。
“驾~”
战马飞驰,夜色如水。
九月中旬的江南,夜晚已经有了些许凉意,陈堪骑在马上,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一群人顺着浙江至云南的官道狂奔,一直狂奔到三更时分,一处亮着微弱火光的驿站映入众人的眼帘,陈堪才下令减缓了前进的速度。
落后陈堪半个身位的谢忠打马和陈堪并列,大声问道:“侯爷,前方有驿站,咱们可要在驿站歇脚?”
“传令下去,征用驿站。”
陈堪的命令下达,身后的亲卫团之中便驶出几骑,快速朝着萦绕着火光的驿站打马而去。
不多时,陈堪领着其他的亲卫来到驿站面前。
先赶到驿站的几个亲卫已经叫醒了驿丞和驿卒,一群人分列两旁迎接陈堪。
“见过侯爷!”
看见陈堪到来,驿丞带着几个驿卒就要跪下去,还是谢忠带着亲卫一把拉住了他们。
陈堪将手中的马鞭丢给亲卫,朝驿丞淡淡的吩咐道:“准备几间屋子,再给本侯备点干粮,本侯明天带着路上吃。”
“这,侯爷,现在可要准备宴席?”
“不必!”
陈堪迅速吩咐下去,驿丞不敢多问,也只能带人下去准备。
就在陈堪吩咐驿丞的当口,谢忠也带着人将侯府的旌节插到了驿站最显眼的地方。
很快,一个驿卒准备好了房间。
陈堪进到房间之后,便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一直等到了五更天,陈堪所在的房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陈堪打开窗户,一道人影便从窗户里钻了进来。
“侯爷!”
“皇太孙到哪了,事情处理的如何,公主殿下他们可进入云南境内?”
来人刚想行礼便被陈堪打断,听着陈堪的一连三问,来人急忙恭敬的回道:“回侯爷,属下来的时候,皇太孙和世子殿下已经处理完潭州之事,正在朝永定卫进发,至于公主殿下他们,属下也不清楚。”
陈堪点点头,也不再多问。
来人从怀中掏出两封信件递给陈堪,低声道:“侯爷,这两封信其中一封是王统领手书,另一封是皇太孙殿下所写。”
陈堪伸手接过信件,来人的目的达到,也不再多留,出了窗子之后几个纵身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陈堪则是从衣服的夹层之中掏出一本佛经,先打开王灿的信件校对起来。
王灿的信上没有交代太多有用的信息,看完之后陈堪便随手丢到了一边。
继续拆开朱瞻基的信,信上的内容是以一种歪歪扭扭像蝌蚪一样的文字写成。
这是整个大明只有陈堪师徒四人看得明白的汉语拼音,所以没必要加密,也不用翻译。
仔细读完信上的内容之后,陈堪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单纯的告知陈堪他和朱瞻壑对于潭州的处理结果,以及潭州官场上下背着站着的神秘人是谁。
事情并不出乎陈堪的预料。
朱氏兄弟在除了按照陈堪留下的法子稳定潭州官场之外,也顺利查出来潭州军政两界身后之人是谁。
早在陈堪还在潭州的时候,便猜测潭州之事或许牵扯到了一些大人物。
这个猜测并非无的放矢。
虽说潭州地处内陆,但毕竟是个大州,也是大明比较富裕的大州之一,光凭明面上那些人,吃不下去那么大一块肥肉,他们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陈堪叹气的原因则更简单,潭州军政两界的靠山,是他的老熟人。
——朱高燧
看见这个名字之后,陈堪的心情很复杂,因为这个名字,似乎是在他的预料之外,又似乎是在情理之中。
说预料之外,是因为陈堪一开始的猜测人选并非朱高燧,而是老二朱高煦。
毕竟朱高煦要争储的事情几乎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东宫一直在暗中大肆敛财,他没道理会不行动。
以他在大明军中的威望,吃点空饷搞点经费不算奇怪。
说情理之中,则是因为陈堪的先知先觉。
朱高燧在历史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陈堪了解得很透彻,后世之人已经把此人的性格脾气和做事风格分析得很透彻。
简单来说,朱高燧此人与历史上的李元吉很像,只不过李元吉挑拨的是老大,朱高燧挑拨的是老二。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在做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打算。
当然,朱高燧肯定是要比李元吉聪明太多的,毕竟朱高燧在谋反失败后还能善终,这本身就是一种智慧。
所以,潭州背后站着的神秘大佬是朱高燧,陈堪虽然有些惊讶,倒也不至于大惊小怪。
沉思片刻,陈堪顺手将信件撕碎丢进烛台里烧成灰烬,而后和衣躺下准备睡觉。
潭州之事,既然涉及到争储,那就不是他该管的了,还是交给朱棣去头疼比较好。
在争储一事上,陈堪的态度一直很明显,不主动讨好谁,也不主动得罪谁。
大抵就是你别惹我,我也不惹你,你要是非得和我硬刚,那我也不怕你。
反正朱家三兄弟谁胜谁负,历史早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收下两个皇孙为徒,他已经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朱棣百年之后,新君会不会对他进行清算,那就不是现在可以预料得到的了。
总归退路他已经准备好,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他都有还手之力。
做到这一步,他已经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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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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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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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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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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