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年年的手已经抚上了那匣子,从里面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封羊皮的信纸来。
那是藏在箱子的夹层之中,上面墨水的痕迹已经深深的印在纸里面。
应当是有些年岁了。
而这时候,严承怀已经走到跟前,蹲下身子,目光阴冷沉郁,直到看清上面字的痕迹时,脸上的表情骤然间变了。
此时,林年年已经把油灯凑近。
等到看清那上面的字时,脸上的表情僵在原地,刚刚控制好的心情,刹那间分崩离析。
“…我知道,王知晖为什么能调到奉城了。”
严承怀冷哼,语气里却带着一丝苍凉。
那是一封忏悔书,看字迹,是王知晖亲手所写。
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述了王知晖这些年来的经过。原来,当年他本该在京为官,恰逢林大将军边关一役,王知晖被派做压粮督官,亲自运送粮草。m.χIùmЬ.CǒM
可是,王知晖却并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
反而是一直拖到林家军气数将尽,这才堪堪送到。
可那时候,边关将士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林大将军战死,已经动摇了军心。
大部队被狼族的人冲的七零八落,到最后那批粮草也不知所踪。
王知晖的叙述里面,他并非故意是要拖延。
而是有人故意阻拦,他身为压粮运草官得罪不得那人只得照做。
可这封忏悔书中却并没有记述那人究竟是谁,满篇都是嗟叹,后悔自己做了亏心事。
在此后的若干年里,一直不得安生。
这封信写出来也是为了有一天有人能够看到,希望看到信的人,能够帮忙把他的骨灰抛洒到河里。
所谓挫骨扬灰,也算是求得一种心安。
林年年血气翻涌,如果刚才得知真相,只是让她反胃,可现在,却是无边的恨意。
她当然知道当年的情况,可是等亲眼见到这封信时,两世为人的恨意彻底涌上心头。
她的父兄,在边关断了粮草,可是运送粮草之人,明明知道自己有罪,却还是要祈求人的原谅!苟活于世,继续干这伤天害理的勾当!
没有什么,比现在的她更要恨!
眼前的景物逐渐模糊,血气翻涌上来,林年年只觉得天灵盖仿佛要被什么冲破。
眼前所有的东西都看不清了,她的身子在黑暗中发颤,可强烈的怒火却又让她的思维保持清醒和理智。
“…林年年,林年年!”
严承怀的声音传来,仿佛从远处一般飘入耳中。
在快要倒下去的那一刻,林年年伸手,死死攥住严承怀的胳膊。
严承怀垂眸,只见那双瘦削苍白的小手上青筋崩起,林年年的声音极为艰难的从牙缝里面发出来:
“大人,我没事!”
“可是狼草毒又发作了?”严承怀放缓了声音,他能看出来现在的林年年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眸子在扫到地上的羊皮时,蓦然闪过一丝光亮,转瞬即逝。
“不。”林年年回答,咬着牙,强撑着露出一个笑来。
“我只是今日没吃什么东西,头脑有些发昏罢了。”
她这个借口拙劣的很,严承怀的唇角往下勾了勾,掠过了这个话题。
“没想到今日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可见王知晖死的并不冤枉!”严承怀道,伸手拿起了放在地上的羊皮。
“兵马未到,粮草先行,是三岁小儿都知道的道理,可是王知晖却延误军机,这么多年居然没有受到责罚到,真是奇事一件!”
他脸上寒意凛冽。
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或许,正如大人说的那样,朝中有内鬼,保他们也说不定!”
林年年强撑着道,此时她的那张脸上已经血色尽失。
“京城的水,看来比我想象的要深!”
严承怀叹道,手上的力道却不减,手背上起了青筋。
“这件事情我自会去京中核查!”严承怀转头,却并没有听到女子的声音。
看过去时,只见林年年已经头歪在一旁,昏过去了。
想来应当是耗费了全部的心力。
严承怀默然无语。
月色正好,照在女子苍白入纸的脸上,清冷无双。
那张脸和记忆里女子的脸并未有一丝一毫的相似,可莫名的,严承怀却从她脸上读出了那人的三分神韵。
“林年年。”严承怀一字一顿道,伸手,抚过那人的眉眼,落到林年年脆弱的喉咙上。
因为呼吸的缘故,还带着些轻颤。温凉之后,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动。
仿佛被烫着一般,严承怀骤然收回了手,眸中是掩饰不尽的复杂。
仿佛在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倘若,当时你死在我的手上,会不会就不那么痛苦……”
昏睡中的女子毫无所觉,并不能回答他的话,正如已经香消玉殒的人一样。
目光渐渐收紧,严承怀眸中尽是冷凝。
好半晌,严承怀轻笑一声,将身上灰色披风罩到女子身上,将她整个人盖住。
弯腰,躬身,将女子打横抱在怀里,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陈七。”薄唇轻轻动了动。
一道黑影出现在外面,看到自家主子怀里抱着个女子的身形时,赶忙低下了头。
“主人!”
“把东西都拿好了。”严承面不改色的吩咐道,衣角掠过陈七面前的地面。
“是,主人。”
陈七领命照做,月色之下,严承怀抱着林年年走在前面,脸上如同结了一层冰霜。
当年的事情,随着那本不该出现的业火烟消云散,可遗留下来的问题,却依旧影响深远。
严承怀曾以为,自从那人死后,再不会碰到这些。
可是,似乎越抗拒,来的越多。
怀中女子仿佛睡得极为不安稳,眉头紧锁,时不时发出一声呓语。
叫的是什么?
严承怀停下了脚步,细听过去,只两个字。
“爹爹…”
爹爹?
是刘昌平?还是已经死掉的林仵作呢?
严承怀漫不经心的想着,他不得而知。
走到了街口的方向,严承怀抱着林年年身子顿了顿,望向没有光亮的,正北方。
那是大都。
最开始的地方。
“主人?”
直到陈七的提醒传来,严承怀这才收回了视线。
“回罢…”最新网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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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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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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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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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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