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奉城。
四更天。
“新来的钦差大人疯啦!”
林年年大半夜被敲开家门,慌乱间连手套也没来得及带。
来喊人的是衙门小吏老张,见了她便是一阵吐槽。
“大半夜的,他把我们都叫醒,真是变态……”
林年年眨了眨迷蒙的眼。
你也挺变态。
钦差叫你们,你来折腾我?
“哦。”心中一番腹诽,再开口,林年年语气早已平缓,随口问道,“他怎么了?”
林年年听说过这新来的钦差。
京都侯府的小侯爷,来边关走个过场,只等着被随时调回京都。
小侯爷来了大概七天了,也没听说闹出什么事儿,天天在屋里待着,连衙门的衙役们看都没看。
——看上去是个混日子的。
“他!把林念念的墓,给挖了!!”老张满脸纠结,表情扭曲。
林年年动作一顿:“谁?”
“林念念。”老张随口说了一句,抬眼间对上她的眸子,“啊”了一声,反应过来,“思念的念,不是年。”
林年年看着他,没说话。
老张尴尬地挠了挠头,“就是那林大叛贼的女儿!三个月前被烧死的逆党遗后。”
老张见她不动了,伸手扯向她,“行了,还是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我看钦差那个疯劲儿,你要是误了他的事儿,估计没你好果子吃!”
老张的手刚碰上林年年的手腕肌肤,一道声音便突然略有失真地响了起来,是老张的声音。
准确的说,是老张内心的声音。
【这十年前,林老贼害得边关失守,那么多人因此而死!他真是被千刀万剐都不够!可惜了,竟然死在沙场上!】
【不过,十年后,林念念这逆党遗后被一场大火活活烧死!可谓是报应不爽!】
【但不管咋样,这人都死了,还把尸体挖出来,啧啧啧,丧心病狂……】
林年年垂下眸子,不着痕迹躲开老张的手,向前走了两步,声音戛然而止。
“好了老张,走吧。”林年年扯了扯嘴角。
不过,才刚走一步,她的脚步忽而一顿,蓦地向后看去。
身后,一片漆黑,安静的落针可闻。
林年年却拧了拧眉。
——那里,似乎有人。
“小林啊,快点。”老张见她脚步停住,又催促了两声。Χiυmъ.cοΜ
林年年收回视线,同他一起离开。
……
两刻钟后。
义庄。
正是深夜,门外一片漆黑。
林年年迈进屋内。
一进门,她眯了眯眼,视线扫视屋内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数十根蜡烛旁。
那里,放着一具尸体。
昏黄的蜡烛将义庄照的明亮异常,也将尸体照的清晰极了。
看见尸体的样子,林年年的瞳孔猛地一缩。
死者身体蜷缩,通体黢黑,四肢骨头扭曲变形,自尸体便可见她死时痛苦挣扎痕迹。
“死的可真惨啊。”一时间,林年年喃喃暗道。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三月前。
那个时候,她还是林念念。
她被打断四肢,勒住脖子绑在柱子上。
那火,嘶吼着烧着她的躯体,从毛发,到皮肤,到肉体……
“林小姐是被火烧死的,死相惨烈也属正常……”老张跟在她的身边,接了句话。
“林小姐?”突然,一道低沉的男声冷嗤出声,“不是逆党遗后吗?”
那声音,仿佛是于雪山传来,带着刺骨的寒风与冷气。
林年年骤然抬眼,回眸望向门外。
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一身玄色长袍,灰色的披风被吹得向后扬起,他冷硬俊帅的面容毫无表情,凶狠的三白眼吊着,像看死物一样看着他们二人。
林年年猝不及防与男人那冰冷的眸子对视了片刻,瞳孔微颤。
这人……好熟悉。
老张转身,一眼就认出来人,吓了一跳,“噗通”跪下。
见林年年还在发呆,拉了她一把。林年年猛地回神,垂眸顺势行礼,一言不发。
而老张,则低着头迅速告罪:“钦差大人息怒,小人一时失言,那林念念,正是逆党遗后,像她这种人,活该被火烧……”
严承淮冷笑一声,三两步行至两人面前,一脚踹在老张胸口,“聒噪!”
电光火石之间,老张倒在地上,疼地捂住胸口,却一个音儿不敢坑。
林年年连忙伸手扶人。
老张连连摇头,示意她跪好,自己也捂着胸口爬起来跪好。
【这小侯爷,好像是当年那一役中战死的后人,这林念念可是他杀父仇人的后代,他自是满心恨意……我方才真是说错话了,叫什么林小姐!】
林年年蓦地抽回扶着老张的手。
是十年前那一役战死的后人吗?
她低头看着地面,许久都没有缓过来。
严承淮却一个眼神也没给跪在地上的二人,抬脚行至尸体身边。
随即,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哗啦”一声,似乎是披风被甩开的声音。
几息后,又是一阵“踢踏”声。
一双靴子,停在了林年年的面前。
“你就是衙门的仵作?”他的声音冷硬,像是冰冷的石头,砸在林年年的心间。
林年年低着头,闷声回道:“回大人,是。”
“你们衙门倒是有意思,让个女人当仵作。”仿佛是随口而说,言语间夹杂的冷笑却毫不掩饰,“做得好吗?”
还未等到林年年回答,一旁的老张已然颤巍巍道:“禀大人,林年年的父亲是我们上一任仵作,林年年自小跟在他身边,验尸解剖的手艺是一等一的好!”
“林、年、年。”老张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严承淮却全然不在意,只一字一句地念着林年年的名字。
短短三个字,被他在口齿间嚼碎,吐出,仿佛夹杂着压抑到极致的恨意。
良久,他嗤笑一声,他侧头,目光黏在那具尸体上,专注的几乎怪异:“林念念,你瞧瞧,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叫这个名字了。”
林年年,也是林念念本人:“……”
这个名字,很稀奇吗?
在边关,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往日,那些从军之人,给自家女儿取名字都爱叫“念念”,说是有福气。
不过,那是都以前。
自从父亲成为了逆贼,再无人给孩子取这个名字。
“你方才说,她死得很惨?”林年年还在内心思索,严承淮冰冷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是。”林年年看也没看他,一双星眸盯着地面,“四肢俱断,火烧而死……”
言及此处,她顿了顿。
严承淮低头,一双寒眸死死地盯着林年年,似是不满意她的说法,“还有呢?!”
林年年捏住指腹,深吸一口气。
她闭了闭眼,脑海烧过大火焚烧的画面。
她是被活活烧死的,死前,她曾被人打断手脚,挑断手脚筋,挖了眸子,绑住脖颈,易于燃烧的煤油洒在她的周围……
她是被,残忍虐杀。
“……”林年年缓缓吐出一口气,出口的话却是,“禀大人,其他情况,需要验尸。”最新网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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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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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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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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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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