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
今夜造访,属实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苏桐不敢动弹,手抵在他胸腹处以防他再次压近,黑暗中,瞪着一双无辜圆眸凝望着他。
陆怀瑾气息不稳,似忍着极大怒意,低声道:“本官早警告过你,你为何要当耳旁风?”
她明白,陆怀瑾指的是让她莫与皇室沾边一事。
陆怀瑾摁得紧,她连摇头都觉吃力,想及陆怀瑾寻常种种暴行,她心下一窒,身子紧绷。
“唔唔……”
“你在玩火!你已经招惹了他。”陆怀瑾声音低沉,显然已至咬牙切齿地步,“小小大夫,妄图挑衅皇权,谁给你的胆子?你以为,仅凭你那点医术,足以在云诡波谲的权力中全身?你简直幼稚!”
如此暗淡,苏桐却仿佛能看清他眼底每一寸神情,眉宇间每一道皱痕。
她定定而望,心间五味杂陈。
昔日她背叛陆怀瑾,使陆怀瑾至今难以释怀,以致他隐下休书,将她困于婚律牢笼不得解脱。
然这男人心中有她,否则不会有两年后的舍身相救,死不瞑目。
她信这男人今夜提醒出自好意,不知他七里坡所受伤害,是否在这些日子内有所弥补?
还是否如从前那般恨她?
“你什么眼神?”陆怀瑾自小习武,目力极好,苏桐眼中变化并未瞒过他。
只是不知,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似叫这女人看得心烦,他捂嘴的手,顺便在她胳膊上擦了擦,嫌弃地起身下床,正了正玄色常服。
苏桐不知为何,瞧着他的背影直想发笑,但想及某些,又实在笑不出来。
“大人,您在担心民女吗?”
陆怀瑾一拂袖袍,“笑话!”
“那大人特意来提醒民女,是为何?”
陆怀瑾唇角一抽:“特意来告诉你一声,想死想远些,莫连累了本官!”
苏桐屈膝坐床板上,凝了凝眉:“大人扣押民女休书至今,不时便与民女接触,分明是大人不远民女离您远些,若大人归还此物,民女若再打扰,才是民女的不知好歹。”
陆怀瑾怒气未消,自嘲般冷哼一声:“你与好相公秦书玉成亲,不正好圆了你秦家少奶奶美梦,要这休书做何?”
“还是说,这休书本就是你故布疑阵,引本官遐思?”
“那是秦书玉所书,民女与他本无关系。”
陆怀瑾欠身过来,捏上她不盈一掌的小脸,眼底隐怒,眼角却笑:“新婚夜出现休书,与此同时你让秋茗送信勾引本官,你居心何在?”
“因民女……”
“你死过一次,是么?”
苏桐点头。
“因死过一次,你知晓今后结局,于是急着招惹皇室,企图改变什么?”
苏桐重重点头,眼神透亮。
不需他全信,只要略信一二,她便可和盘托出!
“你当本官是傻子?”他送开这张小脸,极不耐烦道:“你此刻收手尚有后路,若执意染指,退无可退,你好自为之。”
“陆大人……”
苏桐声音未落,陆怀瑾已离开梧桐院。
陆怀瑾以轻功踏出苏家院墙,上了小六马车。
方坐进,向小六道:“回去后,让小七去承纭轩见我。”
“是,大人!”
陆怀瑾忽觉心中疲惫,浅依在厢板上,悠悠叹了口气。
不知在想什么,多情的桃花眸时而阴沉,又时而明晰。
待回了承纭轩,陆七应传而来。
“大人。”
陆怀瑾打量他一眼,见他身形板正,目光迥迥,知他伤势好了利索,出声便问:“那日我让你保管的契书,在哪?”
陆七想了想:“您一月前让属下收着,又不让看的那张纸吗?”
“正是。”
“属下没敢看,放秘匣子里,搁住处呢。”陆七憨厚地挠了下脑袋,“属下这便去取来……”
“不必此刻。”陆怀瑾叫下他,“明日带上即可。”
“是!”陆七忙兴奋应下,竟一时红了眼睛。
自打他多嘴挨了罚,主子已很久不曾搭理他,他还以为主子早已冷遇他,不再启用。
明日主子愿带着他,便还是要他的!
“怎么?”见陆七眼神复杂,陆怀瑾心里有数地笑问。
陆七连摇头:“没事的大人!”
昨晚一事后,苏桐彻夜未得好眠。
明知姜锦为太子心腹,她仍听了太子意见,留姜锦在苏家,因她要靠近太子,为今后铺路。wWW.ΧìǔΜЬ.CǒΜ
虽陆怀瑾那般言重警告,她也不曾动过退缩的心思,他越要阻拦,她越是坚定。
入这局,破这局。
前脚刚进南风医馆,便见江家马车停在门前,丫环灵素搀着江宝儿下车。
江宝儿生得柔美动人,更是任谁见了都忍不住怜惜的温和性子,苏桐不外如是,方见着,便笑着迎了上去。
“江小姐今日实早!”
江宝儿连声音都柔情似水,“本要进宫与宛妃娘娘叙旧的,正巧经过你这儿,过来看看。”
“快请坐!”
南风医馆在京城名声赫赫,开门便有病患有条不紊排队看诊,还未说上几句,江宝儿见人越来越多,便不好意思打扰,“苏大夫太忙,我先走了,有空你多去府上坐坐,我好与你多说些体己话。”
说罢,帕子掩了掩面。
江宝儿内秀,这一掩,便叫苏桐看出心思。
莫非,关于陆、江两府婚事?
“江小姐!”苏桐喊住她,本想相告陆怀瑾心意,劝她莫芳心错付,却在她含笑回眸,询问何意时,又欲言又止。
以她与陆怀瑾的关系,开这个口,心中有愧!
“苏大夫有话与我说?”
这姑娘太纯善,苏桐说与不说都于心不忍,但想着江小姐长痛不如短痛,索性硬了心肠。
“江小姐,我昨日见过陆大人,他同我说……”
苏桐话至此,一记熟悉男音拖着懒散的调子,从门口传来,
“没想到江小姐也在这儿,不知陆某来得是不是时候?”
陆怀瑾悠悠而至。
苏桐抬眸看去,见他那双一向充满诡诈的桃花眼今日却是清亮,面上也明媚了几分。
但这明媚中,又显出几分心机来。
他身旁跟着陆七,而陆七手中,有一只雕刻牡丹图案的精巧红木小盒。
似那当中,放着什么重要的宝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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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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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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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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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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