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她竟那般不知羞耻么?
然而她话到嘴边,无颜开口。
上辈子她被所谓“真爱”蒙了心,今世本就带着赎罪回来,只后悔那会儿没让陆怀瑾骂醒,害彼此遭了那些罪。
“嗯?”
陆怀瑾声调微扬,苏桐立刻乖巧起来:“陆大人。”
陆怀瑾甩开她的脸,不耐烦道:“老实交代,秦书玉到底怎么了?”
苏桐对陆怀瑾,毫无把握。
身为国公世子,当朝权臣,更是太子心腹,早已预定了那一人之下的位置,控制欲极强。
她或许是唯一一个,背叛了她,却还能完好无损的人。
其实他的恨,早已深种心底。
她若承认用手段致秦书玉昏迷,谁知陆怀瑾会做什么?
索性,又拿出之前那套说辞。
听了苏桐的解释,陆怀瑾一张笑面虎的脸色,沉了沉。
他不置可否。
而后在她战战兢兢的注视下,背着手离开前厅。
门开那时,他笑着吩咐陆七:“派人监视苏家,给她足够的时间,让她好好想想!”
“是!”
陆怀瑾刚走出前厅,想了想,又停下步子。
“那椅子硌得人腰疼,叫本官扫兴地很。”
陆七不知其意,只满口应着:“是,属下这就让秦老夫人加副垫子,让大人下回坐得舒服些。”
陆怀瑾眯眸看向院外,笑而不语。
不知刑部派了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苏家。
牛容容被陆怀瑾捉去刑部后杳无音讯,眼下是何情况,无人知晓。
本就焦躁的秦家人,越发地不安起来。
苏桐在后院暖房里躲清闲,也如了秦家人的愿,与秦书玉保持距离,不插手秦书玉的任何医治。
而事实上,除了她,还有她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秦书玉无人可救。
秋茗扒在竹艺窗前,捧着下巴唉声叹气,“小姐,我们的事儿,要不要跟老爷说一声啊?”
苏桐若有所思,“暂时不方便见面。”
她道:“我已写好书信,因被刑部盯梢,为免惹了陆大人,给父亲带来麻烦,等风头过后再送去不迟。”
为与秦书玉在一起,她跟父亲闹翻了天,父亲一怒之下离开京城,回南疆老家。
苏家世代行商,涉及医药、米粮、木器等行业,在南方基底颇深,眼下父亲正享着清闲,这会儿告知他女儿近况,只会给他添堵罢了。
因此,信上不会提及她的一地鸡毛。
但该让父亲准备的,还得准备。
明年初,鼠疫将自南疆爆发,那场灾难,当月便席卷了半个卫国。
前世她作为神医嫡传弟子,责无旁贷,首当其冲深入疫区。
因来势汹汹,药材、粮食相继紧缺,加上大量焚烧受污染衣物,她与众人虽力挽狂澜,那年间,仍有上百万人或死于病发,或死于饥寒交迫。
一时之间,卫国上下哀鸿遍野。
父亲在商界,人脉可谓四通八达,前期准备交由他来做,再好不过。
她还得处理秦家事,拔了这鲠喉的刺。
赎自己,对陆怀瑾犯下的罪。
正想着,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人还没到,气急败坏的声音,已然传了进来。
“苏桐,你还藏着呢!”
老夫人提着裙摆,难为她一把年纪,小碎步迈得飞快,身后的大儿子秦宁,倒显得扭扭捏捏了。
这秦宁,三十好几,平日里养得白白胖胖。
许是急得狠了,五官放在那么大的脸盘子上,都显得拥挤了些。
“我这暖房简陋,您二位怎么来了?”苏桐假装没瞧见她的急色,与秋茗一道慢悠悠迎上,视线打秦宁脸上一扫:“大哥您这是?”
没了休书,她仍顶着“秦家三媳妇儿”的身份。
表面上,还得做出该有的礼数来。
秦宁难为情,老夫人自然不能让他跌了老大的份。
于是揽下他,上前和苏桐道:“还不是因为你大嫂的事?”
“哦?”苏桐不以为然,帕子掩了掩唇,“莫非大嫂在刑部吃了亏?听说陆大人手毒,再清白的人去了那儿,也得惹上一身脏啊!”xǐυmь.℃òm
她说着说着,几乎要笑了出来,“那可得叫大哥去瞧瞧了,这紧急关头,多能体现两人的郎情妾意呀!”
秦宁自知没本事捞人,憋得脸皮通红。
苏桐仔细瞧了瞧他,“大哥,您可真是常看常新呢,比如,我愈发觉得你这眉眼鼻口,像极了一个‘怂’字!”
“苏桐,你……”秦宁有求于人,不敢撕破脸来,忍怒道:“弟妹快别笑话我了。”
老夫人看不下去,气鼓鼓道:“我托人去刑部打听,说陆大人亲自传问容容,容容口直心快,许是言语冒犯,打听的人说,容容可能要坐牢!”
“坐牢呢?”
苏桐眼珠子一动,若非修养在那儿撑着,她非得附几个掌来,“那您找我是……”
老夫人暗瞪了苏桐一眼,“打听的人说了,若想她平安无事,可能需要你周转周转。”
当初公公遭难,她那金子、银子,一花便是成千上万两,能让老夫人开这个口,想必数额不低,舍不得动用公账。
即便公账也是她占九成。
若上辈子,她新婚燕尔的,定二话不说私掏腰包帮衬。
现今,可是两方天地了。
苏桐瞧着母子俩硕大的脸,想想便笑出声来,“您媳妇有难,为何让我去周转?大哥,您疼老婆,自己想法儿弄银子去啊!赌坊里五百两可卖一支手,一千两,卖一条腿呢!”
老夫人眼见着小儿媳儿翅膀硬了,气得俩眼发绿,哆嗦道:“人家要七千两!”
“不就是七千两嘛,”苏桐笑声悦耳,拍着婆婆的手,“您如此疼爱大嫂,自个儿的小金库扒拉扒拉,应该也够了!”
“苏桐!”
“娘,”秦宁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夫人,“您还藏着小金库呢?”
“闭嘴!”
老夫人喝止秦宁,羞怒之下,胸脯起伏地厉害。
当初她放印子钱,大伤秦家元气,岂料落个血本无归,加上老伴被罚金、罢免、打点,账上早就空了。
这小金库,还是她在大儿媳的掩护下,从苏家搜刮来的。
苏桐如何知情,秦宁如何能提?
这苏桐,明明温和好拿捏,成亲后,却突然换个人一般,变得强势起来,简直见了鬼!
苏桐假装没看见老夫人的复杂脸色,自顾自摇着帕子落座。
不一会儿,一名二三十岁的男仆急匆匆赶来,上前禀告。
“老夫人,陆大人差人传话了,让三少奶奶去一趟刑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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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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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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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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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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