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小的胡同里坐落着一个小院,院墙上方一角露出青灰色的屋檐。贺燃伸手扯了扯院落小铁门上的铜锁,可惜地说:“钥匙在我爸手里,不然我可以带你进去看看。”
他们并排坐在小铁门前的石阶上。
贺燃:“上小学的那会子我爸妈工作忙的时候,我常来住爷爷家,他很疼我,老背着我妈给我在不及格的试卷上签字。”
“每天晚上写完作业,我喜欢爬到屋顶上,躺着看星星,看着看着睡过去,我爷爷找不到我,急得要命,从胡同口一路找到胡同尾,最后发现我搁顶上躺着,给小老头气的呀,想揍我又舍不得,把铁门甩得梆梆响亮,第二天隔壁院儿的大爷找他吵架,嫌弃他扰民。”
白深秀听笑了,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头发花白,暴脾气的小老头。
“俩臭脾气,天天拌嘴。”贺燃也笑,语气带着怀念,“我有跟你说过,我去当练习生这事儿还是我爷爷促成的吗?”
白深秀摇摇头。
贺燃向后靠在铁门上,望着胡同上方,窄窄的一小条夜空,黑沉沉的,没有星星。
“当时我跟家里关系闹得僵,我妈咬死不同意我去,我爸拿我妈的话当圣旨,也不同意,没办法,我只能闹绝食抗议。”
白深秀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干嘛?小孩子拿来威胁家长的手段除了离家出走也只有绝食了。”贺燃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脸颊,“哪知我妈根本不怕,专等着我饿得受不了去跟她服软。但她等了半个月,我不仅没服软,还活蹦乱跳的。她偷偷跟着我,结果发现我每天去爷爷那里蹭了饭才回家。”
“可爱。”白深秀嘀咕了一句。
“这也可爱?”贺燃好笑地伸手揉了一把兔子脑袋。
白深秀用力点头,他想见见那时候的贺燃。
“知道我跟家里闹矛盾后,我爷爷找我妈谈话,谈了很多次,我妈才松口让我去签公司。再然后他就生病了,胰腺癌晚期,治不好,临走前他把我拽到跟前,说我选的这条路,看似铺满鲜花,其实底下长满了荆棘,以后也许很辛苦,但他希望我遇事儿别害怕,做出选择就走到底,当鲜花凋零,他会悄悄来看我,等我成长到足以砍断荆棘了,他便会离开。”
“小老头,一辈子没读什么书,还挺懂怎么安稳人的。”明明语气平淡,白深秀却莫名从中听出了难过的味道,朝身边的人靠近了些,伸手牵住了他的手。
“早就不难过了。”贺燃捏捏掌心的手,“哪天他回来了,我跟他介绍介绍你。”
白深秀笑出来,“大概会骂我把你拐走吧。”
“哪能啊。”贺燃歪了歪脑袋,“当然是夸我拐到一个好媳妇。”
闻言,白深秀的眉毛抽动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他与哥哥在某些方面上的认知有点差异——虽然他们暂时没聊过关于那方面的事情。
注意到身旁的人脸色不对劲,贺燃眨眨眼,“怎么了?”
白深秀伸手,捏住他精巧的下巴,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下,“想亲你了。”
反正到时候他会知道的,某只居心叵测的兔子心想。
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的贺燃拽拽他的袖子,“你也跟我说说家里的长辈吧,我也想多了解你一点。”
白深秀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与其说长辈,不如说家族成员,每个成员之间很少有情感交流。”
几乎所有人都忙着赚钱,这些人的生活里,充斥着数字和交易,感情并非必需品。
“不过我现在有人爱了。”注意到贺燃黯下来的脸色,白深秀笑嘻嘻地说,“哥哥,你多疼疼我。”m.χIùmЬ.CǒM
他的表情让贺燃心尖发软,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搬到他面前。
“好,疼你。”
他们在小院儿门口聊了好久好久的天,直到天际蒙蒙发亮,才溜回了宿舍。
刚进门便被吴珑逮了个现形。
“哟,还知道回来啊,私奔CP。”
由于前一晚睡得早,清晨醒来的大哥看到了热门微博,差点气炸。睡前刚保证会带他,结果转眼趁着他睡着偷偷出去吃好的。
“骗子!大骗子!”吴珑神情幽怨,叉腰控诉。
贺燃心虚极了,借口困了要睡觉,拽着弟弟跑回房间,白深秀还不忘转头让吴珑今晚去他床上睡。
“谁稀罕你的兔子窝!”吴珑愤怒地大叫。
回答他的是咣当一下合上的房门。
相反,没有臭情侣打扰,美美睡了一晚的姜如珩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沙发上翻晨间新闻,他闻着咖啡豆醇厚的香气,浑身上下萦绕着岁月静好的味道,慢悠悠开口说:“你非得去蹭他们的热闹做什么?”
吴珑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姜如珩:“你难道没觉得他俩最近不太对劲吗?”
姜如珩嗅闻咖啡的动作一顿。
“我严重怀疑……”吴珑一副我这双眼睛看透太多的模样,“他俩背着我们搞小团体。”
“……你开心就好。”亏他还以为东北直男能开窍一回,姜如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转头欲走。
“必须杜绝arrow队内搞小团体的不良风气!”吴珑严肃地拽住他,“友情拯救计划,现在开始。”
“我拒绝,想看友情电影,出门左转去电影院。”姜如珩扒拉开胳膊上的狗爪,溜得飞快,他打死也不参与,绝对!
*
在外头跑了一整夜,再多体力也耗干净了,贺燃几乎沾床便陷入睡梦。
刚睡下没多久,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系统自带的钢琴声扰人清梦,贺燃迷迷糊糊地顺着声音去找骚扰源,却忘了身旁还躺了个人。
指尖触到了温暖的皮肤,贺燃摸索了两下,没找到手机,反倒把人摸醒了。
迷茫地睁开眼睛,白深秀伸手拿起不断震动的手机,看也不看直接滑动接听,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困意,“喂?”
似乎没料到接电话的另有其人,那边停顿了一下,“请问你是?”
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白深秀清醒了些,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备注——是林晟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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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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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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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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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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