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月来,她努力地跟着阿香姐学学加土炭(蜂窝煤),怎样控制煤炉;学煮饭,学炒菜。
对着家务事,她从慌乱变得从容了。
分家时从十粒妈家拿过来的土炭也快烧完了,昨天王小清托阿香姐去请一直帮她家做土炭的师傅,今天到她家来帮她做土炭。
昨天傻子十粒到卖煤的店买回来100斤煤,堆在院子里,像一座黑色的小山。
天刚微微亮,傻子十粒起床准备下田去。
这段时间收音机里一直在说农民的田,要责任分到家。按人头分配,各管各的,不再全队混在一起了。
这一季的麦子,可能就是最后的队里收割。等到元旦,就分配到家了。www.xiumb.com
这下,家家就都有自己的田。他们也就自由了,自己想什么时候下田干活,就什么时候去,不再受队里的时间限制了。
八月的风,不带一丝温柔,而是带着无言的烦躁,甚至,还裹着酸涩的雨。
傻子十粒走出院子,准备着要跟小队到田里收割麦子。(潮汕地区的70年代至80年代初,是有种麦子的。)
看到今天的天气有反常,他心想,完了,今天可是约好要来做土炭的呢!院子里的这堆煤炭,如果落雨了,该怎么办?
他走到大床前,推了推还在熟睡的王小清,指了指外面。
王小清睁开睡眼惺忪迷蒙的望着傻子十粒,傻子十粒“呵呵呵”地指了指天。
她下了地,穿上拖鞋走出了院子。
外面天灰蒙蒙的,黑沉沉的,感觉一阵大雨即将来临。
王小清此刻也蒙了,昨天听收音机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有太阳的呀。她才敢托阿香姐帮她约做土炭的师傅,让傻子十粒去买煤炭的。
现在如果下雨,这一院子的煤,可怎么办?王小清看着这小山一样的煤炭,束手无策。
伍帆也起来了,他走到院子,看到了黑压压的天气。
他昨天听到王小清跟阿香姐的对话,知道她家今天要做土炭。也看到了她院子里那个小山一样的煤堆。
他走进了屋子,拿出了叠好的塑料布走出了自己院子。
他推开了王小清的院子,拿着塑料布走了进来。“这张大塑料布是我专门用来盖煤炭的,先用这个盖上,看这天气马上就要下雨了,按照这个天色来看,这场雨估计还不小。”说完,打开了塑料布。
“你还有这宝贝呀,我正发愁着堆煤炭怎么办呢?来得正及时,谢谢谢谢。”王小清看到伍帆手里的塑料布,像看到了救星,略带羞涩地连忙开心道谢。
傻子十粒看到了伍帆手里的塑料布,“呵呵呵”地傻笑着走了过来,帮伍帆把塑料布撑开。两个人拿着四个角,把塑料布盖在了煤堆上。
这时伍松坤也走起床出了院子,他看到了傻子十粒跟伍帆撑开的大塑料布,赶紧从院子里种满鸡冠花、菊花的花坛卸下一块大石头:“小清过来,帮忙拿一块石头把塑料布四角压住,雨水才不会灌进去。”伍松坤一边卸石头,一边说着。
“太谢谢了,你看着天空不作美,但是有你们的热心帮忙。就算下大雨也不用怕了。”王小清开心地接过了伍松坤的话。
她快步走出了院子,走进了阿香姐的院子,抱起了伍松坤卸下来的石头,又快步折了回来。
四块大石头,把塑料布的四角压住,中间又压了几块小石子。一座黑色的小山就变成了一座白色的小山。
“松坤、十粒,炎章说了,等这场雨过了才下田。”伍绍富边大声地嚷着边走了过来。
“小清今天的土炭恐怕是做不成了,煤怎么处理的?马上就要下雨了,”伍绍富看到了他们几个人都在王小清院子里,说道。
“这不伍大医生拿来他的塑料布把煤盖住了嘛,要不我都愁死了,还得谢谢人家大医生,真是远亲不如近邻呢!”王小清接过话。
“伍帆有大塑料布啊,我看这天气,还想回去拿我的那块过来给你们盖呢。”伍绍富笑着说。王小清附和着笑了笑,傻子十粒也“呵呵呵”地附和笑了笑。
“不下田,大家歇着吧,等会都去美来的闲间(农村闲置房间,住着一个单身汉,家里没房间的,夜晚会去闲间跟单身汉一起睡,有时一个小小的闲间,放了3张床,里面全是还没娶老婆的单身汉。)听二弦。”伍松坤说。
伍美来已经28了,长得又矮又黑,说了几次亲,都不了了之,所以一直单身着。
但是人不可貌相,他有个绝活,一把二弦到他手里,一会如泣如诉,一会万马奔腾。空闲时,村里会乐器的,三弦,琵琶,萧,扬琴等,都到他的闲间来汇集,随时就是一场盛大的潮州音乐会。
“上次他的《二弦映月》,我都听哭了,”伍绍富有点难为情地说,“再去可不能再听这首曲了。”然后摸着头,尴尬地笑了笑。
“我很少去听,今天不下田,等会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听听,到底有多神奇,竟然能把你听哭。”伍帆接过伍绍富的话,笑着说。
“真的,他那把二弦有魔力,听着听着,眼泪就出来了。我听到里面有个女人在哭诉。”伍绍富形容着伍美来的二弦声。
“你也太夸张了吧,是有点悲凉,但也不至于哭。”伍松坤说完,哈哈大笑地起来。
“不信等会你让美来再拉一次这首曲,你会听到里面有人在哭诉的。”伍绍富争辩着。傻子十粒“呵呵呵”的傻笑着。
“好了好了,都收拾收拾,吃好早饭我们就去吧,今天下雨大家都不下田,估计闲间人会很多,我们要快点去占位置。”伍松坤一边说着,一边返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要回去吃好早饭,去伍美来的闲间占位置。
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去吃早饭。
王小清听了他们的对话,对伍美来的闲间充满了好奇。在娘家的时候,她也是会弹扬琴的。嫁过来以后,就没摸过扬琴。
扬琴比较大,占地方,出嫁时,扬琴就留在了娘家。她伤感地想,此刻她那架心爱的扬琴,肯定满身灰尘,躺在娘家的某个角落里吧。
“伍少杰不读书,昨天去闯深圳了。”李静端着饭碗,走进了阿香姐的院子里。
“深圳是什么?”王小清不解地问。
“深圳你都不知道啊?是个地方。跟香港隔条河,听说在河这边就可以跳过去,过去就是香港了。”李静形容着。
“跳过去就是香港啦?那少杰不就是香港人咯?”阿香姐接过李静的话。
“应该是的吧,听说哪里的姑娘可开放了,都穿着一件小吊带,一条只盖住屁股的小短裙。”李静继续形容着。
李静是听昨天来他家做客,住在桃花镇里的表弟说的。
“啊,那男人们不都大饱眼福啦?”王小清惊讶地问着。
“现在的新鲜事可真多,竟然还有不怕羞的女人,只穿个小吊带就出来逛街,就不怕给男人看到奶子的么?”李静塞下最后一口饭,有点不可思议地说。
“你也回家穿个小吊带出来,让男人们看看。”阿香姐调侃着李静。
“我没你的大,我不敢摆,你的大,穿出来肯定全村的男人都来看。”李静边说边哈哈大笑,端着空碗回家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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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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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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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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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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