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

  苏慕回过头,难以相信一向矜贵的男人此刻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摔栽到病床下,还固执的伸出一只骨白的手,艰难的企图去捉住她脚踝。

  “我再不去喊医生给你治疗,你就没命了。”

  修长指尖,染得血红。

  她不由得倒退了一步,过去在战场上见惯了血本不该害怕,可这一刻眼眶却被刺激的泛酸痛。甚至有一种荒谬的错觉,一旦被霍炎愠捉住了,这辈子就再也逃不掉了。

  “不许离开我……”

  说完这一句,霍炎愠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高傲的头颅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再也无法抬起。

  苏慕不再犹豫,强忍着头疼,打算出去喊医生,一回头却撞上了从昏迷之中苏醒来的霍宝恩。

  他一改往日亲切和蔼的笑模样,目光深幽的望着霍炎愠。

  目光交错,彼此都没有说话,找来医生之后,望着仓促前来抢救的医护人员,陆陆续续涌入那张浅蓝色的遮挡帘之中,霍宝恩拉着苏慕走到一边。

  “你没事吧?”

  他细心看到苏慕红肿的鼻梁,关心的问了一句。

  “没大碍,你呢?”

  霍宝恩的表情沉了沉,忽然神色复杂怪笑起来,说出两个莫名其妙的字:“孽缘。”

  苏慕不理解他此时此刻说这句话的用意,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决定跟他直接说比较好,虽然这个时机不太合适。

  “宝恩哥,我想以后我不能配合你帮霍炎愠治疗了。”

  本以为霍宝恩会追问苏慕突然反悔的原因,然而他仍旧怪异的笑着,“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这个人非常相信命运,照我看来,你跟霍炎愠之间属于非常不适合在一起的命格。”

  “用俗话说,就是命里犯冲。”

  虽然霍宝恩这番话说的太玄乎,但苏慕也明白,霍宝恩这是把楚封带来的灾难迁怒到她头上了。

  冤枉自然是冤枉的,可她懒得争辩,兀自笑了笑。

  然而霍宝恩从她的笑容里,已然解读出了她内心的想法。

  其实他并不是在迁怒苏慕。

  经历的昨天的一场心惊肉跳的灾难之后,他突然惊觉对霍炎愠的诊断出现了严重的失误。在他这个弟弟的心里,苏慕并不是小骨头的替身,她只是他的妻子。

  或者说,他有点不愿意承认,也许霍炎愠把苏慕看得比小骨头还重,那一刻才会毫不犹豫的撞开杀手。

  虽说作为哥哥,他应该劝分不劝和,但因为霍炎愠的病,倘若苏慕一直留在他身边,结果可想而知。

  两败俱伤。

  以命运为借口,是他能想到最体面的劝离方式。

  “苏慕,我之前对你的承诺仍旧有效,我会让霍炎愠彻底放手。”

  霍宝恩郑重其事的拍了拍苏慕的肩膀,“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再见。”

  苏慕不明白他的用意,但现在离婚协议在手,她完全可以全身而退,朝着霍宝恩点了下头,两个人就此分道扬镳。

  *

  “万幸,孩子一点事的都没有。”

  沈迷放下检查结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虽然苏慕在急诊室已经检查过一遍,但她还是难以放心,毕竟那天的情况那么凶险,就算苏慕没事,也很难保证胎儿不受到惊吓。

  “我倒是没想到,我的干宝贝这么坚强。”

  “那是当然我,随我这个命硬的妈。”苏慕玩笑道。

  “对了,现在离婚的事已经彻底完结了,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我建议你回西山别墅安心养胎,不要在折腾了。”

  苏慕点点头,随着月份愈来愈大,力不从心的疲惫感逐渐加重。

  曾经以为怀孕不会影响她做任何事,但现在瞌睡和饥饿感随时都在影响她的思路,除了吃和睡觉什么都不想做,哪里还有什么胸怀壮志。

  沈迷见她这么听劝,高兴得笑了起来,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她一看来电显示,皱眉问道:“你跟你那位厉教官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啊。”

  沈迷将电话举起来给苏慕看,“没事他这几天怎么总给我打电话?”

  “也许,他是找你有事。”苏慕一脸坦然的回答。

  “最好是啊。”

  沈迷暗戳戳的瞥了她一眼,接起电话开门见山的说:“你要是找苏慕的话,她就在我面前。”

  苏慕心头蓦地一紧。

  说实话,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厉教官,连连示意沈迷不要把电话给她。

  她越是躲闪,沈迷脸上的坏笑就越重,忽然眉头一忪,“你找我?”

  苏慕幽幽的松了口气。

  下班之后,沈迷心事重重的换好衣服,走出医院大楼,遥遥的就看到厉教官斜靠在车边。

  “厉教官,找我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在电话里不方便说?”

  厉少倾放下环住前胸的手臂,示意她上车说。

  “你是说,让我给你开一个诊断书,证明你有心理疾病?”沈迷看向开车的男人,“做什么用?”

  “给一个人看,证明我是因为心理疾病,才会犯下一些错误。”

  沈迷若有所思的盯着他,“该不会是给苏慕看得吧?”

  厉少倾扯了扯唇,“人要是太聪明,就不讨人喜欢了。”

  “说的好像我很在意,你这种心理有问题的人喜不喜欢似的。”

  沈迷听出他话里的威慑意味,不在意的笑问:“不过我倒是好奇,你到底犯什么错误了?”

  看今天苏慕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好像两个人之间闹得非常不愉快。

  按理说以苏慕跟厉少倾过命一样好的交情,小矛盾根本不会有这种反应,除非是苏慕发现厉少倾喜欢她这个秘密。

  “你跟苏慕表白了?”

  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句,厉少倾一脚刹车停在路边,要不是沈迷手扶着把手,能从半开的车窗里当场甩在马路上。

  “表白就表白呗,你激动什么?”沈迷心有余悸的坐直身子,顺手整理了一下晃乱的发丝。

  忽然笑了,“该不会是苏慕拒绝你了,你才找我开一个证明,还想要以朋友的身份继续跟她维系感情?”

  全都说中了,一个字都没有偏差。

  瞥见厉少倾眉头紧皱,薄唇禁抿,一副被人揭穿了老底的无言尴尬,沈迷敛起笑容,正经说道:“作为旁观者,我劝你最好还是省省力气。就算苏慕离婚了,她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这辈子爱过霍炎愠之后,她不会再爱任何人。”m.xiumb.com

  沈迷本意是帮苏慕亲手斩了这朵烂桃花,她始终觉得,厉少倾绝非良配。

  然而她完全没有想到,这句话触怒了厉少倾。

  车子启动之后如离弦之箭一瞬间冲上了马路,任凭沈迷如何喊停车,男人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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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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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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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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