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知否?寒香如旧,人比黄花瘦。
霍倚楼以此句写她对藏真单思不得,秋菊寒香如故,人比菊花瘦。众文士纷纷掩面说:输了输了,不及璇玑勇于自嘲也。萧琰读到这哈哈大笑,回信说倚楼勇气可喜也洒脱,此谓真名士。霍倚楼回信说,人生风流,当勇于追求,也当勇于爱而不得,此谓真猛士也。萧琰读到这又大笑。
此时她却一点也笑不出了。
——君知否?相思销魂,人比黄花瘦!
不需要再有任何疑问或猜测,只沈清猗望过来的眼神,一切都袒露明白。
萧琰脑子“嗡”的一声,似崩紧的弦断鸣响,又似心口中箭,遽然刺痛,一霎间又有无尽的酸涩涌上,让她哽咽难言。她强吸一口气,压制震荡纷乱的情绪,平稳声线,又恐过于平静伤了沈清猗,出口时又放柔了声音,叫道:“姊姊。”薄靴抵着青砖地面走过去。
沈清猗看着她一笑,声音柔软的叫了一声,“阿琰。”手伸出去。
那手修长,却极瘦,白皙轻薄的皮肤下青色血管如兀起的河流,好像随时都能奔涌出来,指节也分明清瘦,似瘦了十几春的细竹。
想到独茧抽丝,黯然销魂……
萧琰心口遽然抽痛,故作沉定的脚步再也持不住,两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将她手握住,指节硌在自己掌心,心口又是一痛,想说姊姊你又瘦了,却在那双眼睛的凝视下梗住。
少年时,她的眼睛看着她,清冽中带着柔和。
不知从何时起,那双眼睛看着她依然柔和,却多了她看不清的幽深,如同阳光照不进的深潭。
现在,她的眼睛看着她,温柔又清冽,再无幽深,一眼就可看透。
她清晰的看见,那清澈见底的潭中,是温柔又浓烈的情意。
再没有半分隐藏,完全的、袒露给她。
萧琰心口“嗡”一声颤栗,跟着就是钝痛,像被重击了一下,又似被攥紧了心脏,无法呼吸,脑子里一团乱麻扭缠,心中五味杂陈,就像阿娘说的七情五味,痛涩酸苦麻,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却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眼前……“人比黄花瘦”的沈清猗。
她握着沈清猗的手不由一紧,跟着又似怕攥疼了她,又稍稍一松,嘴唇嚅动了下,叫了声“姊姊”,心口钝痛,又疼惜着,不知说什么好,但“你又瘦了”的话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
难道,她还不明白沈清猗因何而瘦、为谁而瘦吗?
她为沈清猗痛楚,却又不敢表露出太多,唯恐让沈清猗陷得更深。
“姊姊!”
她只能沉沉的一声,又似有哽咽堵在了心口。
暮色中,山上的夜风吹动着,气氛却沉滞不动。
两眼相对,仿佛静默很久,其实只是短暂的几个呼吸,沉缓又漫长的呼吸。
沈清猗轻柔一笑,打破了沉滞的气氛,清冽却柔软的声音说道:“你走了远路,先进去沐浴换身衣裳,咱们再说话吧。”
“好。”萧琰立即应道,这会儿她心乱如麻,完全不知怎么思考,至少给点时间,让她缓冲一下,理一理情绪。
沈清猗拉着她往里去。
内庭门廊下,白苏、赤芍、菘蓝三位侍女已经候立,齐齐裣身行礼,“见过十七女君。”
萧琰想到承和院的时光,不由眉眼舒开,笑道:“好久不见你们了。”声音柔和,因为不再变嗓音,带了女子清丽的声线。
三位侍女不由微微抬头,表情瞬间空白,一霎间只想道十七郎君比以前更好看……哦不,是女君,灼灼澄净,鲜亮耀眼,却不刺眼。
沈清猗清冽眸子一扫,三侍女顿然回神,白苏轻步上前接过萧琰的书箱,菘蓝将人迎入浴室内,赤芍下去煮茶。
浴室内是白石铺底的小浴池子,池里的水已经烧烫,六曲屏风下的衣榻上备好的全新的衣衫鞋袜,萧琰神识一扫就知道合乎自己的尺寸,她有些恍惚,仿佛回到少年时候的承和院,沈清猗也总是这般妥贴。
只是,此时情意已非当时。
萧琰沉默入浴。
滚烫的热水让她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沉滞的血液似乎在这时才开始流动,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心口的钝痛却没有舒缓,反而震荡开去,水汽氤氲了她的眼睛,没有往日的澄澈宁静,充满着迷茫和沉郁。
她不由仰靠在浴池壁上,微微闭上眼,脑子里闪现出那只瘦得硌她掌心的手,白皙轻薄的皮肤下青色血管突起,似乎脆弱得一碰就会迸裂,又似乎会如岩浆般迸流出来,她心口一阵揪,右手不知觉的握紧,手背上泛起青筋。
——她在害怕。
害怕自己伤害沈清猗。
相思是剔骨刀,一刀一刀剔肉刻骨。
她的姊姊已经剔出了骨,要如何才能让她不再剔下去?
萧琰心中惘然,不知道该怎么做。
面临生死危机,她可以毫不犹豫的做出决断,可面对沈清猗的感情,她却犹豫不决了,只觉比生死危境更难。
面对李毓祯的感情,她可以明白的做出决定,因为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她的心清明,没有迷惘。
但沈清猗的感情不一样,不能用正确、错误这样的准则来判断,萧琰必须以感情来判断,应该怎么做。
但感情却是最难判断的。
因为它太受感情影响。
她没有在浴池中久坐下去,虽然心绪仍然杂乱,却不愿意以沐浴来逃避,更不愿意沈清猗久等她而心乱,洗过一遍后就起身穿衣,胸衣、内衫、薄绫暗花裤、缠枝莲交领裙衫,果然都很合她的尺寸。这三年她还在长个子,沈清猗未曾亲见却没有半分误差,可见细节推测能力,也足见对她的用心。
萧琰沉默的穿好衣服,以发带束发,穿着木屐走了出去。
菘蓝跪坐在正房门边,向她行礼,已经没有惊艳之色,神色恭谨又平静,轻轻推开素雅白净的樟子纸格门。萧琰入内脱屐,眸子不由凝注在隔屏上——“秋水长天,漪寒碧”。
沈清猗离开贺州时,她曾经作了一幅画送她,就是这座双织屏风上的绣画。她没想到沈清猗竟然临摹下来,令人制成了绣屏,置在起居室出入的地方,抬眼就能看见。
她心中复杂。
作这幅画时,她想到了沈清猗在景苑湖边伫立,静望湖水波光的那一刻——身清寂寥然,神幽远难度。
而她此刻已经明白沈清猗是为谁清寂寥然,又是为谁神思幽远,只因那样的感情,不可诉于口,只能沉埋于心底,像那湖水一样,清寂寒凉。
萧琰心口又一揪。
屏风上的刺绣,完整的还原了她的画:景苑湖水的上方,是秋日的天空,明净、高远,清寂寒凉的气韵中便多了高旷。她希望沈清猗不是“更悄浸、漪漪寒碧”这样的清寂寒溟,而是如“长天秋色”这般的疏朗明净,她祈愿沈清猗无念无忧,心空澄静。
——可正是她,让沈清猗清寂寥然,相思蚀骨!
萧琰只觉足下千斤重,迈不动步。
但她终究抬步,行过隔屏,见沈清猗倚在琉璃隔断下的闲息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却没有看,一肘支着凭几,神思不属的样子。身上新换了件梨白折枝莲的束腰襦裙,腰身细瘦,不盈一握。发髻也已经除下,一头乌发垂在素衣上,衬得人白如雪。
看在萧琰眼中,却是衣淡素如雪,人白薄如纸。
她足下不由放轻,尽管白袜踩在柔软的蔺席上已经无声。
“阿琰。”沈清猗抬眸叫她,唇边浅笑映在如雪脸上,恰似点破银花玉雪香,清冽又淡雅柔和。
“姊姊。”萧琰应了一声,又顿了顿,才走近前去,隔着小几坐她对面。
白苏端着漆盘进来,三只细长的琉璃杯,一杯是枇杷露,一杯色紫黑如桑葚,透着药酒的味道,另一杯是温水,搁在小几上,行礼退了出去。
萧琰看着那杯色紫黑如桑葚的,关心道:“姊姊在用药酒?”
“这是养颜酒。”沈清猗向她眨了下眼,笑道,“你若美貌如故,我已老去,如何是好?虽然入道后不需要再用这酒,一时用习惯了,常饮也有好处,也就用着了。”
萧琰闻言默然。
姊姊以前何曾在意容貌?
但现在……
因心悦你,就为你在乎容颜。
她想说“姊姊无论什么时候,在我心里都是风华如故”,但嘴唇动了下,终究没有说出来;这样的话,以前可以说,现在却不能了。
面对沈清猗这种含蓄的表白,她不知如何应对,不由垂下眼,伸手端起那杯枇杷露,清甜的汁液咽入喉中,却像喝着苦涩的青橄榄汁一样,让她愁涩到底。
沈清猗也不逼她回应,只端起那杯药酒饮下,柔声问她,“你去乌古斯了。”
说到正事上,萧琰松了口气,点头道:“是。我奉了圣人和……太子之命,去乌古斯汗国见格索尔大公,就是如今的乌古斯皇帝……嗯,也是千山学长的亲生母亲。”
慕容绝的身份已在乌古斯公开,这就不再是秘密,不需要隐瞒。
但沈清猗完全不意外,像是早就知道的样子,“我听太清掌教说过。”
萧琰惊讶抬眉。
太清掌教可不是闲来无事说八卦的人……
她眼睛明亮,“姊姊,太清掌教可与你提过,天启计划,还有星命?”
“我知道。”沈清猗清冽眸子看着她。
萧琰眼眸更加明亮,沉重揪着的心绪也被喜悦压过,“姊姊,是你!”
自她上神农峰后,朱雀星辰更加烁烁,冥冥中相连的感知也进一步清晰;随着她接近元合庭,星光越烁烁;当她站在青石门阶下时,那种感觉已经清晰确定了。
——沈清猗,就是南方朱雀。
她果然早就和“朱雀”相遇。
萧琰原该欢喜雀跃,但沈清猗没有在门外候她,这很不寻常……凝涩的心绪压下了这个喜悦,让她无心去体味,当在中庭看到沈清猗那一刻,她的心已经揪痛,脑中纷乱如麻,又哪还顾及到朱雀不朱雀呢。
直到此刻,雀跃的心情才蹦跳出来,她不由觉得命运真是奇妙,原来她们终将同行。
是啊,同伴。
萧琰振作起来,似乎寻得了力量,驱散了心中的钝痛,眸子烁亮欢喜,看着沈清猗道:“姊姊,我们是同伴。”
沈清猗眸子一黯,叹道:“你若只是这般欢喜的看着我,不说这句话才好。”
萧琰心跳如鼓,一时讷讷,“我……”额上都要急出汗来。
……说什么好?
说知道你是星命我很欢喜?不对,难道姊姊不是星命她就不欢喜看她了?
那说我看着你就欢喜?也不对,这不就暧昧了吗?
萧琰只觉这些真心话都不能说了,带来误解怎么办,只好端起那杯温水递过去,“姊姊你喝水。”
沈清猗一声轻叹。
见她急得要冒汗的样子,又一笑,伸手接过去,柔声道:“你慌什么,我又不是这会儿逼你。”抬杯喝了口水,“说吧,乌古斯的事。”
萧琰顿时松口气,暗里稳了稳心绪,这才开始说下去。沈清猗是星命,所有事就可以说了,包括她和慕容绝的星命,她与乌古斯皇帝寔楼丘的会见,与少神司、大祭司的谈话,至于她被追杀的凶险过程只略略几句,不想让沈清猗为她事后担忧。
……和慕容绝磨道的事,也说了。
萧琰不愿意隐瞒,说到乌古斯,说到慕容绝,这件事就不应该避过去。何况,沈清猗以后也会知道。即使会痛苦,早说比晚说好。
沈清猗端着杯子不动,身子似被定着了一般,良久,她拿起杯慢慢饮了两口,眸子似被冰凝固了,攥着杯子的指端发白,手背薄肤下青色的血管突突跳动。
萧琰看得心口突突跳动,唯恐那血管一下爆了,又担心沈清猗攥碎杯子伤了自己,浑然忘了沈清猗已经入道肉身没那么脆弱,她着急却轻轻的叫了一声,“姊姊。”期望沈清猗气痛之极将杯子掷出去,或者砸在自己头上也好,总要发泄一下。
沈清猗却放下了杯子,抬手压制在心口上,皮下的青色血管愈发突起,那双清冽的眸子盯着萧琰,如雪的冰冷,似有暴风雪在凝聚,却又有隐忍到极点的痛楚。
萧琰惊慌失措。
“姊姊……”
起身又踌躇,终究没有绕过几去。
沈清猗身子微微颤抖,似不堪承受般,倚着凭几强撑着,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萧琰惊痛,再无法顾虑什么,一步过去伸手扶了她,让她斜靠在自己身上,输了道真气入她心经,又抬手轻缓抚她背,“姊姊,我和学长没上床……就是……就是……”
就是后面的话也不好说啊,萧琰急得出汗。
沈清猗梗着背脊,气怒心痛不让她扶。萧琰扶她肩上的手立即落下去,轻轻抱住她细瘦的腰,叫道:“姊姊。”身子又向前移了移,将沈清猗整个上身都抱住,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
沈清猗胸口微微起伏,紧抿着没有血色的唇,忽然抬袖捂唇急咳了两声,萧琰立即将水杯端到她唇边,“姊姊你喝口水,顺顺气。”
沈清猗定定看她一眼,喝了两口水,萧琰将杯子放回去,抬手在她背心轻揉,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轻轻叫道:“姊姊。”
沈清猗眼闭着,苍白的唇紧抿着,薄得似刀片般,锋利得要割人,不想应答萧琰,又似在顺那口气。
萧琰想起那次在盛华院的樨香池榭,沈清猗发现了她和李毓祯的事,也是气怒得浑身颤抖,拿削果刀想戳她,又掐她脖子……她以为沈清猗是恼她“酒后乱性”不自爱,却原来、原来是……
姊姊那时就对她生情了,才会心伤、心痛若此!
萧琰心中又痛又涩,嘴里也苦涩无比,像嚼碎了十几颗苦橄榄,想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能说什么呢?
沈清猗忽然睁眼,伸手勾了她脖子,萧琰以为她又要掐自己,柔顺的没动,想掐就掐吧。沈清猗却只是搂了她脖颈,头抵在她颈边,声音有些虚弱,却清晰如冰雪灌入,“以前的事我不理。以后,你再和谁勾勾搭搭亲热,我就毒死你。”
“……”
萧琰无言以对。
想起那次在樨香池榭,沈清猗也说过要毒死她,她笑说姊姊你才舍不得,现在却不敢说这样的话了。嘴唇嚅了嚅,“我真没勾搭。”李毓祯和慕容绝是她勾搭的吗?萧琰觉得很冤。还有姊姊,也不是她勾搭的啊。
沈清猗冷呵一声,那笑声让萧琰背脊骨直发凉,“你想说,是我勾搭你?”
萧琰顿时冒汗拼命摇头,“不是、不是。”
沈清猗真没勾搭她,之前还疏离她,萧琰现在知道原因了,心里更生敬重。
只是现在……她心里嘀咕,这是在勾搭她了吧。不,是表白,还用毒.药威胁她,只这话她是不敢说的,不只怕沈清猗恼怒,更怕伤了她心。
沈清猗的手摸着上她颈,手指细瘦又冰凉,想到她与李毓祯,与慕容绝……就似刀子戳在心口,恨不得在她颈部血管狠狠按下,临了又舍不得下重手,心口一痛,“萧琰!”咬牙切齿的两字划过心尖,痛得泪要冲出,又眨眼逼了回去。
“姊姊……”萧琰慌乱抚她背。
沈清猗抬手攥她肩上,将心口的痛也攥下,良久良久,那口气才缓缓咽下去,看着她幽幽说道:“你可知,我何时对你生情?”
“是在……遇到孙先生遗骨之后?”
萧琰之前就细细回想过她和沈清猗的种种——沈清猗突然对她疏远,并不是从庭州开始,而是在抵达庭州之前,那次小沙海遇袭后,从地下河上来,她就对她隐隐疏远了。
沈清猗微微阖眼,强抑心中痛楚,“不是。还在那之前。”
萧琰迟疑,“那是……在何时?”
沈清猗沉沉幽叹,“我亦不知。……待知时,情已深了。”
情已深到,入骨而不知。
“那次跌下悬崖,我和你一起跌落到地下河岸,在黑暗中,情.欲猝然而生,我才知对你的心。……原以为,可以斩情,将之深埋成灰。只是,情暗生时,已入骨。待剔骨,情已经入髓,如何剔得去,唯有骨碎人成灰罢了。”
萧琰一窒,“姊姊。”
“那次……从悬崖下面上来后,我和你四哥就不再有亲热事。我既知,对你有情,总要将你忘了才好。只是越忘,却记得越深,越想刮去它就越入骨。那时,我就知,再也忘不了你,除非我死了。……所以,我进了道门。”
萧琰心中波涛起伏,心脏跳动到紊乱。
沈清猗坐直了身,眸子看着她,“我想着,终有一日,我能站在你面前说:阿琰,我心悦你。”
萧琰心口扑通扑通,剧烈激荡,目光凝定似无法转动,脸庞火烧火燎的烫,又紧张慌乱得屏住了呼吸,面对她深情似汪洋的目光,自己就是汪洋中的小舟,被浪涛掀上天去。
沈清猗凝视她一阵,声音又幽幽低回,“我在院里栽了一棵福榕,小时候阿娘说,这是有福的树,开的花名合欢,花开时,有情人就能聚首。我看着树一年一年长大,期盼着终有一日开出合欢,和我心悦的人执手看花,待秋来结出合欢果,永结同好。可一秋一秋仰望,风萧萧,碧落不知几许,不见合欢花,唯有相思树。廊下影徘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执笔道情千万,落笔寥寥淡淡,炉中沉香,寸寸成灰……”
萧琰不忍听下去,却更不忍打断她,眼前似见:她在合欢树下徘徊,一次、一次抬头凝望;深夜伫立廊上,相思远人,唯有月影相伴;执笔欲书万千,却终隐忍,落纸只余平常语句,炉中沉香寸寸成灰,恰似一寸相思一寸灰……
她的心被沈清猗的情缠绕着,那些情丝缠成了一根线,勒入了她的心脏,似要将心切割成两半,一半心还是自己的,一半心却不知所从。琇書網
心如浪卷,起起伏伏,沉沉落落,又黯黯然,如处茫茫大海,不知何处是方向。
沈清猗执起她手,清瘦的手指在她掌心轻划。
一笔一划……
那是一个“心”。
清瘦手指合拢她五指,看起来就是拳头握住了心。
她的心……给了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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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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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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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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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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