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剑湖。
萧琰已经在巨岩前思索了四天四夜,时而挥刀,时而迷惘,时而沉思。
石径上,一只提篮照例放着一壶清水,一只白水煮鹅蛋。送提篮的人每天轻轻的来,又轻轻的去。萧琰沉浸在刀意中,浑然无觉。她累了就调息,渴了就喝水,鹅蛋却没有碰过。她脑海里心里以致整个身体都充满着那些线条,根本感觉不到饥饿,就连喝水都是为了舒缓疲惫,而不是渴的需要。
这四天,她每天都有领悟,然后顶着刀意的威势,能够向前踏出一步。
但是,她距离岩石还是有一丈的距离。
再想往前踏出,就会感到沉如大山般的压力,以及千万道刀锋刺进自己身体的剧痛感。
这四天,她的刀终于能击出“无”!
但那“念”字的一撇,无论如何也落不下来,刀势强行下落,就感到真气堵塞经脉要爆裂的感觉。
这是今天第十四次失败了。
……
她站在那沉默了一会,精神的极度疲惫让她眉间有些疲倦,收刀回鞘,走到提篮边倒了一杯清水喝下,然后身子一仰躺在石径上,看着树林上方的天空。天空已不复之前的晴朗,有些阴,还飘浮着几团乌云,看来要下雨了。
她看了一会,胸口有种郁闷不宁的感觉。
这种感觉影响了对刀意的领悟。
后面几次失败都是缘于此。
萧琰才决意停下休息。
或许真是……太累了。
她闭上眼睛调息。
眉毛不知觉的紧蹙。
脸上忽然流露出极为错愕的神色。
她的神识才入紫府,就发现虚府星空中,东方疑似青龙的星宿闪亮的那两颗大星,忽然黯淡了下去。
她心口遽然一缩,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目光里有茫然,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最近东方气运极差,不宜往东去?
萧琰直觉不是这样。
她摸着遽然一悸的心脏,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莫名的不安。
她知道,修行者的境界越高,尤其进入宗师境后,和天道法则交相感应,对于和自身因果相关的人和事,能有着感应。
那她这种心悸不安,感应的是什么?
东边的事?
还是东边的人?
萧琰蹙眉不明所以,不由抬手按着心口,她闭上眼睛,细细去感应——不是去紫府的神识世界感应,而是用心去感受。
她有一种直觉,如果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发生事情,应该是心的感应更直接。心,心脏,既是血肉,也是感情。
她的神识进入心脏内,细微的体察,心脏中的血液泵动着,舒张紧缩跳动,似乎与平常没有什么区别,方才那道心悸不是来自血肉,而是心与之连的魂。魂之所牵,感情之系。心魂之系,是与自己有感情牵系的人,但不是直接的血脉。
萧琰松口气,那就不是阿娘!
阿娘在长安,是目前她的最东边。东边的人或事,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阿娘。
然后是次东方,贺州在剑阁的北面偏东,于她目前而言也算东方——萧琰在不知道“东方”的定义下,只能以自己为坐标这么推测——也不会是父亲和四哥。这也是她的直系血统。
那么非直系血统的感情相系?
最东面的长安,有圣人外祖父,不,不会是圣人。圣人是大唐皇帝,是大唐气运之所钟,圣人真有事,天象都会有反应。何况圣人在皇宫,有先天宗师护卫,也不可能出事。
那贺州这边,是安平母亲和祖母,应该也不是她们出事,国公府内很安全,祖母静居在松鹤院内不会出去,安平母亲就算出去应酬,也有洞真境宗师暗里护卫,不会有事,何况也没有人针对安平母亲呀。
萧琰心里又松口气。
其他的非直系血统,又和她有感情牵系的人,这有些多。
姊姊?
萧琰首先想到沈清猗,沈清猗当然跟她没血缘,但感情牵系和因果却是极深的。
萧琰想到上封信,心里计算着日子,姊姊现在应该是离开广州了,在返回神农域的路上?她心里顿了一下,有道潇子道君在,姊姊应该无事,何况有谁会刺杀姊姊呢?她跟人无怨无仇的,就算有一项提案引起了两位世家执政相公的反对,还间接将他们架到了火堆上,但也不至于仇恨姊姊到要杀人吧?世家不至于这点心胸都没有,何况这是同时得罪道门、萧氏和沈氏了,不至于这么不智。
萧琰心里又松了口气。
然后想到李毓祯,她心脏遽然一缩。
猛地睁眼。
李毓祯?
——上封信就是六天前那封,她说在长江视察水道。
现在是到了哪里?是不是在剑阁的东边?
萧琰心口咚咚跳起来。
是了,她不是自己的直接血亲,但也是间接血亲,更重要的,她是自己的同伴!又是宗师,和自己有着大道上的交相感应,所以在与天地交相感应的紫府里,会有她的星辰,映照在自己的虚府中。
是了,东方青龙,青龙,龙也是天子的象征,她是未来的天子,是了,是了!
萧琰心口咚咚咚急跳着,似乎是在应和她的猜测,有了一种类似虚空的空荡应兆。
——李毓祯!
萧琰猛地站起来!
如果说出事,最容易出事的就是李毓祯!齐王那边会不会再派宗师高手刺杀她?还有那个天下之局,既然是局,就有对弈双方,对立的那一方会不会派宗师刺杀她?
萧琰这么想的时候,已经飞奔出了树林,踏上剑湖边的小舟,解下缆绳就如箭射向对岸。
她站在舟头,望着上方天空中的几团阴云,长长吸几口气,不要急,要冷静,不能先乱了。要冷静跟大师伯说。越冷静,才能让人相信。慌乱的话,说出来也会打个折扣。
她默诵着《太上玉清经》,舟还未至岸,就腾空而起跃到郁金香花海中,正要瞬移出去,身形就滞住了。
大师伯是住哪里?
……
四天前,她到了剑湖岛上拜见阁主大师伯后,就去了林中修习母亲留下的刀意,真不知道剑阁阁主是住哪里。
得找个弟子问问。
虽然想到在剑阁内随意外放神识不礼貌,但萧琰此时顾不得,心道之后向大师伯道歉领罚,便放出神识同时向三面呈扇状般搜索出去。
……怎么这边人很少?
或许是剑阁弟子都喜欢练剑不喜欢看花,所以不到这片花海来?或者是自己这几日在剑湖岛上修习刀意,大师伯吩咐了不许人过来打扰?总之她出来时就知道剑湖中只有她一人。
她放出去的神识忽然在西面几十丈外的山石后遇到了屏障,被温和的弹了回来。她一喜,立即向那边瞬移去,转过山石便见到从前面路上正走过来一个熟人——带她们入剑阁的那位桑丘师姊。
她心中大喜,远远叫了一声,“桑丘师姊!”足下星步一踏身形连续两闪,就越过几十丈到了她面前。
“无念师妹。”桑丘南友好的笑,先赞了句,“《斗转星移》修习得不错。”接着惊讶道,“怎么从剑湖出来了?有事?噢,我正好要去剑湖找你。”说着将手中的扁平匣子递过去,“这是早上剑痴来宗门挑战前,阁主吩咐我带给你的。阁主说,千山已经闭关了,宗门内就我和你比较熟。秦师姊掌管刑堂太严峻了,让她给你送东西别把你吓着。”桑丘南说着哈哈笑起来,有那么一个师尊,她的性子也极爽朗。
剑痴?挑战?还有,学长闭关了?萧琰心里惊诧,此时却顾不得询问,接过匣子便说道:“谢谢桑丘师姊。——我从剑湖出来,是有急事要见大师伯,不知道大师伯住哪里?”
桑丘南哎呀一声,面露遗憾说道:“如果是急事,无念师妹恐怕这两日都见不着阁主了。因为早上剑痴挑战师尊,双方激战了三刻钟,剑痴重伤,但师尊在剑道上也有重大领悟,却有一个关窍卡住了,若能越过去很可能剑道再进一阶。所以就在半时辰前,阁主召集所有先天宗师在剑思崖论剑闭关了。”
“闭关?”萧琰心中一咯噔,跟着问,“能出来吗?”
“不能!”桑丘严肃摇头。
她解释说道:这是剑阁先天宗师的传统,哪位先天有了重大的领悟,都会聚集所有先天宗师在剑思崖的崖洞里论剑闭关,为了不受打扰,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先天宗师在元神出离时的安全,崖洞有防御阵法保护,并且万斤巨闸落下,隔绝内外。
“当然,还是留了一线通知渠道,但除非涉及宗门安危的事件,否则不能轻启这个通知渠道。”
桑丘南见萧琰惊怔又陡然沉重的神情,又诚恳的解释说道:“因为不知道里面先天宗师们的情形如何,如果正处在紧要关头,却贸然惊动了他们的元神,这个后果,剑阁不能承担。”
萧琰沉默了。
她感应到李毓祯有事,但这是她的猜测——是不是真的是李毓祯,是不是真的有事,她不能确定的说是。
而不能确定的事,却要让剑阁开启这个紧急的通知渠道?就算她是剑尊的弟子,脸也没有这么大,让剑阁为一个不确定的事情破例。
不止是会打断澹台三师叔进阶——先天进阶有多难,萧琰只是想一想就知道,打断人进阶的契机,那是如同杀人父母之仇呀——就算三师叔不介意,但也如桑丘师姊说的,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万一真的惊扰了先天的元神呢?万一另外的先天师叔们也得了领悟的契机呢?或者在做危险的尝试呢?剑阁宗师都是些疯子,萧琰早就有听闻,真的不敢保证闭关的先天师伯叔们是在平和的做讨论。
再者,她想得现实一点,就算李毓祯出事,对于剑阁来说,这算是“涉及宗门安危的事件”吗?
萧琰思忖后叹息,对于已经屹立一千四百多年的剑阁来说,就算大唐皇帝出事,可能也只是一次波涛吧?波浪过后,剑阁依然会屹立。相比秦国公主的安危,当然是闭关中元神交汇的剑阁阁主和先天长老们更重要。
桑丘南见她沉默,想到阁主大师伯的交待还没说,就又说道:“无念师妹,阁主还留言说,这匣子里的东西是解答你疑难的。”桑丘南一字不落的复述:
“阁主说,星辰运转的轨迹,强大的力量人力很难扭转,但是我们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影响它的轨迹;而这微乎其微的变化,通过反射的光辉映照到亿万万里之外,可能就是很大的折射变化。也可能对于星辉映照的人,是一个生死变化的契机。”
萧琰垂下的眼抬起来,随着桑丘南的话沉思,良久,她似想到了什么,回神说道:“桑丘师姊,我先走了,我去找千山——呃。”忽然想到千山学长闭关了
桑丘南又哎呀一声,“无念师妹,你要找千山师妹呀,她四天前被阁主考较后,就有了顿悟,然后就闭关了,估计出来修为又会进一步。”她眼里闪烁着光,显然很是期待这位师妹赶紧成长然后和她痛快打一场。
萧琰忍不住叹一声,大师伯他们闭关,学长也闭关,虽然心中焦虑,也要嘀咕一句:李昭华你看你德行不修,倒霉了吧。她眉头皱着,心忖自己还被郑王那边的人追杀着,估计剑阁外围还有人盯着,更糟糕的是她不知道李毓祯在哪里,她若出去,只怕还没找到李毓祯,自己先被追杀了。
萧琰想了想,抬眼看着桑丘南,认真问道:“桑丘师姊,我可以信任你吗?”
桑丘南神色一肃,“无念师妹,虽然你不是我们剑阁弟子,但你是二师伯的亲传弟子,是我们的师妹,只要不是危害剑阁的事,你可以信任我。”
萧琰点头,说道:“桑丘师姊,我想拜托你送封信。一封很急、很急的信。”
桑丘南立即转身,“无念师妹,你跟我来。信写好,我送去。”
“谢谢师姊!”
……
八月五日,上午,巳正三刻。
长安,东宫。
“啪!”
一滴墨落在御贡凝玉宣上,毁了即将画成的一幅《海天落照图》。调墨的侍人好生痛惜,这可是被誉为“大唐金碧山水第一家”的太子殿下的画啊,费时半月眼见将完成,结果太子就被这滴墨给毁了。
侍人一副痛心疾首,太子却并不在意。确切的说,太子心神有些恍惚,才会提笔发怔,让墨滴了下去。他沉默片刻,没看画一眼,将笔搁在砚台上,背着手出了画阁。
他沿着木廊缓缓走着,侍人们抬着步辇,背着圈椅,拿着大氅提着茶具等,静静随在后面,落足无声。太子走了一会,坐上步辇,去了太子妃的院子。太子妃正在池边喂鱼,一把接一把的抓洒着,旁边端着鱼食的侍女想提醒她已经喂了三盂了,小心撑死这些鱼,但见太子妃蹙眉的表情,又将这句话咽了下去,心想撑死就撑死吧,再养一池就是。
“参见殿下。”
侍女们的行礼声让太子妃回过头,见太子拢着眉头过来。太子妃行了一礼,太子摆了摆手,夫妻俩就站在池边看鱼,都沉默着。
太子妃开口幽幽道:“我心又跳了。”
这句话换了别人不懂,但太子懂。
太子挥了下手,侍从和侍女们都退到廊上廊下站着。一名侍从将圈椅置在太子身后,也立即退到廊下侍立。
“明安,”太子妃叫着丈夫的字,“你老实说,长生是不是又去做危险的事了?每回她一遇险,我这心就要跳。”
太子沉默了一下,说道:“跳着跳着,就习惯了。”琇書網
太子妃怒了。
夫妻俩成亲六年后才盼来了第一个孩子,对这个孩子投入了太多的爱,或许正因为如此,血脉牵应感很强烈,每当她遇险,夫妻俩都会心神不宁。但李毓祯遇险多了,而且每次都是遇难呈祥,渐渐的,夫妻俩也就习惯了。
但这回不同,那种不安感,格外强烈。
太子妃从早上一直心跳到现在。
她怒目丈夫,“我昨晚梦见长生躺在黑暗中,深身都是血,吓得我醒过来,一宿都不敢合眼。”在她脸上精致的妆容下,能看见眼底的青色,她盯着丈夫逼问,“你说,长生现在在哪?”
太子昨晚歇在裴良娣那边,半夜也醒了过来,心神不宁,今日上朝也没什么精神,好在朝会散得早,圣人很体贴的让他回了东宫,提笔想画完那幅画,舒散下精神,谁知却更恍惚了。
他只觉得很累,全身似乎都虚弱无力,坐在圈椅上,伸手拍了拍妻子垂握在裙边的手,安慰她,“阿蕙,别担心。咱们女儿厉害着呢。再说,还有晋王临川郡王跟着,不会有事。最多,嗯,受点伤,流点血。嗯,她是剑修嘛,受伤流血是寻常。以前也很受了很多伤,嗯,都没事。”
太子妃冷冷的盯着他。
“你越紧张‘嗯’越多。”二十八年夫妻了,她还不知道他?
太子冰凉的手指握住她,眼睛垂着哑声说道:“我昨晚也梦见长生了,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怎么叫都叫不起来。上朝那会儿,我的内衫都湿了。不知怎么的,就出虚汗。心口一直跳,咚咚咚的。阿蕙,我很不安。很害怕。”手指冷得像冰一样,微微颤抖。
太子妃回握住他,这般站着,一低头,就看见丈夫乌发中的白发,和他紧抿的、血色淡薄的嘴唇。她心一酸,如果长生出事,恐怕最摧心肝的不是她这个母亲,而是他这个父亲。
“别担心,”她温柔声气道,“咱们长生命大着呢。她会长命百岁,不,三百岁,五百岁。等我们墓上的柏树都长得老高老高,她还活得好好的。”
“对,”太子说道,“她会活得好好的,做很久很久的皇帝,和咱们大唐一样,长生,久远。”
夫妻俩一坐一站,看着池中五彩斑斓的锦鲤啄食着鱼食,紧紧的,互相依偎着。
两人紧握的手,却都是雪凉,没有一点温度。
……
八月五日,午初。
大明宫,紫宸殿。
紫宸殿是皇帝的寝宫,是前朝后寝的格局,与寝殿相连的阁子叫清静阁,是皇帝读书的地方,除了一架架书外,还有一个博古架,上面摆放着皇帝喜欢的珍玩,随着这间阁子主人的更换也不断更替,当今圣人喜欢盆景,于是博古架上放了好多盆的奇木奇石袖珍盆景。在最下面的横柜上,还整齐的摆放了一排精致的琉璃盂,各种绚丽的颜色,最右边却是一只陶盂,里面装着各色琉璃棋子,和那些琉璃盂的颜色相配。
圣人拈了四颗白色的棋子,投入到白色的琉璃盂中;又拈起九颗浅黄近白的棋子,投到浅黄近白的琉璃盂中;最后拈起一颗黑色的棋子,投到黑色的琉璃盂中。
——这是控鹤府报上来的宗师死亡数据。
截至目前,这场杀局,两边出动的宗师势均力敌,损亡人数是五比五,都没占到便宜。从总数上,对方损亡九人,但多死的四人是死在伏击萧琰和慕容绝的战斗中,呵呵,真是后生可畏。
这也表明了,对方的目的是杀萧琰,而不是现在就与萧氏全面拉开战局,这让圣人有些遗憾,如果能将这两方同时削弱那是最好的。但萧氏那边也是老猾头,没有将宗师战力全部投进去,否则,岂只这点死伤?
控鹤府的情报说萧琰四天前已经下山,而目前失去行踪……圣人沉吟着,心里有怀疑,萧琰真的出了剑阁?即使先天的眼目所见,也未必就是真实。
且再看看萧氏后面的应对,就应该清楚了。
“圣人,午时二刻了。”书阁的内侍阁长看了眼符纹漏钟轻声上前提醒,这会是午膳时辰了。
圣人起身,接过内侍阁长递来的温热巾子擦了手,背着手走出去,到了长廊上,却完全没有用膳的胃口,似乎也不觉得饿。他摆了摆手,“一会再用膳。”
圣人背手蹙了会眉头,忽然也没了再回书阁看一会游记的兴致,抬步往前面的东暖阁去。
该批阅的奏章都已经批阅完了,有几份奏章圣人想放一放,今天没什么要处理的政务了。圣人坐在御案后,一时点发怔,有种空虚感觉,仿佛不知道做什么,又似乎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圣人目光有些黯,他想起了吴王,老七死的那一天,他也是这般万事生厌的心情。
今天是怎么了?又想起老七了……唉,真的是人老了啊。
圣人强打起精神,觉得必须做些什么,他的目光扫过御案上搁得整齐的几摞奏章,却没有能让他生出兴致的,便看向右手边的案柜,那是一个与御案同质的紫檀横柜,但紫檀柜包裹的却是一个沉厚坚固的精钢柜子。
这里面锁的都是绝密奏章。
他去清静阁之前刚刚锁进去一份奏章,那是上午朝会后军器监进呈的一本密奏。圣人挥了下手,内侍阁长退了出去。圣人轻旋机关锁,打开精钢柜门,里面分了四格,圣人又旋准对位其中一格的机关锁,从这只柜的最上方一格取出一本奏章,锁上柜子,翻开又看了一遍。
这是一份喜报,是军器监研究院新取得的重要成果呈报。
这份喜报却让圣人觉得有些烦躁,有种郁意积在心口,或者说是因为陈年旧事带来的不安。
那还是在他父皇敬宗朝的时候,军器监研究院发生过一桩失窃案,一个取得重大进展的研究科目发生了机密资料失窃案,为此军器监有十数位官员和匠师牵连入罪,但失窃的资料始终没能追回来,那个科目就是圣人这份奏报中又取得了新成果的火器科目。
军器监研究院成立火器科目已经有六十年,取得了很多成果,但因为种种因素考虑,这些研究成果被秘密封存了起来,没有投入军中使用,而是继续研究弊端更小威力更大的火器,譬如,射程更远体型更小的火炮,爆炸力更强的炸.药,远程射击的火.枪等等。
但那桩失窃案的源头始终没有追查出来,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隐患——那些机密研究资料是去了哪里?
已经二十五年过去了,靖安司的机密调查署还是没有追查出线索,圣人每当看到火器研究出新成果的时候,心里就浮起那股隐忧……而今日,这股忧患感似乎更强烈,让圣人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果然,是老了么?
圣人揉了下眉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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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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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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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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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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