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王给她的第二块号牌就是预约的今天,显然也是料定南斗剑阵压不住她,只进一次,不会进第二次。
北斗阵的巷子比南斗阵更宽,七名玄衣剑士脚踏七星位,抱剑而立,萧琰还未入阵,就感到一股寂灭之气。
她拔刀行了个武者礼,七人持剑回礼。
萧琰收刀入鞘,一脚跨过入阵的白线,便觉如入死地,剑阵所及的这方天地,仿佛元气都被抽空了一般,让人觉得窒息,连她的内息都有些凝滞。
这方天地的元气当然没被抽空,而是被剑阵禁锢了,只流转在七人所踩的星位上,供七人所需;而攻阵者却得不到元气的补充,一入阵就等于是在打一场没有补给的消耗战,迟早内力耗尽而倒。
故而,南斗剑阵称为生之阵,是以元气过盛杀人;而北斗剑阵称为死之阵,是以元气虚竭而死人。
萧琰先试探了两拳,再攻出十几拳后,就琢磨到这北斗阵的奥妙。
和南斗剑阵一样,这北斗阵的七位剑士功力也相差无几,因常年配合,彼此十分熟悉,声息相通,心心相印,纵横合击,互相呼应,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腰则首尾皆应,应变十分奥妙。而且七人功力相连,她一拳击出,只是与其中两道或四道剑光相击,却等于与七人的内力同时作战,合击力道则远远超出了七人总力。
所以北斗七星阵又叫北斗七转阵,因为每人都是七转,萧琰等于是和七七四十九位登极境大圆满剑士的内力之和在作战。
所以萧琰入阵就感到了压力。
最要命的是她的内力得不到补充,而剑阵中的七人却可以吸纳元气,借助七人内力连合构成的大循环,转化元气为内力,生生不息。
但萧琰的眼力和悟性都很高,十几拳后就看出破阵的关窍,只要击倒魁杓相交的天权位剑士,抢占天权位,北斗剑阵就会失去斗身和斗柄连合的枢纽,从而被攻破。
但萧琰入阵的目的不是破阵,而是借剑阵叠加的压力淬炼内气,所以她并不用以巧破阵的方法,而是以力抗阵。
但是她的内力得不到补充,必须以快打快。
心念一定,她出拳如风,瞬间就是四十九拳,每一星位都击出七拳,每一拳都是横山摧的力道。
拳影如网,剑光也如网。
拳风与剑气相撞,不间断的力道如雷震一般,爆破出气流,尖啸着冲向铁巷墙。
在慕容绝弹指下,尽皆消弭于无形。
……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七名剑士越打越心惊,就算是登极境大圆满,这也太牲口了吧?
还是不吃草的铁牲口!
这都有上万招了吧?!没有元力补充,居然还不见内力虚竭之状,反观他们的内力都已耗去大半了——尽管有剑阵的元气补充,但补充的速度终究比不上急剧的消耗。
终于,他们感觉对方的拳风弱了下来!心中一喜,这才对嘛!要真是打不虚的“铁牲口”,他们都得吐血了!
剑光刹那间强了起来,决定将这年轻学子一击而倒。
拳风剑气相撞。
“轰!”
萧琰力虚之际,被七人连合的剑气震得跌飞,喷出一口血来。
七人暗松口气,差点被这个年轻学子给收拾了。
正待收剑,却见空中那人一个大盘旋,“呼”一下又飞了回来,凌空双拳击落。
那威势,竟比最初的拳风还刚猛凌厉许多!
这是在空中吃了大补丸?
七人有种目瞪口呆的感觉,反应却是不慢,七道剑光刹时相连如北斗,汇到天枢星,击出一道磅礴剑气。
“轰!”
剑气与那沉压如山的拳风相接,七人就感觉喉头一甜,暗道不妙,却在立足不稳时,突然天空漫起血色,死阵入杀机,顿时整个“活”了起来。
七人瞬间内气一振,只觉森寒的力量涌入,不由得齐震喝一声,剑气摧发,硬捍这一拳。
萧琰只觉剑阵一变,仿佛天地煞气涌入,寂灭死阵瞬间成了肃杀血煞之阵。
她知道慕容绝出手了。
之前她因内力虚竭被震飞到空中时,脑中忽地浮起《易经》中“生生之谓易”。何谓“易”也?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者,阴阳也;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她顿悟的瞬间,丹湖腾浪化分阴阳两极,如漩涡般旋转,速度快得看不清阴阳二色。二气交感,生生不息。耗竭的内力生息而完满,而且比巅峰时更盛一倍!
所以,她一拳破北斗。
但慕容绝一出手,形势又逆转。
拳风与剑气相交,数招之后,萧琰跌飞出去,这次“砰”声落到地上,身上全是血,脸上脖颈都是血,浑如血葫芦。
七人眼角一抖,齐道:好惨!
心中却也佩服,这年轻郎比起上面这一位三年前闯阵的,又强了两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这些前浪都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了。
“还能动?”慕容绝声音冰寒。
地上的“血葫芦”举起了一只手。
过了一会,这只血葫芦又在七位剑士的瞠目下坐了起来,又站了起来,开始呼呼打拳,身上的血不要钱的落,之后越滴越少,直到一趟拳收尾,身上的剑伤已经凝结。
便又见血色剑光劈下……
没多久,又是一只血葫芦。
“还能动?”慕容绝细剑如血,看萧琰的目光雪色如冰,无情无绪。
七人但看一眼,就觉背脊骨直窜寒气。
一转眼,血葫芦又坐起来了。
站起,打拳,止血。
血色剑光再次劈下……
萧琰挥拳直击。
血花朵朵,飞溅。
萧琰再次跌落时,七人眼角已经不抽了……麻木了。
反正地上这只是葫芦娃,砍不死的。
“还能动?”慕容绝冰寒冷峭的声音隐着一丝淡淡笑意——虽然旁人听来仍是冰冻般的冷。
与昨日相比,萧琰多撑了她九剑。
不错。
慕容绝心中赞赏,她果然没有选错人。
千丈崖上一战,她就觉得这人极有毅性、韧性,战斗中的悟性也绝高,而且是真正懂得战斗,愿意直面生死求得突破的强者。
真正的强者,不只是实力强,而且是执于道的信念,永不畏惧、永不退却!
萧悦之,是和自己一样的强者。
慕容绝看向萧琰的目光又柔和了些,虽然这个柔和就如万载寒冰变成千载寒冰,让人完全觉察不出有什么不同。
看在萧琰眼中,就是冰寒如故。
她眼睛动了动。
全身的力气都没了,看着慕容绝的白衣似乎出现了重影。
她知道,这是内力耗竭,失血过多。
她手肘撑着,想坐起来……尽管力不从心,却没有放弃。
手背和额上都迸出了青筋。
陡觉身体一轻,被慕容绝提了起来。
七人眼见白衣如箭而去,都抹了把冷汗——这种淬炼,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慕容家这位,一如既往的冷酷;萧家这位,也果然是头“牲口”。
萧琰还不知道,从她昨日南斗剑阵一战后,“牲口”之名就在剑阵巷悄悄传开了。
此时,这只全身血的“牲口”又被提溜到了“井中日月”里。
独孤静笑如清泉,“欢迎萧学弟。”
萧琰有种“欢迎光临,再来疗伤”的无言感觉,清了下嗓,端正行了一礼,道:“有劳学长。”
她抬头时,独孤静便看见她脸上的剑伤,眉角轻微扯了下:对着这张脸,千山学长也真下得了手!
萧琰注意到她目光,心忖还好在路上用手巾擦了脸上的血,不然顶着张血糊脸就太失礼了。至于脸上被划了几道剑痕,她倒没有在意。
独孤静向她微微一笑,素指按弦。
琴声如风拂起,如雨簌簌,垂柳抽条,草芽催长,新叶初生,万物生机盎然,欣欣向荣。
萧琰出拳,踏音起舞。
侍女提壶冲清茶,用托盘端给慕容绝,便立在廊边,看得如痴如醉。
慕容绝斜身坐在碧欄上,两条长腿轻搭着,这种不合世家礼仪的姿态,却独有她的潇洒和孤峭,仿佛世间一切“不合礼”在她的冷峭下都会冻成渣、碎成粉。她一手搭在廊栏上,俊骨如冰棱削成的手指合着音轻轻敲着,另一手擎着琉璃杯,举至薄淡的唇前啜了一口,杯中清新的白芽根根直立,上下浮动,茶香袅袅而出,丝丝热气仿佛融化了她眸中冰雪,抬眸看向萧琰时又柔和了两分。
或许,她真的可以喜欢上她?
慕容绝心里想着,目光望向天空,变得寥远。
修炼绝情道,动心太难。
合心意的磨道石,可遇而不可求。
终于遇上一个,总要试一试。
……
……
这一次疗伤的时间比上一次长。
独孤静的人温柔,眼光却很厉害,一眼就看出,萧琰受的内伤比昨天严重,青木功蕴于琴音中,自然就比昨日弹得长了些。
其中两支小调还特别关照了萧琰的脸——千山学长真是“暴殄天物”啊,独孤静都忍不住要腹诽了,杀戮道,真是毁灭一切,破坏美好。
侍女见到萧琰脸上重新光洁如玉,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还忍住了对宗师的敬惧,转头看了慕容宗师一眼,心道:慕容先生,您下次可别往萧郎君脸上戳了。
慕容绝很无辜,这真不怪她,那是萧悦之与北斗剑阵硬碰硬,拳风与剑气相撞,溅飞的剑气划伤了脸。她一般都是斩头、断肢、碎骨。打人不打脸,这个道理她懂——自觉“很懂道理”的慕容宗师默默为自己辩白。
最后一个曲调音落,萧琰收拳,身上的内外伤都已痊愈,只觉神清气朗,似乎连骨头都轻了几分,血液在血管中汩汩流动,甚至能感觉到骨髓正旺盛的造出新血,不由感叹阴阳化生青木诀的奇妙。不过这也与她自身的生机旺盛有关,而她领悟的“二气交感,生生不息”也进一步提升了她身体造新的机能,青木阴阳诀功法恰好又合了她的领悟,就成一个大催化,将她的自愈和造新机能又提升了好几倍。
只可惜这种治疗高手没法随身携带,不然比什么疗伤药丸都强。萧琰心里嘀咕好笑的想道,再次向独孤静行了一礼,“多谢学长。”
独孤静细白手指随意拨着琴弦,弹着空山幽静的小调,眼睛微微弯着,像一轮明静弦月,唇边也是闲静笑意,“学弟不用这么客气。夫子与令堂是乐道忘年交,我关照学弟也是应有之义。没准以后,要学弟关照我了。”
萧琰笑着道:“以后若有学弟效劳之处,请学长一定提出。”
慕容绝已经不耐的起身,简洁两字,“走了。”音未落,白衣已到院墙外。
独孤静见萧琰一脸“我跟这人不是一路的”,轻笑一声,道:“千山学长不讲这些俗礼。礼不在外,有心才是难得。”
萧琰微微点头,独孤静是指慕容绝乃真性情之人,应道:“是。”不拘世礼却真性者可交为友,文雅守礼却多伪饰者可交但不可为友。抬手行一礼道:“学弟告辞。”仍是从院门边的墙上掠过去了。
慕容绝立在一株榆树下等她,榆叶碧翠欲滴,阳光照在叶片上,泛着莹绿的光泽,仿佛将树下那一袭寒似雪的白衣也染出一分新绿的柔色。
萧琰抬步走了过去。
慕容绝看着天空的阔蓝,冰凉的声音道:“明日四象七宿。”
萧琰行礼应道:“是。”
慕容绝转目看她,“你不必对我如此拘谨。”
萧琰讶然抬眉,哎呀好难得,千山学长居然对我说了一整句话!
慕容绝冷淡淡看她。
萧琰忍着笑,道:“学长,我是一字简洁——全句是:千山学长说的是。真没有拘谨。”
“……”千山学长冷漠脸看着她。
萧琰心里噗哧一笑,慕容冰山也会被她噎一回啊。
慕容绝冷峭目光看着她,直到把她的笑脸冻成渣,拂拂袖子,洒洒然出了林。
萧琰摸了摸脸,哎呀,差点冻僵了。摇头噗哧一笑,提气穿梭林间,片刻就回了北舍。安叶禧一早就备了汤浴,见自家主子又一身血的跃墙进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果然适应极快。
萧琰沐浴出来,穿了件天蓝色的湖绸直裰,在堂厅用过午膳,仍然是补血的药膳,药材和食材都是极上乘的,有些更是价格不菲,想必榆林膳舍的供膳水平是高于其他学舍区;但其他学舍区的供膳应该也不差。
这么算下来,书院单是每日的供膳就是一笔不小的花费。而书院所有学子都是免费入学,除了皇族宗室子弟,还有培养的寒门子弟,以及引荐入学的世家子弟,内外学统共算下来有三万多学子,这要免出多大的数额?再有,书院维持日常的费用:杂役、膳食、学服、课本、房屋修缮……每天加起来都是庞大的账目。更别说学子的各种资源供应了,尤其武道学子的供应,单拿剑阵巷的维持来讲,每月都得几十万贯吧?……这还真是皇室才供得起。
萧琰心想,所以书院与皇帝是共存共荣,一文一武紧密扶持的关系才能维持得这么牢固。
她散步随想着,望了眼远处的东舍,回到北舍,去书房雕漆箱里取出一部古琴曲的谱子。
这是阿娘送她的,说从吐蕃归来时,经过云滇道的西榆泽,一湖清波如蓝海,行船其中,湖水透明得宛如坐舟飘浮在蓝天上,沿岸竹木葱郁,碧草如茵毯,成簇成片的白花,如洁白丝带围着浮空海。阿娘心神醉入其中,抚琴奏出一曲空海仙境,因之而命名。萧琰在长悦别庄听阿娘弹过,惊讶发现对神识宁静凝练竟有好处。
她觉得不能让独孤静白白为她疗伤,这部琴曲赠给她最合适了,可以修炼,还可以凝练神识。遂用红樟匣子装了曲谱,换下直裰,穿上缺胯袍学服,带着安叶禧往井中日月去。
这回是敲门而入了。
独孤静一身湖绿色长裙正在廊下浇花,足上一双木屐,立在花草边,气质柔雅又闲适,见萧琰进来微微一笑,放下陶壶招呼她上廊,接过侍女递的湿巾拭了手,在白藤方榻上坐下了,听萧琰道明来意就笑着收下了她的谢礼,并无虚言客套。她翻开琴谱看到“山海听音人拾音”一行字就惊喜抬头,“萧学弟,这是师……,这是你……”
萧琰笑嘻嘻道:“学长,这是家母所谱。”又道,“我不擅琴道。阿娘说,遇到乐音人,可将与之。阿娘知道给了独孤学长,一定高兴。”
独孤静知道萧琰的生母就是长乐嘉庆公主,夫子与她有半师之谊,两人还是乐道上的忘年交“山海听音人”,是她的半个师姊也是乐道上的前辈,不过在书院里不是同一个讲武夫子的弟子就是各论各的辈分,若不然萧琰得叫她一声师叔了。
她拿着琴谱喜笑道:“学弟这谢礼甚得我心。”将曲谱在心中弹了两小节,才恋恋不舍放入匣中,抬眸对萧琰道:“悦之学弟这礼太贵重了,远胜我举手之劳。”她眸子清亮如泉,眼中欢悦如鸣泉叮咚,“以后悦之学弟常来,郁茀以曲相待。”又一笑,宛如静室绽花,馥郁芬芳,“我字郁茀,悦之学弟可称我字。”
萧琰立即叫道:“郁茀学长。”
两人以字相称,关系又亲近了几分。
萧琰起身道辞。出了井中日月,安叶禧还有几分不舍,“这里真好!看院中花草也不多呀,却格外有种生机浓郁的感觉,站在廊下,都觉得人鲜活了几分。”
萧琰心道,这就是青木功法之妙。
……
次日辰正,慕容绝准时出现在北舍榆林中。
两人到了剑阵巷,萧琰拿出第三块预约号牌,进了四象七宿阵。
四象是东方青龙、北方玄武、西方白虎、南方朱雀,每象各有七星宿,合起来就是二十八星宿,故又称二十八星宿阵。阵巷纵横超过三十丈,二十八名剑士各着青、玄、白、朱服色,分东南西北而立。
与南斗和北斗剑阵不同,四象七宿阵就是一个包围圈,一入阵中,萧琰就感觉到沉重如山的压力。这是比北斗剑阵还要沉重几倍的压力。但当大阵真正运行起来,萧琰才发觉,这不是几倍,而是十几倍的压力。
布阵的二十八名剑士,都是登极境后期。萧琰心惊书院的实力,只一剑阵巷,她历了三剑阵,就已见了十三位登极境大圆满、二十八位登极境后期,没见到的,还有多少?
布阵的二十八名剑士,虽然都是登极境后期,但在四象七宿阵的运转下,却能发挥出相当于六十六名登极境大圆满的合力。而她在阵中感受到的压力,远远不是北斗阵乘以一点三倍那样计算,实际的压力要沉重得多。萧琰心想:这就是势!阵势的力量。
她估量,即使是洞真境初期巅峰,也未必能硬接下这个四象七宿阵的全力一击。当然,真正实战起来,宗师不会被动挨打,但被围入这阵中,很难不付出代价就脱困,普通的洞真境初期,可能还会陨落在阵中。
萧琰没有试探,出手就是十成内力。这与南斗、北斗剑阵不同,威势太大,她试探就会落入下风,然后很难再占先手,就只能捱着阵内的风狂雨暴和雷轰电劈了。
萧琰拳一击出,四象阵就动了,风雷雨电。
四象为天地四象,青龙盘旋于左,龙卷风摧;白虎猛踞于右,虎咆雷震;朱雀奋翼于南,紫电劈闪;玄武圈首于北,喷雨如柱。
萧琰知道,这是幻象,除了剑风如啸、如雷、如电、如箭外,并无风雷雨电的实物;但若以为这只是幻象,那就错了,因为击在身上的伤害是不会差的。
在阵中过招仅仅一刻钟,萧琰就是一身狼狈了,头发被电成了暴卷儿——幸好她今天梳的是垂尾辫,若是梳髻插着那枝千年沉水木的簪子,被这一电,非得触发里面封着的先天剑气不可,估计这个剑阵都灭成灰灰了;她的细葛短褐学服早被劲风割裂,露出割裂出血的肌肤;背上有雨箭刺穿的血洞;内腑被雷震震出了暗伤。若非她在前两日的“虐训”下淬体又进一步,就不只是震出两口血的事了。m.χIùmЬ.CǒM
但她不知道,组阵的二十八名剑士黑铁面具下俱是惊震。
有十名剑士被她的横山摧拳劲震伤,虽然内伤不重,但这是四象七宿阵,每一次合击就是相当于六十六位登极境大圆满的合力,而这位登极境大圆满的年轻学子,竟然坚持力抗了一刻钟不倒,甚至还击伤了十名剑士!这是能硬撼洞真境初期巅峰的力量了,怎不让他们惊震无比?
果然是牲口!
众剑士明悟了,这又是一个越阶挑战的天才。
就如黑铁巷上白衣如剑这一位。
众剑士一辈子都不想“锻”这个疯子——三年前的一战,不知道谁锻了谁,想想都觉得骨肉还在痛。
萧琰在阵中又坚持了一刻钟,便被打得飞出阵外。半空中一拳击向地面,稳住身形下落,接过慕容绝扔下来的一条白纻发带,将散开的发辫重新扎了,便打起了淬体拳疗伤。
一刻钟后又纵身落入阵中,右拳击在左掌心为礼,目光灼亮,朗声笑道:“诸位前辈,再来!”
按剑阵巷的规矩,只要学子能坚持,入阵多少次都可以。
众剑士都已调息完毕,持剑而待,为首剑士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琰清喝一声,右足猛一踏地,借大地之力旋身踢出左腿,体内阴阳二气变幻,阴阳中平,出腿厚如载土,重重腿影攻向北方玄武阵——玄武属水,此为土克水;
同时右手并指如剑,内气阴中阳生化为阴中阳,即锐金剑气,攻向东方青龙阵——青龙属木,此为金克木。
而她左攻玄武、右攻青龙之际,朱雀、白虎二阵的攻势已至。
萧琰右足蹬地,施展“移步换形”的瞬闪步,这是她从斗转星移功法中悟出,一个瞬闪,避开朱雀剑阵攻来的霹雳剑气;
同时左拳攻出,内气纯阳无阴,烈如火,迎击白虎剑阵攻过来的如虎咆雷震般的剑气——白虎属金,此为火克金;
再一个瞬闪步,踏到被她腿鞭震得微滞的玄武阵,向南攻出一掌,那一掌瞬闪间带出重重掌影,内气纯阴无阳,如水柔,又如涛浪,攻向朱雀阵——朱雀属火,此为水克火。
慕容绝暗暗点头:四象者,不仅是风雨雷电,更是金木水火,加上大地为土,正是以五行化阵,五行相生,则生生不息——萧悦之以五行相克之力对抗,正是破阵的诀窍。
但是这样,还不够。
虽然萧悦之内力深厚远超同侪,也更胜过这些后期剑士,吸纳天地元气补充内力消耗的速度也远超这些后期剑士,或许还有其他补充内力的法门,但是四象剑士依托剑阵内力相连,又以五行相生,生生不息,萧悦之能以相克之力“借力省力”对战,但长久下去,她的内力消耗还是比四象剑士快,毕竟是以一人之力,力抗四象阵连合的总力,相当于六十六位登极境大圆满的合力。
慕容绝自忖,她之前在登极境大圆满这个境界,论内力深厚,还差了萧悦之一倍有余。只不过,她的杀戮道是以杀道克敌,并不是以内力修为决定胜负。
萧悦之能坚持到这个地步,无论是内功修为还是临敌应变、敏锐、速度等等,综合出来的战斗力称得上同阶无敌,说“洞真之下无敌手”绝不是虚言夸大,对上洞真境初期巅峰,她都能越阶胜之。
不过,淬炼内气是要在剑阵中硬抗压力,跟真正的战斗能够采取更多的手段又不同。她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果如慕容绝所料,萧琰这回坚持得虽比上次久,但强撑三刻钟后,也力竭了,被震飞出去跌落地上。
众剑士也都汗湿衣衫,内力耗了大半,齐齐坐下来调息。
心里都觉得:萧家这年轻郎,还会蹦起来再战。他们要是无力了,岂不丢人?
萧琰喘息着躺在地上,慕容绝的白衣进入眼中,白如寒冰,光照下有些刺眼。
这人气势太锐,即使不在她正眼视线中,也有着极强烈的存在感,让她禁不住去看。
天策宗师的春衫是江州雪绸,质地坚韧却柔软,穿在慕容绝身上很贴伏,勾勒出美妙的曲线,但落在萧琰眼中,却是如剑一样锋利,如冰山一样峻峭,那是坚锐的、永不畏惧,也永不退却的气势!
萧琰不由深吸一口气,忍着全身上下的剧痛,撑地起身,一步一拳,从慢到快……
用淬体来调息内力、愈合伤势,比静坐调息要快得多,但也得忍受那撕裂般的疼痛!
拳风一出,便惊动了瞑目调息的四象剑士,众人睁眼一看,眼角都抽了。
齐齐骂一句:牲口!
这哪里是葫芦娃,分明是金刚娃!
众剑士果断闭上眼睛,努力调息,调息,可别让这金刚娃满血恢复了,他们还没回力,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三刻钟后,萧琰收拳,双目朗朗,一副神完气足的样子。见七剑士都站了起来,她握拳击掌行礼,“有劳诸位前辈,请!”
众剑士遇上这种学子,战斗意志也强悍起来,彼此目光一对,都下了决心:就算是只金刚娃,也得打成一坨金刚泥!
霎时间,风雷雨电再起。
……
四象阵中,萧琰拳掌腿交替而出,内息运转如流水,丹田中阴阳两极气转如漩涡。
这是她于北斗阵中领悟的“二气交感,生生不息”。
若非这阴阳两气相生,单凭她吸纳天地元气补充激战消耗,可支撑不了这么久。而她在四象阵中打了两场,对“二气交感,生生不息”的领悟又更进一层;加上对五行相克招式的使用,也让她对阴阳二气的强弱转化运用得越来越熟稔。
而熟能生巧!
这让她在阵中坚持了有半个时辰。
直到再次力竭被震飞。
“砰!”一声跌落地上,身上的血瞬间染红了地面,白葛的短褐已看不出一丝原色,全身如血池子浸过再捞出一般,七根肋骨和一根腿骨都折了,她躺了一会,就抬手“咔嚓”“咔嚓”接骨。
二十八名剑士也都挂了彩,有七八人伤势还不轻,都坐地调息着,听见这“咔嚓”“咔嚓”的接骨声都觉得牙好酸,看那手势还特熟练,八成是给自己接骨接惯了的。
众剑士眼皮子就一阵跳,不会接骨完又要蹦起来接着打吧?
歇一歇行不?也不怕骨头长错位。
萧琰倒是想蹦起来,但还没站起来就被慕容绝提走了。
“非生死之战。全身碎成破布可不好养。”
冰寒声音飘散在空中。
“休息三日再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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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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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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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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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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