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兰陵风流>第 116 章 116:鲜活
  河西军大胜,全军休沐一日。

  休沐就是全军放假,洗澡的洗澡,洗衣服的洗衣服,两样都不洗的,可以逛逛城内溜溜草原,但不论哪样下午三时前必须归营。

  这日那曲河处处都是光腚。因时令已到四月,羌塘草原的河水没那么寒冻了,各营军士在河里先游泳几下暖身,然后洗澡可劲儿折腾,这比去大澡堂子里洗痛快多子,至少没有光腚跟你抢沐浴桶。众军士一边洗一边说着荤段子,一堆人嘻嘻哈哈的笑。

  萧琰从营中出来得晚,因他们四位营级将官先去军医营探望了伤兵,出来后许冲默和正副营监军都说去澡堂子,这会没人哄抢也不限时,可以冲个痛快,又邀萧琰一起去,说一人闷帐子里泡桶浴有何痛快,赤袒袒冲澡聊男人话题才是亲密战友。萧琰笑哈哈说还是不了省得你们怀疑人生。许冲默三人默默撸袖子,这是说他们长得丑还是身材不好?有种来战!必须揍人!萧琰已经哈哈溜人了。回到营帐没见到安叶禧,便问留守的亲兵萧季朗,萧季朗说安令旗给副营您洗衣服去了,说雪山下的水干净。萧琰无语,牵了赤风就出营。

  这会已经过了十时,不少军士已经上岸,也有不少军士才下河,萧琰沿河行来,便见白的黑的棕的褐的,赤果果一片片。看了几眼,就没兴趣了。裸.体嘛,也就那样。

  她骑马直接往上游走,估计安叶禧是去了最近的支流源头。正好她也要给赤风找个干净的地方喝水。这河里的搓澡水连马都嫌弃,更别提还看见有玩鸟的,谁知道有没有奇怪的东西混入河水?真是够了。

  “哎哟萧副营!”河中洗澡的军士很多认得萧琰,笑哈哈扬臂吆喝,“萧副营一起洗啊!”她在军中已经相当出名了,脸上那副银色面具很好认,加上赤红如火的胭脂马,身姿挺拔,丰标不凡,一见就令人想到“俊”,简直就是醒目标识——河中洗澡的没见过她也听说过她。还有一些是和她同场作过战的,招呼得更热情,“萧副营,来嘛!来嘛!”听着好似花楼娘子招呼恩客,周遭的兵都哄笑起来。萧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笑哈哈驰马跑远了。

  河里的人都失望的噫叹,还想借此机会看看萧副营到底生得怎么个俊呢,是不是跟哥舒光一样,漂亮得让人失魂儿。

  萧琰统管的第一团和第五团的官兵来得比较晚,这会才刚下河,一边扑腾一边嘻哈说着可惜副营没来,不能欣赏到他俊得塌天塌地的“果体”,一团主马永忠翻着白眼儿,“哎呀呀,你们就不要妄想了,副营才不会跟你们这帮糙汉子一起洗澡哩,多丢格儿呀!”众兵哄笑,有人就扑上去,“团主咱们跟你同格儿。”“滚滚!”

  附近第十营有老兵哈哈说:“你们萧副营没准是听了骁骑军哥舒团主的往事,防着你们这些糙汉子占便宜,哈哈!”

  “咦咦?”在一团五团兵热烈邀请下,第十营几个老兵扑腾过来说起了哥舒光的往事,“……也是一起在河中洗澡,哥舒团主被人袭胸无数次,皮肤啧啧,比丝绸还要没滑,比羊脂还白。明知下面是有鸟的,还抵不住有人往他身边凑,摸胸摸臀……之后哥舒团主就不跟大家一起下河了,嘿嘿嘿。”

  大家哄然大笑。一团的熊武眼利,老远看见副营策马沿支流斜上,立即起身扯嗓子喊,“噢!副营!”

  “噢噢噢!”一团五团的兵都站了起来,齐刷刷挥臂吆喝,“副营,副营!这边,这边!”

  萧琰侧头望过去,便看见赤果果的一群,挥着臂遛着鸟,壮观呀!好在高原强训下来没哪个有赘肉,身材都不错,有好些个肌线还挺漂亮,不伤眼。她扬了下马鞭,往雪山的方向指了指,声音传过去道:“我带赤风去饮水。”心忖她这般说了想洗澡的也不好意思去那边雪山下的河溪了。

  一团五团立时伤心个个戏精上身:“嘤嘤我们被赤风嫌弃了!”“好桑心!”“小的们,将搓泥条的拖出来剐千刀呀呀!”“玩鸟儿的大刑伺候!”“小的们钉板上!”“好一个滚球——呀呀——”……众兵嘻哈唱起来,一个接一个。玩得甚开心。唯五团主郭厚泽默默扶额,当初他们五团多么正经,然后就被一团马永忠王同善还有副营的令旗官安叶禧这三大话本精给祸害了。

  萧琰骑马走得老远,还能听见一团五团兵的嘻哈唱腔声。她不由笑起来,这般有活力的生命才是好,一夹马腹得得驰骋。沿着那条支流跑出了三十多里,才到了最近的雪山下。

  这里不是卓尔雪峰,而是支脉,流下的雪水就成了支流,因为河水太浅,没有军士在这里洗澡,沿河都有喂马洗马的,见萧琰策马认识不认识的都打招呼。萧琰笑着提鞭向前面指,表示去源头。便有军官提醒,“雪山下水寒,别给马喝多了。”萧琰应下。很快到了雪山下,河水从树林中流出。

  她沿河往上走,树林渐密,岸上的枝丫密匝伸到河水中,河水已经窄如溪,清澈的雪溪水从树枝间流下来,她下马往前走,耳朵听到歌声从林荫密蔽的雪溪上游传下来,听着还很远,一般人不会听见。

  萧琰嘴角微抽了下,挥开枝条往上走去。前去七八里,枝条几乎将溪水完全挡道,歌声已近在耳边。她停下来,眉微挑,“安叶禧。”

  歌声一止。

  “哎!副营,你来了呀!”安叶禧坐在溪石上掬着水往脖颈上淋,溪水沿着修长脖颈流下,声音欢乐又勾人,“我正在沐浴哦,你要一起吗?”

  萧琰没好气道:“你昨晚不是洗过了?还有,昨晚叮嘱你的话忘了,不要在外面洗澡,小心才不会有意外。还有,你河里洗也就便罢了,唱什么歌,小心有人撞进来。”

  安叶禧一点都不怕她,咯咯笑声,“昨晚那是浴桶呀,怎么洗得干净。河里洗才好。你放心吧,我耳朵听着哩。这里林木这么密,谁进来呀?除非和我一样的。若真有个男的撞进来,那就是佛祖安排的缘分了。别人也不会像副营一样,专门来找我呀。”

  萧琰默了一下,决定不能让她顺着杆子上,说道:“你想多了,我来喂赤风。”

  “嘻嘻,副营你说是就是。”安叶禧才不信呢,副营肯定是担心她在河里沐浴被人发现,浅绿眼睛如一汪碧水,声音也漾荡着,“副营你要洗么,正好和我一起鸳鸯浴哦。”

  “……”萧琰扶额:又来了。

  自从攻打吐蕃大营那次战场上因安叶禧肩窝中箭被她拔箭治伤发现是女郎后,安叶禧对她就越来越没顾忌了,不,是明晃晃的勾引——河西人除了汉人还有些许矜持外,其他各族对男女之事都开放,看对眼了就能滚一起,安叶禧不知她是女郎,时时想勾引她。自从答应安叶禧由她兼任了勤务兵萧琰就后悔了,帐中沐浴的时候都要让萧季思盯着安叶禧,防着她溜进来要和自己鸳鸯浴。

  萧琰呵笑一声,“得了,你赶紧洗吧。”想到安叶禧自幼丧母,又有那么个父亲,严训她的想法也溜边了,只叮嘱,“雪山下水寒,别洗久了。”

  “嗯。”安叶禧的声音温软。www.xiumb.com

  哎,心口跳得好快,好想扑倒副营。

  安叶禧幽怨的看着雪溪,这么美貌,副营就不动心?

  ……

  萧琰没有管密枝溪水那边灼灼的眼神,摸了摸胭脂马的颈子,双手捧起雪水,内力温了后喂给自己的伙伴。赤风喝了几捧水后马颈蹭她,萧琰便给它喂豆饼,等它吃饱喝足了,就取了马刷子给它刷洗。

  安叶禧哼着歌儿边和她说话,又洗了十多分钟后才上岸,穿好军袍走出来,黑亮的头发还滴着水,一边走一边用布巾擦着,脸上的肤色和露出的脖颈如峰巅的雪一样白,鼻梁高挺,眼窝深陷,浅绿眼睛水汪汪动人,又因雪白肤色不同于平时掩饰的棕色,将深刻的五官衬得更分明,也更加美貌。如果被萧继看见,一定会在“非常漂亮”的前面再加个“十分”。这是个十分、非常漂亮的美人。

  萧琰却只看了她一眼就专心刷马。

  安叶禧凑到她身边,盈盈动人的浅绿眼睛忽闪着,“副营,你看,我都没说是哪座雪山你就能找到,这是不是心有灵犀,有缘分呀!”

  萧琰无语,这都能扯上心有灵犀,这座雪山不是最近的么?手上刷马动作不停,“嗯,是挺有缘分的。”下一句就噎得她翻白眼,“有缘分也没用,我不会跟你好的。”

  安叶禧恼了,任哪个美人被这么直白的拒绝也会恼的,“我又不是要嫁给你,你怕什么。”

  萧琰道:“不是怕。”忽然抬头往外看去。

  安叶禧也看过去,“怎么了?”

  “有人来了。你先到那边去。”安叶禧现在这样子绝对被认出是女郎。

  安叶禧惊愕:怎么会有人来?立即转身回到溪水那边去,拉着战马躲在大树后,屏息敛气。

  没多久,便听见马蹄的踏踏声,还有啪啪抽开枝条声。

  这人真暴躁,安叶禧心想,不知哪个营的。那曲青唐部民都还在管制中,能骑马到雪山这边的,只有军中同袍。

  “踏踏”和“啪啪”的声音越来越近。

  便听一道跋扈又暴躁的声音,“萧十七!在不在!”

  “在。”萧琰扬眉说道。

  萧琤挥鞭抽飞枝条,踏马过来,一双剑眉下眼神凌厉,身上带着战场磨砺出的刚硬气质,只有抬起的下巴,仍和以前一样,哼声说道:“你营里的人说你在雪山下饮马。我就是来告诉你,萧焟暗箭杀你不是我干的!”

  ……

  五日前。

  萧琰被父亲叫过去,说已经查明了,战场上暗箭射她的是麒武军第三营一团的团主萧焟。

  萧琰记性很好,萧焟是十一支的嫡出子弟,有年除夕大家宴在演武场上切磋过,挨过她的揍;但挨她揍的堂兄堂弟多了,这点子能算怨,还在战场上要暗箭杀她?这说不通。

  父亲说,不是萧焟和她有怨。

  调查时线索首先指向萧焟,因为麒武军那一团的人只有他修习箭道,但查到他时他就死了,自震心脉而死。搜他的遗物时,从冬服军袍的夹层里搜出一张薄绢,如果不是将他衣物全部拆解也发现不了,绢上是萧焟的字:府中有人要挟,战场暗箭萧十七。

  又在衣箱底搜出一只墨门机关锁方匣,里面有一方玉印,因□□,已经被机关绞成碎块,但印底碎块拼起来,是一个阴刻的“琤”,刻字的字体也是萧焟的手笔。若按常理推测,这就是萧焟留下的以防不测的指凶线索。

  又是“府中”又是“琤”,这是指的国公府萧琤?

  但父亲冷哂一声,道:“不是十四。”

  萧琰也点头,说:“不是十四哥。”

  ……

  “十四哥怎么会想杀我?只是想把我狠狠揍趴下吧。”

  她抬眼笑看萧琤。

  这才是萧十四,是够跋扈骄傲,但骄横在明面,不会使这种曲里弯拐唆使别人来杀人的手段。

  萧琤抬着下巴哼一声,正想横眉说“算你有脑子”,就被萧琰下句话气得倒仰,“不过十四哥想揍趴我只能是想想吧。”

  这家伙果然还是很讨厌!

  萧琤觉得不能忍了,还有上次战场治伤萧十七取笑他让他威信大跌的旧账,今儿得一起算,拔刀就劈了过去。

  ……

  安叶禧浅绿眸子都睁圆了,哎哟喂这是世家兄弟厮杀的戏?屏息敛气,耳朵尖都竖起来。

  便听“铿铿”之后,“噗噗噗噗”,前者是刀气相击,后者是?拳头打在肉上面?

  安叶禧抚着战马脖子,安抚它不要出声,静静听着那边声音。

  她并不担心萧琰,既然副营说出“十四哥想揍趴我只能是想想”这种话,显见武力值是在这十四哥之上,挨揍的是这个十四哥。

  不过,“暗箭杀你”是怎么回事?副营被人暗箭了?什么时候?在战场上?

  安叶禧皱眉。

  暗箭杀副营的叫萧琋?还是萧溪?……同音太多,不知是哪个?是副营的兄弟,还是堂兄弟?萧氏里面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杀大都督、梁国公的嫡子?

  她心里杂七杂八的想着,便听见那边的打斗声停了。

  “十四哥,你要不要洗一洗?”萧琰的声音听起来很关切,安叶禧却觉得透着愉快。

  萧琤一身军袍都沾了泥,青着脸腾身起来,恼怒道:“你别得意!”说着踩蹬上马,痛得咧了下嘴,该死的萧十七,下手这么狠!骑马出林时,又庆幸没有打他脸,不然没法见人了。

  待到马蹄声远了,安叶禧才轻手轻脚走过来,一脸神秘又关心表情,“副营,刚刚那位是你亲哥?”

  “嗯。我们从小打架。”萧琰笑着拿起刷子继续刷马。

  安叶禧等她说下去,结果却没下文了,急得像猫抓般,忍了忍还是问:“副营,谁暗箭杀你?”

  萧琰向她招了下手,安叶禧走近,萧琰抬起另一只手在她雪白颈子上虚砍一记,“秘密知道多了——这个下场!懂么?”

  “……”安叶禧摸了下脖子无语凝噎,“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萧琰心里笑得打跌,抬手拍了拍她还湿着的头发,绷着脸,“乖孩子。”

  安叶禧表情呆滞。

  乖孩子……孩子。

  “谁是孩子啊!我十七了!十七了!”她猛地跳脚,好悬没掐着萧琰的脖子说“你才是孩子”。

  难道副营当她是孩子才不理会她勾引?

  安叶禧要气炸了,看了一眼穿了自己的胸,穿了内胸甲,只有一点微凸的胸肌,又要气炸了,改天给这人看看什么叫“丰硕”!哼,孩子!

  虽然恼火不已,安叶禧还是尽了勤务兵的职责,将带出来的副营换洗衣服拿溪边洗了,只除了亵裤是萧琰自己洗。

  直到出林的时候,安叶禧还是不跟她说话,脸颊上的梨涡都绷平了,可见很生气。

  萧琰暗笑,让她消停一阵也好,至少这几日能得清静了,安叶禧腻缠起来她还真有些受不了,没见萧季思六名亲兵还有营里看她俩的眼神儿都意味深长了吗?说不定她“男男”的名声已经传遍了全营……或者全军了?前几日去军主帐禀报军务七姑母还笑哈哈问她“你和安叶禧谁在上啊?”啊呸呸,她肯定是在上的,啊不对,她俩都是女的,男男个毛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林。

  安叶禧又恢复了棕色皮肤的模样,那是他们安国王族传下的一种变肤油膏,抹到皮肤上就能遮掩肤色,得用他们安氏特制的另一种药膏搓脸才能洗去。萧琰觉得很神妙,记在自己的《药闻录》里,但方子是安氏秘传她没想着问,心忖姊姊只要看了功效也能制出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安叶禧,心忖这种掩饰肤色虽然有效,但脖颈、手和脚腕都要涂,不然肤色不同就要露馅了,还不如她戴面具方便。转念一想,安叶禧和她不一样,没有足够的背景,戴面具不被揭下不可能,只能用这种法子。

  想想安叶禧胆子也够大的,就不怕被武骑上将军神识看破?又不像自己,有商七给的幻息佩,宗师神识扫视也只会看到少男身体。但只限于洞真境。不过自己也不会遇上先天宗师,当然是安全的。安叶禧也是这个理,所以不想晋职,混在下层兵里面,就不会有机会碰到武骑上将军。知道她是梁国公嫡子后,才缠上她要当亲兵,就是要借重她的萧氏身份,万一穿帮也有她兜着——安叶禧也是坦白,目的说得清清楚楚,如果不加上后面那句想勾引她的话就好了。

  萧琰又忍不住笑。

  安叶禧白她一眼,下巴高高一抬,表示“我还在生气中不想理你”。

  萧琰又一声笑,想起妹妹萧珑养的那只波斯猫“皎白”,不爱搭理人了也是高高抬着下巴——萧十四作成这样她拳头痒想揍他,换了安叶禧怎么就想摸她毛呢?哦不,摸头发。一定是跟皎白比较像的缘故,皎白的眼睛也是绿的。

  安叶禧又哼她一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背影——即使骑在马上也让人觉得风仪玉立!她心里又痒了一下,好想知道副营长什么样啊!她几次三番勾搭萧琰,有一半原因也是想知道那张面具下的容貌,两人如果滚一起这样那样,副营总不能还戴着面具吧!

  安叶禧脸上有些发热,眼神也灼热了,惹得萧琰都回头了,戏谑道:“小安,你是用眼神搭理我吗?”

  安叶禧“哼”一声,头一扭,不看她了。

  萧琰噗声轻笑。

  ……

  河里已经清静了,洗澡的军士都上了岸,只有近城的河边还有军士在洗衣、刷马。

  静南军驻扎在西城,两人从西门入城。将近军营时,萧琰道:“小安你先走。”她出去时一个人,回来时和安叶禧一起,被营里看见了,不定怎么传呢。

  “不就是说我们龙阳吗?”安叶禧翻个白眼,“谁爱说说去。”接完话她就懊恼了,不是说不理副营吗,怎么给忘了?安叶禧气恼瞪了她一眼,一扬马鞭得得跑了。

  萧琰失笑,回到营帐就见父亲的侍卫萧向南正候着。

  难得休沐日,梁国公叫女儿过来一起用午膳,行营帅帐的膳食当然要比静南军的大食堂做得精细。“父亲,十四哥呢?”萧琰没看到萧琤有些奇怪,按说一道用膳萧十四也应该在,父亲不会这般厚此薄彼。

  梁国公呵一声,“你十四哥要发奋,嫌来回远了,说用了午食就要去武骑营请堂兄叔伯们指教。”

  河西军武骑营里有很多萧氏高手,萧琰在大雪山打过交道的两位洞真境叔祖萧畴萧简就是麒武军武骑营的,还有很多堂兄族兄也在武骑营做将军,萧十四过去了肯定会被好好指教。萧琰叽咕一声笑,给父亲说了雪溪边的事,道:“十四哥肯定是受刺激了,要发奋找我报仇呢。”

  萧昡哈哈笑,“你们俩呀。”儿子什么性子梁国公能不清楚,心忖就要多挨些揍,下巴才不会抬到天上去。觉得儿子要多打磨,又觉得女儿心太软,这也犯愁,想到疾风馆对安叶禧的调查,梁国公就有些踌躇。

  ……

  那次袭击吐蕃的骑兵大会战结束后,萧琰回营就将安叶禧“冒名顶替”的事儿告诉了七姑母,她没有隐瞒就是找人兜底——首先当然是静南军的最高上官。

  萧曈惊愕后哈哈,啧啧一声说以后招新兵要脱了衣裳检验“身板”,萧琰嘀咕万一有招兵官见色起意这样那样,被萧曈瞪了一眼,然后就扔给桓长史去考虑怎么周全这个招兵的漏洞。

  “姑母您禀报军务时给父亲说一声啊。”

  萧琰继续往上为安叶禧找兜底——当然就是河西军的最高长官,自己的父亲了。

  “我六名亲兵都满了,之前没要勤务兵,就让安叶禧兼勤务兵了,正好住我副帐先养伤。以后父亲不用担心我没女郎照顾了。”

  萧曈挑眉嗤一声,抬手就敲她脑门,说她心软,又道:“你当你身边的人能随便的?先查清楚再说。”当晚就告诉了三哥萧昡。

  梁国公闻知惊怒,怎可能容忍有身份不清的人待在女儿身边?立即令疾风馆彻查静州粟特安氏和安叶禧,如果查出有问题,就必须清除这个冒名顶替参军的女子!

  疾风馆调查的情况让梁国公有些踌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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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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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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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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