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兰陵风流>第 114 章 114:神奇和疯狂
  那曲城没有逻些王城雄伟,当然更没有大唐的城墙高大,外墙只高三丈,但吐蕃军都不擅于攻城,从作战的地利、人和来讲,守城的青唐军占优势。

  但逻些主帅尚仁嘉措想赶在唐军之前,一鼓作气将那曲城攻打下来,这样在与唐军谈判中就能增加筹码,至少可以那曲河为界,保住那曲城和那曲河以南的草甸牧场。

  ——他已经比逻些预定的以纳穆措为界又往北推进了四百五十里,所以逻些又派了一万大军过来,补齐他十万征北大军的损员,就是要求他再立大功!如果他攻下那曲城,保住羌塘南部草原,那他的功勋簿上就会又增添光辉一页,更重要的是,按“谁打下谁获得”的军功奖赏,那曲河以南的丰腴牧场,他们尚仁部族就只会仅次于王族分得最大的那一块!

  因这番打算,逻些主帅下令不计伤亡代价,必须攻下那曲城。

  而格桑达玛也想趁逻些军攻城的时候,出动僧门宗师,杀死钵教的重要人物,促成河西唐军的退兵。

  因为城外还有青唐部族驻帐,尚仁嘉措除了派出四万骑兵攻城外,又派四万骑兵攻打部族帐,与青唐王召集整编的五万骑兵就战到了距离那曲城二十里外的草原上。

  开战后不久,钵教和僧门的高手也在更南部的羌塘草原上激斗。

  ……

  西北方向距骑兵战场三十里外有一处丘坡,此时静立了两匹战马两个人。

  两匹战马屁股对着西北方并立,双马背横铺一平板,板上架着一只很长的单筒望远镜,镜口比蒸全尾鱼的盘长还宽。

  望远镜的望口却不是人眼在看,而是悬着一只皮匣子,向着望口的匣面上,嵌着一只似云滇石磨成的石球,光滑,有石纹,但那纹路却不是天然的石纹,而是刻出的错综线条,有光影在纹路下闪烁,隐约可见马匹人影,却微小得像黄豆大的黑点,闪烁极快,肉眼看不清楚。

  望远镜架在支架上可以旋转,萧琰半跪在横板上做勤恳小工,一手举着皮匣子,一手按武骑上将军吩咐转动望远镜,让镜口不时变换方向,静静望向三四十里外的交战。

  萧琰的眼睛也静静望向那边。

  这一小片人和马都笼罩在宗师的真气结界内,武骑上将军将微笑问她,“看得细?”

  他问看得细,不问看得见或看得清。

  萧琰如实回答,“可以看清。”

  看得见也看得清,但不能入细。

  这个细,不是寻常人说的细节,对于修行者来说,细就是微,看得细就是入微。

  她看得清战马奔腾、鬃毛飞扬和马腹上的湿意汗水,看得清马蹄践踏草地溅起的泥点,看得清骑兵张口呼喝的凶猛神情,看得清长矛刺出的轨迹,箭枝在空中飞过的弧线,但她看不细,无法洞见骑兵战斗时的发力轨迹。

  出招不同、角度不同、用力不同,发力的细节就不一样,要在八万骑兵纵横交错的战场上将每个骑兵的发力细节都洞见清楚,想想就是骇然又不可能的事,何况还隔着三、四十里的距离!

  但萧琰知道这位周上将军可以做到。

  或者说任何一位洞真境宗师,只要他将神识蔓延到战场上,他想“看细”哪一片,就能“看细”哪一片,当神识蔓延过整个战场,敌我双方的所有布置就全部洞悉,包括破绽。所以有宗师在战场,对敌方的指挥就是极不利的事。但凡大军交战,双方宗师都会先出手,或是到远方交战,或是神识高空交战,总之不能让对方宗师的神识覆盖到战场上。

  之前两场大战萧琰的庖丁解牛战术能顺利进行,一个重要的外部原因就是敌方宗师被我方宗师牵制,或不在战场上,或者神识交战不能扫视战场,才没有发现她。

  上次吐蕃大营外的大战中,青唐王格桑达玛已经注意到她,只因暴怒传令聚拢战场而没有顾及她,否则已经派出一队突骑武者去狙杀他们这团人马了。

  这些具体情况萧琰都能够推知,上次大战之后她总结战况就忖度自己可能入了青唐王的眼,下次再有这样的战斗就必须请一队武骑将军随行了,否则解牛战术很可能被吐蕃人的突骑武者阻截打断节奏。

  周松龄没有奇怪萧琰说“可以看清”,尽管登极境大圆满武者都很难做到,但放到这位少年身上,就会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能以登极境中期就辅助当时的清川郡主杀死一名洞真境后期的宗师,这是普通的登极境么?

  周松龄微笑说道:“那就多看看。”

  这好像是一句废话。

  多看看就能看细入微了?

  那武骑营的将军们可以列排排来看了。

  萧琰却不觉得这是周上将军敷衍或安慰的话,认真回应道:“是,上将军!”

  她一心三用,一手举着皮匣子,一手转动望远镜,眼睛也随着望远镜的转动而转动,认真又静静的看着。

  周松龄又说了一句话,每字也入她的心。

  “雪山高原很神奇,生长在这里的人也很神奇,净、执。。”

  净?执?

  “雪域高原很适合你,好好修行。”

  在武骑上将军心中,修行对于这个少年,才是最重要的事。指挥千军万马,那又如何?百年后也就是一石墓。

  ……

  太阳渐到了西边的雪峰,光线昏昏,厮杀的各处战场吹起了收兵的角号,马蹄踏踏,带着疲惫的士兵返回,还有草原上、城墙上下一具具尸首,秃鹫厉叫着一群群落下来,它们早已经盘旋良久,此时终于饱食一顿,至于尸体中的灵魂?这些凶猛的大鸟恐怕不知道也不会理会,或者飘渺的天空有梵呗圣音在接引他们进入西方琉璃世界。

  双方骑兵交战中各损失了五六千骑,谁也没占到便宜。但在城墙攻守战中,青唐军占据守城优势,逻些军三面攻城共折损了八千多人,也让青唐军付出了五千多守兵的代价,但青唐守城的多是三十五岁以上的老卒以及健壮的妇人,总体而言第一天的战役青唐军是胜方。

  逻些主帅有些焦躁,虽然第一天没有攻下那曲城在他预料之中,但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种被鞭子催打的感觉,似乎不快点就来不及了。这种莫名的紧绷让尚仁嘉措很难平静,思索后就去求见钵教上师首领,恭敬的提出请求,上师首领惊讶,但这对钵教无害,应允了。

  尚仁嘉措出帐后望向星空,默祷自己打破规则不得已,雪域高原的夜空纯净清晰,连星子都特别亮,却也格外高远冷漠,尚仁嘉措莫名打个寒噤,在侍卫簇拥下大踏步离去。

  ……

  星空下的军营火把熊熊,梁国公的帅帐议事厅内亮起了光幕。

  萧琰部端着的那只皮匣子中的圆石已经取出来,放入了另一个方匣子中,而这个方匣子前方的圆镜中射出了光线,射到议事帐南面垂下的一块方方正正的白布上,于是万骑交战的情景显现,随着光影变幻,无声厮杀。

  “双方还很克制。”

  “没有出动战歌法师。”

  “第一天首战嘛,还没打出真火。真要出动战歌法师,可就不是几千骑的损失。”

  “他们现在还有理智,也在防备我们趁机攻打。”

  “且看明日战场如何。”

  看完留影石的光幕,将军们先后发表意见,对逻些军的实力和主帅的指挥也有了直观了解,一边看一边就在思忖和青唐军的差异,如果是打逻些军该怎么战。唐军对敌军的清晰了解也得益于这种实景观影,当然“望镜留影”的人须得是修行高手,否则就会被敌方的反侦修行者给捕杀了。

  光幕消失,议事厅内又亮起了灯,麒武军的武骑上将军说道:“相比两军战场的克制,僧门和钵教已经打出火了。”

  萧曈冷哂一声,浅褐眸子锐利,“钵教僧门五百多年仇恨,道统之争,唯我独存,下手从没个留情的。逻些大军一路打过来,德庆、纳穆措那边的僧寺必定都被屠了,以前僧门势盛时对钵教信寺也如此,这等仇恨能不让双方见面就眼红?这雪山圣域让人心净执,利修行,却也利入魔。”佛心入执,那就会成魔,生出“唯我才是佛”的净执之念就已经是入魔。

  “无论净还是执,越偏执越疯狂,对我军就是有利。”梁国公很期待后面几日的战斗。

  ……

  第二天逻些军继续攻城。

  尚仁嘉措这日却只调了两万骑兵攻城,仍以一万骑兵守营,另外七万骑兵都在草原上列阵,与青唐军的七万骑兵交战。

  但钵教法师上师却出现在了攻城战中。

  钵教和僧门在吐蕃权贵中各有拥护者,因两教争斗激烈,而高手战斗往往损伤无数军士,遂两派权贵与两教都有约定,两教战斗远离军队战场;但今日钵教的法师上师却出现在攻城战中,尚仁嘉措违背了规则!

  格桑达玛愤怒咆哮尚仁嘉措背诺会被远祖天神惩罚弃族!

  无论青唐王多么愤怒,城墙上下的法师上师战斗无可避免,青唐王总不能放任钵教高手攻城,吐蕃僧门的上师法师也出现在四方城头上。

  高手开战,城墙上下就尽是池鱼。

  僧门和钵教是多年仇恨,初始还顾忌一下己方兵士,但打起来就收不住,何况在这些上师法师心中死亡是灵魂的皈依,为信仰而死灵魂将升上天堂,对于死亡没有太多悲悯。

  许多攻城的逻些士兵和守城的青唐士兵都遭了池鱼之殃,死伤无数,之后城头的青唐兵都远远避开高手战斗,刚攀上城头的逻些兵却避不开,有的惨叫有的则无声无息就死去。多处城墙也被内气真气打破打塌,塌得多了就豁出大口,有的距地面不到两丈。

  逻些军趁机从这些豁口攻城,有的攻入城中,城中多处响起厮杀声,攻入城的逻些兵被僧门的融合境僧兵和守城骑兵联合阻击,狙杀,一直杀到天昏昏,那曲城仍然没有攻下,逻些军只能收兵。

  此次攻城双方损兵都近万人,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是死在高手之战的余波下,而双方的法师也都各战死二十几人,连上师都死了五六位。钵教僧侣发了狠,往往拖着僧门高手同归于尽;僧门高手同样疯狂,认为死后进入西天极乐世界,完全无惧钵僧同归于尽的打法,双方战斗惨烈,没有谁愿意退或避,往往是白衣的钵僧和红衣的佛僧一道同归死去……也不知灵魂是不是进了他们各自的西天世界。

  钵教的伏藏大师和僧门的大上师都没有出手,因为互相牵制,他们若出手,整个那曲城都会毁了。更让他们忌惮的是,大唐帝国佛宗领袖——梵音寺的先天很可能在河西唐军中,如果他们大打出手,便会让梵音寺捡了便宜。

  第三日,逻些军继续攻城。

  第四日、第五日,那曲城仍在坚守中。

  但第六日,唐军开始攻打王帐。

  之前与青唐王约定的十日期限已过,但青唐未能践约,唐军出动二万步骑,攻打那曲,在那曲河北岸与青唐军交战。

  因为逻些军正在攻打那曲城,格桑达玛只能调出一万五千骑兵阻击唐军。

  交战不到半日,这一万五千青唐军就支撑不住了,论兵力不及唐军,论战术也不及唐军,论武器装备还是不及唐军,战歌法师的梵呗音阵也被唐人的两名箭道联手破去,青唐军被切割成十几片,一片一片的被唐军吃进。

  青唐主将生出死战到底的悲怆之意,唐军却突然鸣金收兵了。

  青唐主将错愕,想不通,但唐军撤退总是好的。余下的七千青唐骑兵聚拢阵形守了一阵,见唐军不是诈退,而是真的撤的旗帜都消失在草原边际,主将这才彻底松口气,率军渡河杀回那曲城下。

  此时,南城已经岌岌可危。这七千人马从逻些军后方杀入,杀得城外混乱。逻些攻城主将见势不妙,立即下令收兵,攻入城内的军队又退了出来,但也有很多逻些兵没能退出来。

  逻些主帅尚仁嘉措已经有把握,最多再攻两日就可攻下那曲城,北边唐军已经加入进攻,青唐王两面受敌顶不住了。

  但这天夜里,他收到了逻些王廷的紧急军令,让他陷入了两难境地。

  ……

  就在逻些大军攻下颂青唐古拉山的白仓关隘时,秘密集结在西宁道和剑南道的大唐军队悍然出兵,迅速越过边界,攻占边城,三路大军三日内突进六七百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军镇和戍堡,俘虏数十万部族。

  逻些王廷接到军报时,大唐西讨行营西宁道行军总管统率的东路唐军已经横渡北怒江,越过达玛拉山岭,相继占东蕃如坝军镇、黎玛军镇、桑多军镇,往西南进军嘎木黎;

  西讨行营都总管李毓祯亲率的中路唐军横渡中怒江,破迦瓦雪山关,绕七千米迦瓦雪山,直落东蕃江布达军镇,占据藏布江下游河谷农区及洛钦军镇,沿江西进,破南蕃朗查军镇,往西北进军嘎木黎;

  西讨行营剑南道行军总管统率的南路唐军横渡南怒江,破芒康山口,占南蕃芒康军镇,西进一百里,占领南蕃第二座军镇左嘎,往西南进喀错湖牧区。

  逻些上下如遭雷击,方知大唐此次出兵不仅仅是攻打青唐,而是攻打整个吐蕃!

  这简直是天坑,坑死人了!

  两位王子和吐蕃权贵不去想如非他们起了私心搞内讧,怎会被唐人拐到坑里去,上下大骂唐人奸诈,廷议后急急下令,一方面征调各地千户万户领主的兵力驰援东路南路,一方面下令攻打青唐的尚仁嘉措立即放弃那曲,挥师东进,在嘎木黎阻击唐军主力——由晋阳公主亲自统帅的十六万大军!

  尚仁嘉措接到军令傻眼了。

  眼见最多两日就可攻下那曲城了,这会却要撒手而退,合着前几天战死的两万多兵员是白白填进坑里了!

  尚仁嘉措又怒又痛,气得鞭子狠狠抽帐内,大骂,“唐犬欺吾!唐犬欺吾!”一连砸了三只茶碗。但气得再狠,他也只能放弃攻打那曲。当晚,撤军令秘密下达营中。次日拂晓,逻些军拔营南退三十里,然后急行军东进嘎木黎。

  ……

  然而唐军的速度超出了逻些王廷和尚仁嘉措的估计。

  当尚仁嘉措命令一万前锋军急驰两日急驰五百里,距嘎木黎只有五十里时,中路唐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占领了嘎木黎城堡。

  这座城堡修建在颂青唐古拉山脉东部的阿扎山口,只有一条羊肠小路通上城堡,是一座石堡城,原本是防御高原狼群而修建的储粮仓堡,后来成为军事防御重堡。

  尚仁嘉措派出前锋急行军的目的就是想凭借这座城堡易守难攻的地形和堡内的存粮充足,据险而守,等待他们后路主力到达就能据守四五日,那时逻些征调的南蕃援军也就到了,便可将唐军阻于险峻的嘎木黎山口之外。

  但此时山口已失,以他现存七万二千多人的兵力,要在嘎木黎以西的高原旷野阻击十几万唐军,简直是找死。

  尚仁嘉措气得又骂“唐犬欺吾”,若不是唐军设计,他的十万大军怎么会在青唐折损两万七千多人?

  他在接到逻些急令时就猛地明白了,为什么河西唐军攻打那曲王城不积极,就是要消耗逻些与青唐军的兵力!可惜利欲蒙人心,他明白得太晚了。

  尚仁嘉措狠狠抽了下鞭子,命令全军转向南行,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走了捷径小道,抢在唐军之前抵达纳加军镇。

  纳加是中蕃第二军镇,也是扼守东蕃进入逻些的要道,距离嘎木黎一百九十里,城堡建立在高岗上,虽不及嘎木黎城堡险要,却也利于防守。

  如果他们失去纳加,逻些以东就只有林孜一个军镇了,然而林孜地形平坦,并不利于防御。

  尚仁嘉措的战略是,必须将唐军拒在纳加之外。

  相比嘎木黎只是个千户领地,纳加的人口更多,是万户军镇,有一万常备骑兵,再发布举族为兵的紧急征召令,至少还能召集四五万骑兵,加上他的七万多兵员,合十二三万兵力据守高岗城堡,至少能撑个五六天,王廷征调的南蕃领主援军也就到了,再之后西蕃援军也能赶到了,就能将唐军赶出吐蕃高原。

  让尚仁嘉措惊讶的是,唐军攻下嘎木黎后没有立即进军纳加!当然这更好,给了他充分征召兵员的时间。

  ……

  李毓祯不是不懂战略,而是大军必须休整。

  在之前的战役中,唐军都是急行军,奇袭闪电战攻克东吐蕃、南吐蕃的关堡军镇,让三路唐军的体能都消耗极大。

  开战前三路唐军都在西宁道和剑南道的高寒军营度过了高原适应期,神策军和龙武军开拔前就已经服用太医署研出的调理汤剂,西宁军和剑南军在长安军令下达时也开始服用新的高原方,到三月上旬,也都调理了三个月,加上配搭的高原体能训练方法,三路唐军的战斗体能都大有增长,所以才经得起短短数日内超过千里的急行军和高攻艰战。Χiυmъ.cοΜ

  但这样打下来就是铁人也得歇一歇了,更何况这是空气稀薄的高原地带,再往西攻去,海拔更高,纵然唐军体质都有提升也不能暴用,否则打下吐蕃这些军队也废了。

  攻东路和中路唐军在嘎木黎会师后,李毓祯就下了三军休整令,并传南路军,在喀木湖东部先休整。

  同时,李毓祯命令将三路唐军中可以移动的伤兵全都送往藏布江下游的洛钦军镇安置,那边是河谷区,地势较低,适合伤兵养伤。加之洛钦河谷农区盛产青稞小麦大豆,一向是吐蕃东部的粮仓,将两万七千多伤兵移过去,轻伤者伤愈后正好加强洛钦的防守兵力,确保前线二十三万攻蕃唐军的粮秣供应。

  大军休整三日后,嘎木黎高原驻营的两路唐军全部恢复了战斗力。

  李毓祯决定给太医署记个大功。

  “太医署六年的努力没有白费,不枉了圣人一直往里面投钱。”记室参军李梓岚一边写奏本一边感叹,“还是圣人高瞻远瞩啊。”要研究出既能提高高原体质又不伤害人潜能的药方,这可不是容易的事,尤其以太医署用方的中正平和,研究进度跟乌龟前进没多少差异,但每年耗费的药材资源和集聚的医家药家却是大量的,也唯有皇帝的高瞻远瞩才能坚持下去。

  李毓祯点头,一边拭着太阿剑说道:“吐蕃雄踞雪域高原,成为大唐的边患,不过是倚赖高原气候这个利,如今这个利已非大唐军队的不利,吐蕃就不足为虑了。”

  当然大唐前几任皇帝没有攻打吐蕃,还有高原战马培育和武器装备精良化的原因——要攻下吐蕃,大唐并不愿意付出太大的代价——而到圣人这个时期,所有条件都成熟了,吐蕃最后的雄主赤德松赞也逝去,再没有什么可阻挡圣人西进的雄心了。

  正说着,帐外侍卫禀报,邓王来了。

  李毓祯一笑,太阿入鞘,说道:“澄霁你可输了。”

  邓王是左神策将军之一,这会定然是被众将军推出来打探消息,大军休整已有三日,元帅何时下令进军?

  李毓祯昨日就与她的记室参军打赌,说头一个过来的必是邓王。果然,邓王来了。李梓岚做个认赌服输的表情。

  邓王向来稳重,她以为第一个急吼吼跳出来的会是性猛率直的左龙武将军、武乡侯程孝锐,没想到武乡侯竟然忍住了。

  这是公主殿下的威严又提升了么?

  当初在大非川议出兵的时候武乡侯可是猛得很呀,说仁宗时期的征蕃大军就是急行军兵败嘎木黎,征蕃都总管薛守礼都成了吐蕃主帅尚仁钦的俘虏。这话说的,可真直!

  不过打下朗查军镇后,武乡侯的嗓门小了些。应该是对公主有些服气了,不再跳出来冒头。现在再看武乡侯,也不是没计较的,至少懂得推邓王出来说话。

  邓王是公主的四皇叔,历来与太子亲厚,其他将军不便过来催问公主,邓王却是无妨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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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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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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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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