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向曹元度双目的第四、五箭并不是在同一水平上,而是一高一低,箭尖在飞行中还颤出无数的箭影,不,那不是颤动,而是因为箭尖的飞行轨迹在不断改变,又因为速度太快,这些轨迹就在空中拉出了箭尖的残影。
这两箭是双箭搭弦同时射出,速度不分先后:后发的第六、七箭射向他的左胸和坐骑的马头,虽然后发,却与前面两箭同至。
这四箭的先后速度和角度都把握得非常巧妙,曹元度顾眼顾胸就不能顾马。
他养了四匹战马,这匹萨毗马良驹是专用于吐蕃高原作战,跟他已有三年,但这一瞬,曹元度只能舍弃它。
那名吐蕃箭道是一位万夫长,也是吐蕃骑军的主将,箭道非常高明,他的铁箭都是三棱重箭头,加上箭道玄妙之力,即使唐军精炼的明光铠也抵不住箭簇破甲,而入肉后杀伤力也强,箭上的力道会向内侵入。之前曹元度左肩中了一箭,拔箭上了金创药后就一直用内力裹着那处,防止箭力再侵入。此时双眼和左胸都是要害,断不可中箭。危急关头,他只能自救而舍马。
但就算自救曹元度要挡下这三箭也是不容易的。
这位吐蕃主将箭上旋转的力道非常强,即使两人同为登极境中期,曹元度挡下他一箭仍觉手臂发麻。何况他的箭路轨迹多变,必须全神贯注才能捕捉;而在战场厮杀中时刻提防这么一个暗箭伤人的高手,很困难,之前已经有两名融合境的亲兵为他挡箭而死在箭下。
此时射向他的三箭因为高低箭路的角度诡异,他没有办法一枪同时磕飞,而且三箭的速度一样,他救了一路就救不了另两路。而他的左臂因为左肩中箭,出手速度已经受到影响。
曹元度脑中思绪瞬间闪过,右手冲前执于金枪中段,手臂挥枪一瞬间爆出几十道枪影,因为枪的移动速度快,那些残影连起来就像一道金色的墙,这一招八方风雨穿不透,将面前和左胸前都挡得密不透风。
那三箭“铿铿铿”撞上曹元度的枪墙。
曹元度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三箭相合,竟然又是一种三合箭阵的力道!
虽未中箭却已中箭,他的内腑已受创!
……
就在曹元度挥金枪的那一霎。
射向马头的那一箭被突然飞来的一箭叮声击中箭簇,斜震出去。
那吐蕃主将一声咦还未出口,就有两箭飞向了他。
萧琰危急间赶至就用了诸义之的连珠箭道。
吐蕃主将扭身射出两箭。
两人用的都是三棱重箭,箭头在空中对撞,叮叮两声,双方两箭同时坠地。
曹元度趁这间隙已经掏出梁国公给军中重要将领赠送的萧氏内创丸,一口吞了三颗,一边行内气化药力,一边枪指吐蕃主将,沉喝,“杀敌主将!”身边十几名亲兵都跟着他杀了过去。
曹元度没有回头,不知道身后射箭的是谁,但观这箭术能与那吐蕃主将一较,应该是己方箭道高手到了,心中一喜,正好他们联手,灭了这个万夫长。敌方有这么一个箭道高手,对唐军威胁太大了。
曹元度又沉喝提醒,“小心他的回旋箭!还有冲绞箭阵!”他就是受创在这箭阵下,感觉肺腑都被绞碎了一般,一行气就疼痛。
他话音未落,那吐蕃主将已经向萧琰射出四箭。
一箭在前,三箭在后。
第一箭是向高空飞去。后面三箭品字形,在空中高速旋转出箭漩,凌厉的杀气激射而出,却给人飘忽的感觉,因为箭路轨迹不定。
这四箭比起方才射马那一箭不可同日而语。尤其那品字三箭,在萧琰目力中隐约相连,想起曹军主说的箭阵,应该就是三箭的箭道成阵了。
就这三箭萧琰已知论箭她不及这位吐蕃主将,这才是真正的箭道!
萧琰从诸义之那里学了几分箭道之后,在赤褐山有过历练,在军中又下过苦功,箭术上进步极快,然而与专研箭道的高手相比,是不能对比的。
以箭阻箭,比她用刀击箭更有难度,因为她精深的是刀道。箭道和剑道一样,修习的是不同的心法,不是武道高深就能精通箭道。
不可以己短去战敌长!
萧琰果断落弓拔了秋水刀,腾身跃出,以神识捕捉箭路。
她早就发现自己的神识比眼力更厉害,那日在校场被七姑母陌刀杀势威迫下神识突然能外放时,她就喜欢用神识去探查,遇上这种箭道高手,目力看不清,只能用神识去捕捉对方箭路的轨迹。
不管对方的箭路如何飘忽,在她的神识中都清晰可见,箭头是以螺旋式前进,它的轨迹是环形前进,但三箭之间又有劲气旋转出的错综线条,这就构成了一道箭纹。
箭纹成阵。
萧琰清喝声中,人已踏马而腾出,刀气七横八竖,又参横斗转,看似错综无序,却恰恰如乱雨击打在箭阵的箭眼上。
噗噗噗!
连响三声,让曹元度惊色的三合箭如斩落连线的纸鸢般斜飘了出去,远远的才堕地。
“好!”几位骁骑兵喝道。
但是……
那吐蕃主将射向高空的第一箭已经悄然从高空越过萧琰,此时忽地不知从哪里回旋过来,无声无息出现在萧琰背后。
这就是曹元度大喝提醒的回旋箭!
三名骁骑军的团主就是死在这箭下。
回旋箭的箭路仍然飘忽,无声无息,如果萧琰是用目力和耳力,都不会察觉到,只能凭她的灵台直觉察觉危险。然而吐蕃主将料不到对面和自己同阶的唐军竟然已经能够外放神识——他无声无息偷袭的这一箭,在对方的神识之眼中就是明路。
萧琰一招横刀负背。
回旋箭旋转击打在刀身上,大力透入,萧琰以斗转星移先转、再移,将箭入肺腑的震力化为冲力,呼一下纵出一百五十多米,点在一骁骑兵的马股上,腾身再向前。
那吐蕃主将想不到他的三合箭与回旋箭竟然都被这银面唐军破去,还让其转力借了力道前纵,心中惊震,应变却也极快,趁着萧琰腾身在空中时,又连续射出六箭。
六箭就是两个三合箭阵,两个三合阵又隐有关联,箭路击出的白线漩涡如绞杀的空间,要将萧琰吞噬进去。
萧琰这次用了一力降十会!
她虽然是登极境中期,内力修为却远非同阶能比,也胜过这位同阶的吐蕃箭道很多倍,一式“疾风横雨”乱刀砍死神箭客,硬生生用力道震碎了吐蕃主将的双联三合箭阵,呕得他差点没吐出口血!……你正在较峰巅技艺人家却给你来一猛锤子能不呕么?
萧琰此时身形已在下落,但那吐蕃主将已来不及抓住机会射箭,因为曹元度的金枪如箭刺,枪气破空而至。
尽管曹元度因内伤功力打了折扣,但这全力一枪吐蕃主将也不敢轻忽,射出一箭破了枪气。
然萧琰已趁着这一点时机,再次踏马而起,前纵几十米,人在空中,刀气已迸发。
吐蕃主将连续两箭,一箭破刀气,一箭破曹元度的第二枪。
赤风已如一道赤色闪电冲刺到下方,萧琰落马,内气如丝络输入赤风体内,人马合一,如箭射去,秋水刀霜色光华匹练斩出,正接续了曹元度第二枪后的空隙,让那吐蕃主将来不及射箭击杀曹元度。
两个吐蕃亲兵哇啦一声扑过去,在霜色光华下血溅当场,但吐蕃主将也疾驰冲前,身后被几骑吐蕃骑兵堵上,又有十几骑吐蕃骑兵悍然转马迎战,阻截曹元度和他的亲兵。
萧琰见势收刀,再次上弓,论箭她不及这吐蕃主将,论手速箭力却不是其他吐蕃骑兵能比。箭箭如流星赶月,箭箭入蕃兵咽喉。后面的骁骑军也是疾风暴雨般射箭飞落向前方的吐蕃军中。很快,转身阻击曹元度和亲兵队伍的吐蕃骑兵空了一片。
萧琰已经射空一个箭壶,第二个箭壶也射出了十五箭,头也不回喝一声,“小安!”
安叶禧应声掷出一只箭袋,萧琰头也不回抄手接过,三十支羽箭倾入箭壶中,再次箭箭出,疾风惊电。
在她箭箭杀敌的精确打击下,吐蕃主将的后方又空了出来。曹元度的金枪如万朵梨花绽出,吐蕃主将扭身两箭,梨花与箭花同落,破了曹元度的凌空枪气。
萧琰人马合一,赤风飞驰如电,转眼已和曹元度并驰。曹元度大喜,此时药力已经化开,肺腑疼痛缓了一些,他提气喝声,枪气如金色长龙,向前方咆哮而去。
一队骁骑军前锋冲入吐蕃军后阵,马槊刺戳扫劈,个个精悍无比。后面的骁骑兵继续往前方空中射箭,落向中阵的吐蕃军中,不时有人中箭。
萧琰陌刀在空中划一个大旋,激起元气如流,刀身猛拍出去,刀气如浪,一浪又一浪,正是陌刀战技的横刀叠浪。
雪白刀浪就在枪气金龙之后,声势更加沉浑。
吐蕃主将果断喝令,便有七八亲兵扑向萧琰的刀浪。吐蕃主将自己射出两箭,破曹元度的枪气金龙。
刀浪之下,骨肉如重摧,扑出的八名吐蕃亲兵嚓嚓声中阵亡,但也以身体为将主挡下了这一刀。
吐蕃骑兵又有一千骑回身迎敌,护着主将往前逃。
曹元度率领亲兵骑兵组成锥阵冲向吐蕃主将,与吐蕃骑兵铿锵开战。
萧琰挂刀再出箭,箭箭射向吐蕃主将,加上有曹元度的凌空枪气,即使有亲兵扑身护着,吐蕃主将也不得不扭身射箭破敌。
萧琰的手速比得上他,每箭的内力又比他更强,每箭都挟着奔雷之势射至。
吐蕃主将在这种似惊电又似疾雷的箭下,纵然他箭道高妙,能一箭破三箭,也没了空子向曹元度射箭,只能眼见曹元度枪下无敌,枪花如梨花,每朵绽放,就是一名挡上去的亲兵血花绽放,同时距离他也更近。wWW.ΧìǔΜЬ.CǒΜ
……
吐蕃主将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头上,这是他第一次无比清晰的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即使在之前的追击中都没有。
他是青唐王的妻弟,也青唐王帐中少有的智将,原计划借着奔逃让唐军主将放松警惕然后伺机射杀曹元度,让河西唐军损失重要大将,谁知道斜刺里杀出个银面唐骑让自己功亏一篑!
他只能感叹人算不如天算!
但吐蕃主将在恼怒之下心中也保持冷静,只要再冲出十几里,就能与王帐过来的援军会合,那时大旋身回杀,就可将这些唐军全部绞杀于万军骑阵之中。
只要十几里就可脱险,他不应该死在这里!
他担忧妻兄青唐王的急躁冲动,也担忧吐蕃僧门的疯狂不顾一切。
所以他也不能死在这里!
他令两翼骑兵阻击曹元度和他的骁骑军,至于那银面唐骑的箭,还杀不死自己。
他在几十个亲兵的簇拥下一边向前疾驰,一边扭身回箭,射落萧琰的箭。
……
萧琰心道:若让这吐蕃主将和前方援军会合,再想杀他就难了!
有个箭道在吐蕃军中,对唐军将官的威胁简直太大了!
必须在这里杀了他!
萧琰连出九箭,同时直身而起,踏马向前纵出。
九箭如奔雷,吐蕃主将三箭成品字破去。
萧琰心中已有准备,在箭枝被震后飞时,她已经掠空向前,一足踏在箭上纵出七十余米,距离那吐蕃主将只剩四十米。
一刀疾风横雨,刀气错综凌至。
逼得吐蕃主将连出三箭才破去。
萧琰身形下落地面,吐蕃主将正要抓住机会射箭,却见一道箭光向自己射来,不,不是箭光,而是霜色的刀光。
只是刀华凝如剑锋,从下至上,直直贯过来,就如射日之箭。
一气贯日月!
这是萧氏横刀中最简单的一招,名曰横刀贯日,但萧琰觉得不太合自己心意,于是改为一气贯日月。
一气,就是心中一意。
她的意澄如练,净如水,最简单的一刀,就是最纯粹的一刀,刀气尚未至,刀意已达。
一气,贯,日月。
吐蕃主将的箭被意贯穿,再贯入他的胸铠,护心甲,啵!贯穿后心铠甲,随着鲜血激射出去。
一霎间战场似乎静止远去。
吐蕃主将表情渐渐僵硬,眼睛不甘的望着天空,便觉身子飞了起来……
……
萧琰腾身踏马提起吐蕃主将的尸体,大喝一声:
“万夫长死了!”
这句是吐蕃语,声震一里开外。
吐蕃骑兵都乱了起来。
曹元度哈哈大笑,率猛骑如虎,金枪纵横捭阖。
吐蕃骑兵见到被提在空中垂落双手一动不动的主将,士气大丧,被骁骑军锥阵冲开,也无心再战,往东西两边分蹿去。
曹元度命令后方骁骑军各分两翼包抄,将吐蕃骑兵往中间压缩,留给后面的重骑兵营碾压。
萧琰提着吐蕃主将的尸体一路踏破吐蕃骑兵的头颅落到赤风马背上,吐蕃骑兵心胆惊骇下被骁骑兵马槊刺穿。
萧琰将尸体扔到一匹吐蕃战马身上,“曹军主,这万夫长留给您,身份可能有用。”
这人是登极境中期,又是箭道高手,还是万夫将,在吐蕃军中地位应该不低,若有特殊身份那就更好了——需要曹军主抓着俘虏审问了。
曹元度哈哈大笑,“不错。”金枪一挥,声音豪迈做唱腔,“好个儿郎小将,一起杀敌也去!”
“得——令——!”萧琰也学着戏文唱一句。
身后骁骑兵大笑,个个战意飞扬。
……
骁骑军前锋追上了最前方的吐蕃军,边追边射箭边射弩,射死向两边逃窜的吐蕃骑兵,逼着吐蕃骑兵拢到一起向前方奔逃。
萧琰驰近曹元度说道:“曹军主,这边形势已定。我的一团只带二十五骑走,其他骑兵留您这边杀敌。您借我两百骑做前锋如何?——向东南,战青唐援军!”
萧琰说带走的二十五骑是一团骑射最精湛的,也全是暗劲武者,心想另外五十五骑跟随骁骑军一起杀敌,既能立功,也相对安全。
曹元度目中锐芒一闪,也不问她如何知晓前面有吐蕃援军,豪爽说道:“我借你一个团!”回头喝令,“曹光宗,你的第四团跟随第十一营的萧团主,一切听从他命令。”
“喏!”
二百多骑列成锥阵从曹元度身后分出来,驰向萧琰身后,领头的团主曹光宗浓眉豹眼,与曹元度有几分相似,萧琰心忖莫非是曹军主子侄?
骁骑军一团是三百骑,眼前只有二百四十多骑,应该是在战斗中折损了几十骑。
萧琰对曹元度的信任很是感激,郑重行军礼道:“萧琰必不负曹军主信任。”
曹元度金枪一挥,豪笑道:“你们打前锋,我们随后就到。”声音里是“我们会尽快收拾这帮吐蕃军”的满满自信。
“儿郎们,好好表现!”他对第四团的骁骑兵喝道。
曹光宗等人轰然应喏。
萧琰令安叶禧将一团的团旗交给了一旅旅督指挥,接过曹光宗递来的骁骑军团旗交给安叶禧,秋水刀一挥,呼喝,“走,立功去!”
熊武、马永忠等二十五骑和第四团的骁骑兵都豪笑喝声如雷:
“走,立功去!”
在这刀光箭影的战场上,就如禅道高僧说“喝茶去”韵意无穷,但这韵意却不是高远的禅意,而是浓烈自信和昂扬战意。
——走,立功去!
……
骁骑兵蹄声急骤。
萧琰却缓骑几步,和曹光宗并骑而驰,转头肃穆说道:
“曹团主,吐蕃援军可能不下三万骑。我敢率前锋先至,心中已经沉思熟虑,不是逞武勇,也非立功昏了心智。诸军在军中比我时长,更是河西军骑兵精锐。但曹军主命令暂归我旗下,就请一定服从我的命令!不要怀疑,不要迟疑,听我指挥!紧紧跟随我!”
不待曹光宗回答,她又坦白直接道:“我相信诸军的勇敢,也相信诸军服从命令的严格纪律,但最担心的是,诸军未随我战斗过心存疑虑而在战场上的配合出现空隙,行战如行棋,节奏十分重要,一旦某棋不听指挥乱了节奏,就可能败坏整个棋局,拖累我们全部了!”
曹光宗神色郑重,抬臂行礼,“喏!”
谨遵你军令。
他知道萧琰——萧琰率新兵一团到骁骑军“请指教”,并不是他的四团出战,但他目睹了萧琰率领新兵一团的战斗,震动又印象深刻,似有闪电却抓不住,私下询问父亲,父亲说:这就是白驹过隙的刹那抓住战机的天分!
曹光宗十分清楚,父亲这会点了他的第四团跟随萧十七团主,就是对这位少年团主持有一定的信任和期冀,而这信任至少有五成。
五成已经够了!
曹光宗已经思量过,如果是自己率领这二百四十多骑前往三万骑的吐蕃援军战场,纵然英勇无惧,也不敢说“走,立功去!”——这般从容自信又昂扬。
他做不到,那就跟着自信能做到的人走。
“某等皆归萧团主旗下,必遵从团主之令心无迟疑!”
他转头看向身后,挟内力大声喝令,“诸军全力信任萧团主,不得迟疑!”
“喏!”
“圣辉照耀我们前进,诸军与我共荣!”萧琰抬臂行了一军礼。
“圣辉照耀我们前进!”众军齐喝。
萧琰再次冲前一马当先,大喝,“跟随我!”
“喏!”
一团二十五骑对她已经彻底敬服,都应声如雷。
第四团的骁骑兵已经目睹她一人杀吐蕃主将的武道高超,均服她的勇和强。大唐军人有着严格服从命令的军纪,团旗在萧团主身边,不论她年龄如何参军资历如何,就是这场战斗他们的指挥,也同声坚定应“喏!”
我们将跟随你。
勇往直前。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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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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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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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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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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