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骑士都戴着折檐帽,穿着折冲府的军袍,正是原州折冲府的巡逻队。带队的校尉融合境后期,三十出头,目中精光灼灼,因为胯|下马神骏,一骑遥遥当先。
他忽地勒缰渐停住马,转头大声喝道:“诸义之,你骑我的马,先去!”说着跳下马去。
校尉又骂了声草蛋的。
前几日他带队巡逻时,先后遇上两队从西洲过来去洛阳的商团,雇佣的都是回纥人护卫团。这没什么奇怪的,大唐这种职业护卫团很多,受商团雇佣也受私人雇佣,有时探险团顺路也会从事一把护卫。校尉之后遇上的一个商团就是一个回纥人的探险团护送。
校尉回去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在昨日,他令三位下属出去询问。下属回来说,那三个商团正准备离开原州,说之前的护卫雇佣都已经解约了,因为那两护卫团和探险团签约时就说过护到原州就解约,他们要在这里寻找往西的商团再订雇约。
这也没什么诧异的,出了原州就是河内道了,各个护卫团都有自己的业务地域,在西边丝绸之道上护行的业务不入河内之东也并不奇怪。琇書蛧
但校尉总觉得有疑点盘桓在心里,不弄清楚心里不安,于是今日又率队出来巡逻,一路查有没有异况,下意识的他就率队沿原州往贺州的官道查,一路行行停停,就看见南方高空腾起的五道紫色箭烟。
……五道紫烟,箭烟?!娘的,这是大事!大事!
按大唐哨烟制,箭烟是警烟,不得乱放,而只有从三品官阶以上的遇险才能发五道紫箭烟示警、求援。三品以上就是紫服,这警烟也是跟官服颜色对应的!
校尉打了个激灵,因为他立即联想到七天前接到大都督府发下的军函,通告说梁国公世子入边巡军,请沿途各州折冲府做好警备,以防宵小滋扰。
……这不会是世子遇袭了吧?
校尉立即向高空射巡逻烟箭,附近的县哨看见了,就会传出警讯到州城,折冲府的大队人马就会赶来。
他则先率着巡逻队驰援,疾驰中脑门被风吹得清醒,当即停马叫人。
——得让诸义之先去啊!
“喏!”
诸义之应喝一声,雄健的身躯踏马而起,掠出几丈落到地上又点地掠起,长腿落到校尉的青海骢上,夹马低喝一声,暴驰而去。
校尉落到诸义之马背上,夹马就奔,其他折冲府骑兵也没有丝毫停顿,蹄声滚滚如风雷卷过。
……
箭道决定不再后退。
一面飞速后退一面射箭,以他的箭技来说不会有多少影响,但终究还是有影响。
他必须发挥最巅峰的实力,就以这三箭,定局。
箭道落在丘坡上,双足稳扎地面,如高山耸峙,冷静漠然的目光似深渊一般沉静。上箭,拉弦。弓上的符纹流转着暗色光华,有一种古朴奥妙的意味。
……
萧琰忽然觉得危险,但她的身形依然没有停滞,只是全身精气神提到了毫巅。
箭声锐鸣。
萧琰感受到了对方的意志。
全力以赴,誓杀。
她宁静的目光平视着前方,目光中有秋水长天,有沉稳大地。
秋水长天一色,大地唯我自横。
刀出,我自横。
仍然是,天地一横。
……
似乎是雷鸣与大地相接,轰隆的低沉,却又有无数的威压从雷声里震出,却在大地的沉默横沉中,隆隆的声弱下去,直至湮灭。
“咯!”萧琰又喷出一口血。
虽然她的刀道境界达到了,并且在这十几箭中每接一箭都在精进,但她的内力修为与箭道的登极境大圆满相比还是差了几筹,何况对方还有符纹弓箭加持力量。
这一口血中,已经有内脏的碎块。
但她又往前逼近了两丈。
隔着十丈距离,箭道浅褐色冷漠冷静的目光与她澄净宁静的目光相对。
同样的静,同样的意志坚横。
箭道上箭,拉弦。
二。他心里数了一个数字。
……
咻!咻!
七枝白色羽箭连珠而至。
箭簇高速旋转,带出极强的暴发力,七箭几乎无先后般,连珠般击在马贼首领的刀锋,七道旋转的箭锋让马贼首领的弯刀都震动了一下。
萧承实抓住这个机会,从千钧一发的危机中扭转过来,叫了声“天”,萧承义心领神会,双才阵齐出“纵横天下”。
这是横刀战技威力最强的一招,而双才阵又纵中有横、横中有纵,叠加威力,刀光如同天罗地网,笼向被七枝连珠羽箭震得节奏被打断的马贼首领。
马贼首领冷漠如石,竟是不管天罗地网的刀光,弯刀直取萧承实的心胸。
“噗!”弯刀深深扎入萧承实左胸,马贼首领却也同时被两柄横刀刺入胸腹,划拉开去,肝肠爆体而出,他身体摇了摇,转头似是往箭道那边看了眼,倒地死去。
“阿实!”萧承义扑上前抱住落地的萧承实,急急掏出四品内创丸给他喂进去,输入内气,将药力先行化到他心口。阿实,坚持住!……阿智已经去了。他悲痛的看了一眼萧承智的尸体,却重新握住横刀,冲到另外的同伴战阵中。
……
咻!咻!咻!……
白色的羽箭一直未停,都是连珠箭,有时是两箭,有时是三箭、四箭,每一箭都是以独特的角度击打在马贼的弯刀上,高速旋转的箭锋让马贼刀光震滞——射箭的人似乎也发现了这些马贼不惧死亡,射向他们身体包括心口这等致命处他们的出刀都不会有丝毫停顿,于是,箭的主人果断的选择射刀,这样才能援救侍卫。
与马贼对战的侍卫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练,纵然修为有高下,但眼力经验却是精湛的,马贼刀光稍有凝滞,就立即抓住机会,或脱离危机,或趁机重伤马贼。
侍卫这边的战局渐渐被这玄妙又强力的连珠羽箭扭转向胜利这一边。
一边呕吐却一边紧握着刀的承和院仆婢们都松了口气。
这白羽箭,他们认得。
是唐军的制式羽箭。
这是折冲府的箭道高手。
萧承忠忽然喝了一声,“箭道!”
……
百丈外的丘坡上,诸义之双足如磐石,稳稳的立在青海骢马背上,十石的巨弓握在他手中,手稳也如磐石。
他深褐色的目光锐利如鹰,瞳孔却细如针,仿佛针刺一般,狠狠刺入目标的细隙。
萧承忠那道喝声他听见了。
但他不以为这喝声是在叫他,因为这没有意义。这声“箭道”是指的敌人。
他上箭,拉弦。
重弓拉如满月。
他连续拉弦九次,向空中射了九次。但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让人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里,连续拉弦至满月,射出九枝羽箭。
……
“咯!”暗色的血中隐有血块。
萧琰喷出血时已飚进,七丈了,她心里算道。
箭道冷漠不为所动,取箭,上箭,拉弦。
三。他心里默默数道。
符弓拉如满月,箭还未出,就已有沉雷声。
萧琰不为所动,飚进。
一道白线也在空中飚进。
“轰!”似是天地沉雷。但在这沉雷中,又隐有奇怪的锐刺声,就仿佛有高速旋转的钢针刺入到雷霆,将雷霆刺出了无数的细孔,于是沉浑的雷声就隐有些破风。
萧琰在察知到那道白线时——九枝白羽连珠箭追尾,看起来就像一道白线——这道完美的抛物线箭序时,她就果断改变了出招,不再是天地一横,而是七横八竖,比起一横来多了很多横很多竖。
这一招在横刀战技中威力并不是极强的,甚至看起来,刀光有的横,有的竖,杂乱无章。
但这一招的内蕴就是纵横杂乱。
七横八竖的刀光在符箭雷霆中杂乱纵横,似乎没有章法,但就是这没章法的杂乱刀气,将符箭雷霆东扯一团西扯一气,呼呼哧哧中就将这威势无穷的一箭雷霆给消弭了。
当然这得益于那九珠一弧线的箭锋都极精确的先后击打在符纹箭暴出的雷霆震波的同一点上。若是一箭两箭三箭还刺不破,但连续九箭锋,厚圆无隙的雷霆震波就被刺破了口子,最后一箭的箭锋冲贯过去,破了震波的“无隙”。萧琰的刀光就趁势而入,七横八竖,乱刀砍死老师傅,不,砍死了雷霆。
这杂乱纵横的刀光东砍西砍的雷霆震波也震伤了七丈外的箭道。
距离太近了,而这道雷霆箭的威力又太大。
箭道喷出口血,暗红的血中也夹杂了血块。
……
三枝计划内的符纹箭已经射完了。
箭道心里想道。
但没有杀得了面具郎。
箭囊中还有十枝符纹箭,那是破坏马车的。
但他目光一扫战场,就丝毫没有犹豫的抽出了又一枝符纹箭。
射!
射!
射!
箭道的手势如闪电,连续射出了三箭,但他已经无法射出第四枝符纹箭,因为萧琰的刀光已经斩断他握弓的左手,跟着刀气断了他的脖子。
箭道咽气的最后一刻有些遗憾的想道:还有七箭未射,可惜了。
已经没有机会再强破马车了,原想着将这面具郎射于箭下,可惜了……
箭道最后看了萧琰一眼,冷漠的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萧琰皱眉,却也来不及深想,秋水刀支地,她连连咳出几口瘀血块,左腿跪地,从革囊里取出玉瓶,连连倾了四颗内创丸入腹。姊姊说这是五品,如果受到萧怀中这个品阶的高手的致命伤,就连服这个四颗。
虽然有那连珠白羽箭助力,但后面三箭的雷霆震荡也让她全身内外都是伤,内腑里都是碎块,身体肌肤血肉也震波中的箭锋锐气割裂,无数道细小的血流如溪流般蜿蜒,很快染红了她内外的衣衫。
她和着口里的血将药吞下去,立即行气化开药力,只觉一股股热力如细流,涌向五脏六腑和丹田,然后与内力一起,同为生机,通过经脉流向全身,修补她的伤势。
萧琰心想:姊姊的药真的很好。
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些不安,感觉到自己能站起来了,就立即停止了疗伤,睁眼站了起来,又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马贼箭道,诡异的笑容凝止在冷漠的唇边,有种诡谲的阴森感。
萧琰忽地打了个寒战,心里隐约有种危悚。
……危从哪里来?
她目光扫向战场。
——侍卫那边战局已定,只还有七八处打斗,余下的马贼似要顽抗到底,完全没有逃跑的意思,俨然是以命搏命。
但已妨碍不了大局,在侍卫们组阵的消磨下,剩下的马贼迟早是死。
——亲骑兵战场那边,白羽连珠箭已经出现,相助伤势颇重的武骑将军和早就过去支援的萧承义,两刀一箭力战另一位登极境大圆满的马贼首领。萧承信又掠了过去,换下重伤的武骑将军。
萧琰目光扫过去时,马贼首领正被萧承信一刀贯入心脏,眼看死定了,但最后一刀也差点让萧承义破腹,这濒死也冷静的狠绝让萧琰又打了个寒战。
总觉得危险感更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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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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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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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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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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