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上挂着的一串风铃随着风叮叮当当地响着,吴通坐在门口,愣愣得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田野,曾几何时,他也经常下地干活,现在田也被收走了,房子也被人瓜分了,什么都没了。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妈偷了人,要不是他妈偷人,他爸就不会气急败坏地把他妈给杀了,这一切也都不会发生了。
“真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吗?”一个声音在吴通的耳边响起,带着无尽的蔑视和嘲讽。
吴通一惊,“谁在说话?”
那声音讥笑几声,“吴通啊吴通,我看你真是蠢到家了,要是你妈没死,你爸还在,这一切一样会发生!”
“有病吧你!神经病!”吴通满眼怒火无处发泄,直接起身在地上捡了几颗小石头,往空气里乱丢。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继续笑着,“你不信吗?你不信的话我带你去看看!”
话音刚落,洛垚跟着吴通瞬间又回到了牛棚,用于窥探的篱笆口子依旧在,但吴通却一动不动。
“看啊!你怎么不敢看了?要是一切都没发生,你看看会发生什么啊!”
那声音在他耳边萦绕着,就像是梦魇一般怎么也挥之不去,吴通咬牙,扒在篱笆口子上往他家的方向看去。
却见他爸正拿着扫帚满屋子打他妈,每一下都打得十分响亮,屋子的角落躲着另一个吴通,他小心翼翼地趴在那里,观察着屋子里的一举一动,生怕他爸手里的扫帚抡到他身上。
“给我出来!你这个狗货!”他爸冲他吼道,“妈了个东西!也不知道是这贱货和谁生的杂种!长得这副鬼样子!”
吴通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弓着腰驮着背一米五的个子站在那里,远远一看,竟像是一个老头。
“给我过来!”他爸又喊了一声。
他妈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她身上全都是他爸给她造成的伤,青一块紫一块的,有些地方还在流血。
吴通小心地在他爸面前站定,迎面却喷来一团他爸的痰,“狗货!你怎么不去死!”
说着他抡起手里的扫帚往吴通身上打,吴通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因为他知道他要是动一下,他爸会打得更狠。
牛棚里的吴通看着眼前的情形,紧握双拳,似是在强忍着情绪。
那个人说的确实没错,如果那一切都没发生,他的下场可能会更惨一点。
眼前的画面继续闪了闪,洛垚依旧跟着吴通,此时他们站在田埂边的小树林里,面前是一片泥泞的田野,另一个吴通正站在里面一动不动。
泥泞的水田里养了很多东西,泥鳅、黄鳝、蚯蚓,还有吸人血的蚂蟥。
“吴通,你如果能在里面站一天,我就嫁给你!”一个姑娘站在田埂边,看着吴通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你也知道我们村,适合你的姑娘里,就我还没嫁出去呢!”
吴通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阳小梅,她虽然一脸麻子,身形像一个养蜂桶,但他好像真的只有这么一个选择了。
他咬牙坚持着,他站在水田里已经有四五个小时了,深埋在泥泞里的双腿早就麻木,突然一阵刺痛从他右脚脚腕处传来,他伸手潜入抹了一把,一条蚂蟥一下钻进了他的手心里。
“啊!”吴通一个不慎,摔在水田里,泥水一下子把他染成了一只瘦弱又可怜的泥猴,惹得田埂上的阳小梅一阵一阵得笑。
“小梅,你怎么还在这儿呢!快跟我回家了!”一个胖呼呼的青年跑了过来,他瞧了一眼水田里的吴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哟,这不是你们村的那杂种狗货吗?你还没玩够啊?”
“行了行了,这就玩够了。”阳小梅笑嘻嘻地看着泥里的吴通,“吴通,你看看你,也太没出息了吧,让你站你就站,这个是我未来的老公,所以你再站个三天三夜,我也不会嫁给你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她跟着那胖乎乎的青年一前一后离开了田埂。
那声音再次响起,“你看看,就算那些事没有发生,有些事该发生时一定会发生,你一定记得阳小梅,你那么暗恋她,你爸杀了你妈之后,她怎么玩你的?在全村人面前吃牛粪啊,你不记得了?”
“闭嘴!你给我闭嘴!”吴通暴怒,从地上捡起一截枯枝在空气中使劲挥舞着。
那声音笑得更开心,“吴通,释放吧,他们这么对你,你也应该让他们尝尝你的痛苦了!吴通,我可以帮你!”
虽然经历者是吴通,但洛垚一直附在他的身上,吴通所感到的喜怒哀乐,洛垚一样能感受得到。
他看过很多枉死的人,但却从来没见过像吴通这样的,天生残疾还要遭到嫌弃,家庭还是那样的,洛垚顿时觉得他根本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的资格!
半晌之后,吴通终于开口,“你能帮我?”
“当然!”
话音刚落,眼前的画面再次闪过,洛垚跟着吴通又回到了那座破旧的城隍庙。
那人道,“看到庙里的那根房梁了吗?”
吴通点点头。
“只要一条绳子,你就能变成一只怨鬼,成了怨鬼之后,你就能做任何事!”
吴通犹豫了,他心里再怎么有恨,也还是惜命的,“怨鬼?谁知道人死之后会怎么样?”
“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那声音渐渐地由远及近,开始变得有些鬼魅。
吴通心尖一颤,“你是谁啊?”
“我是谁?”那人突然笑了起来,“我当然是我啊!”
“我凭什么信你!”吴通退了几步,石头在手心攒紧,对着周围空气观察着。
“哈哈哈哈哈!”那人的笑声开始尖锐,突然一阵冷风卷地而起,一下穿透了吴通的身体,进入了城隍庙的主殿里。
笑声在殿里回荡了很久,吴通越听心里越发毛,虽然他有天生缺陷,好在腿脚还算利索,他实在听不进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于是他转身就往田野里跑。
田野空旷,就算没有人发现他,至少他也能跑的快点。
可下一刻,那股冷风一下追了上来,冷风变成了一团黑雾,牢牢锁住了吴通的前路,笑声也在吴通的面前戛然而止。
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地在黑雾里显形,一只手从黑雾里探了出来,吴通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面,一下子看呆了。
突然,那只手一下子从雾里冲了出来,一把扣住了吴通的喉咙,强烈的窒息感席卷而来,吴通感觉自己的脑袋一下子充血停滞了,洛垚附在他身上,同样也感到了他的痛苦。
一个带着阴冷笑意的声音突然响起,“抓到你了。”
洛垚觉得自己突然被禁锢住了,吴通的身体在渐渐地消失,而他的身形却渐渐显现出来,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看黑雾里的到底是什么,可他越想要看,那黑雾就越浓。
尖锐的笑声再次袭来,裹挟着一丝戏谑的情绪,那人在叫他的名字,“洛垚。”
如龙卷风般的窒息感直接裹住了他的咽喉,洛垚此刻根本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瘫软的四肢也使不上劲。
卧槽!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突然对他出手?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慢慢的,那人狂狼的笑声越来越尖锐,而洛垚却感觉自己的知觉在慢慢消退,这回,真的要把自己交代到这儿了吗?
此时温度骤降,差点昏死过去的洛垚顿感腰间一紧,这熟悉的触感一下让他心中安定了下来。
是梧殳!
无尽的冷意将洛垚整个人包裹了起来,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里,有两个对立的身影飘在半空中,一个是梧殳,而另一个则是一团躲在黑雾里模糊的身影。
“你不是束余!”梧殳双眼泛红,冒着杀气,手中不知何时裹了一层黑色的光,“引我们来的是你!”
“不错,正是我,好久不见,梧殳。”那人笑道。
“你认识我?”
“何止是认识,梧殳,你是我的!”那人又道,“我找了你那么多年,终究还是找到你了!”
梧殳目光一滞,说了一句,“哦。”
黑影:????
“梧殳,跟我走吧。”
梧殳依旧定在那里,浑身杀意不减,黑影见他没动静,渐渐靠近,梧殳丝毫没有犹豫,手里的黑光一下打中对方的心脏。
那人猛地退了一步,满是诧异,“你伤我?”
梧殳瞥了他一眼,怒意再次攀升,“你伤他!”
“他不过是一介凡人,不!”那人指着洛垚,“他根本就不是个人!”
“哦。”梧殳又击中那人的肩膀,“滚!”
梧殳再也不打算跟他废话,他缓缓仰头,突然间一股强劲的压迫感从天地而来,那人后退了好几步,眼见杀气从四面八方往他的方向冲,他突然笑了起来,“梧殳,你真的要跟我打吗?”
梧殳并没有想要回答他,那人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直接冲了过去。
天地间的气场突然开始扭转了起来,被梧殳放回地面的洛垚强撑着自己站起来,这里依旧是那座破旧荒芜的城隍庙,不同的是,周围的景色已经不再祥和。
他站在原地顿了顿,终于将那窒息感缓了过去,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刚刚消失不见的吴通!
此时的他面无表情地拿着一摞粗长的绳子往庙里走,他知道吴通肯定被那人说动了,要不然也不会发生接下来的这些事。
这些事里,谁都有错,洛垚也不能站在自己道德点去指摘别人,但如果真的有机会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也会尽量去做,毕竟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思及此,他强忍着伤痛追了进去。
却见吴通走到那蒲团前,跪了下来,冲着香案拜了几拜,也不知道他喃喃自语说了什么,只是他说完之后,从角落里拿出一条十分粗长的绳子,一脚踩上香案,一手拿着绳子的一头,往庙里稍微低一点的房梁上挂。
“吴通!你要做什么!住手!”洛垚走到他面前,试图将他手中的绳子夺下。
然则当他的手触碰到那绳子时,他却发现他的手竟是直接穿了过去。
他居然碰不了这绳子!
卧槽!卧了个大槽的!敢情他来到这个世界里,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啊!
外面梧殳和那人对打得很是激烈,突然轰隆一声,他顿感世界一震,循着声音,他艰难地走了出来,竟发现梧殳被打落在了门前。琇書蛧
“小黑,你没事吧?”
梧殳伤得不轻,眼中亦是怒火,“我……法力……他……”
“不要着急,我给……”洛垚还没说完,一团黑雾从天而降,直接击在了梧殳的胸口,梧殳低闷了一声,竟一下说不出话。
卧槽!那人简直是欺人太甚!
一时之间,洛垚顿感气血翻涌,他将裤腿里的短刀拿了出来,指着那人道,“我去你大爷的!你他妈有病吧!老子今天非灭了你不可!”
那人听到洛垚的叫骂,突然笑了起来,“好啊,我今日就要看看你这个阴人怎么灭了我!”
洛垚用短刀指着那人,冷笑一声,“是你说的!你可别后悔!”
说完,他稍稍一转身,直接将手里的短刀往屋檐上的那串风铃打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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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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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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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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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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