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唐想停下,却被迫着前行。
过去半个月的时间,爆炸案的凶手查清了,准确地说,凶手也死了。曾经是上市公司的老板,如今是毒瘾缠身、妻离子散的疯子,带着炸弹想和当初骗他的毒品商同归于尽。
姜渭等人盯了毒品商整整半个月,才摸清了他的交易线,掌握了确切证据。原本可以顺利抓捕他,不幸的是冲进包间的瞬间,爆炸发生了。
姜唐永远地失去了父亲。
“娃娃,第一次出远门吧,别伤心了,会回来的。”
姜唐回过神,眼前递过来一张纸巾,是邻座的一位年轻的阿姨。
他的眼睛有点红,看着像在哭。
“谢谢。”低哑的声音。
“没事啊,看你这年纪应该是去读高中吧。”
姜唐点头,取下耳机。耳机里没有音乐,只是用来与外界隔绝。
“人长大了总是要离开家的,阿姨教给你一个经验。你看啊,把家装进兜里,每当手伸进兜里的时候,就会感觉到家的温暖,想到有人在家等你,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年轻的阿姨轻声安慰。
姜唐摇头,他的家里已经没有人在等他了,真正离开家的那个人不是他。而现在,他也将去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家。
姜唐还是下意识地把右手伸进薄薄的上衣兜里,是温暖的。老爸,以后我就把你放在兜里了。
年轻的阿姨注意到姜唐的动作,笑道:“娃娃,年轻的时候不要害怕出门,也许你会遇到一生中重要的朋友,”阿姨顿了一下又说,“重要的人。”
一周前,葬礼结束的第二天,唐茵执意要带他去青川,姜唐本来是要拒绝的。
“糖糖,我知道你怪我当年离开你们,但是你现在还小,先跟着妈妈一起生活,等你成年了,你做怎样的决定妈妈都不会拦着你……你爸爸他,也一定希望你过得好。”唐茵哭得厉害,想拉他的手,被他躲掉了。
姜唐最后答应了,因为他想,老爸应该是希望他跟着唐茵的。
他跟唐茵说需要点时间整理东西,唐茵答应了,但自己因为工作的原因不能等姜唐一起走,必须提前回青川。
青川市,是唐茵现在居住的城市,她是一名外科医生,有些手术是提前预约好的。
火车连续穿过几个隧道,再出来时,天气已经发生变化,丝丝缕缕的阳光照在窗户上,有些耀眼,姜唐伸手挡了挡。又过了一阵,火车慢慢悠悠地停下来,远远就看到绿底白字的指示牌上标着“青川站”。
下火车后,一路同行的人陆陆续续走光了,或被人热情地接走,或熟练的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姜唐站在原地,他是突然闯进这个城市的陌生人,满目都是喧嚣,只有他安静地突兀,有一瞬间他想买票回去。
半响后,姜唐给唐茵打电话,想要一个地址自己找过去。琇書蛧
电话被接通。
“糖糖,你到哪儿呢?到站了吗?”电话里只有唐茵的声音,很安静,没有乱七八糟的杂音,不是在火车站。
“到了,你……”姜唐顿了一下,“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过去。”
“到了就好,段玺……就是你段叔叔的儿子已经在火车站等一上午了,你现在是哪个位置?”
“我在火车站公交站台的地方……”姜唐抬头看一眼公交站牌。
“好好好,你在原地不要动,我让他过去找你。”电话很快被挂断,应该是去给那个人的儿子打电话了。
正午的骄阳似火,少有的微风里都夹杂着暖意,熙熙攘攘的长街上,一眼望去尽是各种颜色的遮阳伞。
姜唐站得有些累,索性坐在行李箱上。刚坐下,眼前出现一双穿着白色运动鞋的脚,他抬起头,与来人眼神相交。
来人挡住了烈阳,阳光绕过他的耳迹消失在树荫里。
“是姜唐吗?我是段玺,唐阿姨让我来接你。”段玺的声音清冷又不失磁性。
姜唐收回目光,站起来:“我是姜唐,姜渭的姜,唐茵的唐。”
姜唐的声音还是有些哑,但是比段玺上次接电话时听到的好一些,他眼睛里还带着红,像是不久前哭过,格外引人注意。
段玺看了一眼他的眼睛,伸手拦住一辆车,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与姜唐一起坐在后座。段玺转头,看到姜唐已经闭上了眼睛。
段玺嘴角微动,低头不再看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翻着微信。褚鑫星在群里艾特他,问他昨天什么时候走的,段玺回复他十一点半的时候。
还有将近二十天才开学,戚慎妈妈要把他送到乡下亲戚家,说是让他体验一下乡村的风土人情。戚慎抗争不过,就想在走之前撒个欢。
一伙年轻人相约着打了一下午游戏,去吃了海底捞。时间还早,临时决定去KTV,在包房里听戚慎扯着嗓子嘶吼几个小时后,几人转战褚鑫星家里继续祸害。
闹得比较晚,其他人都被留在褚鑫星家里过夜。段玺第二天有安排,所以回家了。
段玺是我老大(戚慎):老大,你今天有事啊!昨天走得好早。
段玺:不早了,昵称换回来。
想到戚慎的上一个昵称,段玺重新发了一条让他换个正常点的,因为戚慎上一个昵称是“我老大是段玺”。
段玺是我老大(戚慎):不换,这样别人一加我,就知道我跟你的关系。新学期我还打算多加几个新来的高一学妹呢。
段玺有些无语,突然感到肩上一沉,低头看到姜唐正不偏不倚地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从这个角度看,这小孩儿睫毛纤长,鼻梁也挺高,就是睡着了都还微微蹙着眉头。
段玺下意识就想挪开,突然想到姜唐最近的事,还是僵住了未动,直到车子驶进社区的街道,才动了动肩膀。
姜唐惊醒,意识到自己的头正靠着段玺的肩,瞬间清醒过来,弹跳一般坐正。他脸色苍白,耳朵有些红,仔细看额角还有细汗,不知是天气热睡出来的,还是别的原因。
“醒了就好,我正打算喊你,到家了,下车吧。”看着姜唐的窘迫样,段玺主动打破他的尴尬。
下车之后,段玺把行李箱放地上,转身看到姜唐还一动不动地呆坐着,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他的眼睛和妹妹有些像,圆圆的像猫一样。
段玺愣了一下,才皱眉说:“下车吧。”
姜唐反应过来,快速下车站到一边。等段玺跟车师傅说谢谢之后,他盯着车屁股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处。
“我们进去吧。”段玺说。
“哦,好。”
两人进门,一股饭香味扑鼻而来。唐茵做完手术就赶回来准备午饭,刚刚才摆到餐桌上,香味已经飘满了客厅。
段玺脚还没动,就已经被突然出现的小团子抱住了腿。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姜唐低头看着段玺腿上的挂件,他想起来了,这是唐茵的小女儿。
他之前在电话里听到的喊“妈妈“的声音,应该就是她的。
三年前小女儿满周岁的时候,唐茵给姜渭打电话想让姜唐过去看妹妹,被姜唐拒绝了,这算是兄妹俩第一次见面。
姜唐和女孩大眼盯着小眼,直到循声而来的唐茵也到了门口。
唐茵看到段玺身后的姜唐,语气有些激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来,都别在门口站着了。”
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唐茵让姜唐换上后,拉着姜唐的手腕往客厅走,姜唐下意识想挣脱,还是忍住了。
段玺换了拖鞋,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妹妹跟在两人后面。
这时门铃响了,妹妹松开段玺的手,跑过去开门,扑进了段父的怀里。
“你今天中午怎么回来了,我还打算带着孩子们先吃饭,让老刘给你送过去。”唐茵走过去接过段父怀里的妹妹,放在地上,妹妹转个身又抱住了段玺的腿。
“孩子第一次来家里,怎么能少了人。”段父在唐茵耳边说悄悄话。
“诶,糖糖,先来给你介绍一下,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唐茵走到姜唐身边,拉着他的手腕,“老段,这是姜唐,小名叫糖糖,我的……儿子。”
“姜唐,名字很好听啊。”段父笑得很慈爱。
“糖糖,这是你段叔叔……”唐茵继续介绍,被段父主动接过话。
“我来我来,糖糖,叫我段叔就行,听你妈妈说起过你很多次了,叔叔早就想见你了。”段付的声音尽量温柔,怕吓着姜唐。
“段叔。”姜唐低声喊道。
“哎!”段付笑着应一声,想到他爸爸的事,不经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是段玺,你段叔的儿子,你们这一路上应该相互认识了,段玺要大几个月,糖糖以后就叫哥吧。”此话一出,几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姜唐身上。
叫哥?
姜唐抬起头,瞬间握紧了手,想到他要在这个地方借住两年,此时只能屈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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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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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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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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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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