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语时垂眸，像是在等人说话。
顾熠趴在席祾背上，笑道:“你不是要杀了他们吗？先杀丧尸还是先杀人？”
厉语时:“这里有人是无辜的。”
“随你，莫阳，去放丧尸。”
蔺梧疑惑地看向谭子俞:“老师，我们什么时候抓了丧尸？”
谭子俞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昨天莫阳哥哥抓了两袋回来，给语时姐姐练练手。”
“这样啊。”
莫阳把钢管丢给厉语时，站回谢子夕身边，他只放了一只丧尸。
厉语时拎着钢管猛地往丧尸头上一敲，被震得后退了两步，手臂发麻。
好弱。
她果断丢了钢管，只听咣当一声，女孩凌空回旋直直踢在丧尸颈部，不待丧尸抓来，双脚一夹，一个利落翻身三百六十度。
咔嚓——
丧尸头骤然飞出，砸在了被绑的六人面前，腐烂的嘴唇由于惯性，上下阖动，险些咬中其中一人的腿。
厉语时稳稳落地，“我不适合用刀剑钢管这些武器，我力气不大，只能在技巧方面取胜。”
顾熠说：“那把唐刀你试试。”
厉语时点头接过唐刀，掂了掂，莫阳适时将三只丧尸都放了出来。
空旷的平地上，少女在其中飞快动作，干脆利落斩下所有丧尸头。
唐刀不知什么材料制成，轻巧又不失锋利，且坚硬无比，轻易不会断裂。
几人都挺惊讶，蔺梧皱眉问道:“姐姐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跑？”
厉语时耸了耸肩，无所谓道:“被绑还蒙着眼，身上没有武器，跑不了。”旋即没等众人反应，刀一挥斩下了三个人头，她的视线并不在三个身上，只紧紧盯着顾熠，意料之中看到了他瞳孔紧缩。
滚烫的血液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狠狠溅在了活下来的两人身上。
刹那间尖叫声响彻天地，刺得人脑部发疼。
谢子夕忍无可忍，把不知在哪扒来的破布塞在了两人嘴里，耳根清净了。
看厉语时的动作，几人猜到那一家三口是主犯，另外的人，估计都被怂恿了。
席祾眸光阴寒，看着厉语时，一束冰凌骤然向她袭去。
厉语时侧身躲过，“不想杀就别装模作样。”
她走到不断颤抖的顾熠身旁，声音很轻:“你必须面对，不可逃避，否则你的新生将是一场虚空。”
顾熠陷入了无边深渊，再一次被冰寒包裹。
“我其实不太明白，你明明视人命如草芥，又何必多此一举救那些毫不相干的人，过去有什么值得你留恋？”
她蹲下身，手抚上顾熠的额头，席祾臂膀一紧，浑身肌肉绷得突起。
“他快撑不住了，你为什么不提起刀踩碎那颗烙在你脑海的头骨？为什么不斩断所有张牙舞爪的枯肢？它们是死物，却几乎活活逼死了你。”
“你要放弃你的世间风华吗？融入你每一处血液的席祾值得你付出一切——”
咔——
脑海中的景像被破开了一道裂缝，随后沿四面八方疯狂扩散，一道道纷至沓来，留于记忆深处的怪诞全盘消散，最后的尖叫与咒骂震撼了整个意识海，无上盛宴即将来临。
轰——
销声匿迹，阒寂无声。
“怪物都被赶走了，你永远是安全的……”
他脱离了无际血海，沉于温柔乡井。
“他会自此沉睡，能不能醒就要看你在他心里的分量了，”厉语时起身，走向被吓晕的两人，“他受过很多苦，在你所看不到的地方，你用你的童年换他一世平安……”
她突然笑出声，仿佛这是一件极其滑稽愚蠢的事，“席祾，一世平安可以，那一世生不如死的平安活着，你不觉得残忍吗？”m.χＩùmЬ.ＣǒＭ
“再说，你的童年，值几个钱？”
莫阳骤然抽出枪顶着厉语时的脑袋，眸光微冷，谢子夕已经带着其他人躲到了屋里。
女孩声音带着独属少年人的朝气，温润悦耳，却字字诛心:“你不能自以为是地认为你给他的都是最好，席祾，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你凭什么左右他顾熠的人生？你又凭什么认为你给他的是他最想要的？”
“旁人看不明白，我厉语时从未看错过，他不愿意给你一点压力跟痛苦，你不在的那几年你知道他过的怎么样吗？他到底是——咳……咳……”
厉语时突然跪在地上，捂着胸口，血液不断从肺腑涌出，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去你妈的世界意识，狗东西，老娘这辈子就没怕过命。”
“敢给我东西就别怕我用出来，真特么的懦夫。”
天空雷电划破苍穹，轰炸了整个午后，乌云遮蔽满天银白，气氛阴森而沉闷。
席祾皱眉，控制着悲悯气息温和扩散，将厉语时纳入了自己的领地，血液被无形的气流吞噬，死去的生命化为荧光回归于天地。
谢子夕将最后的缝隙堵上，屋内与屋外彻底隔绝。
“咳……咳……我能告诉你们的，想必你们也猜到了，我异能的特殊性，有时是看透本质，有时是看见过去的某个缩影，席祾，你是怎么做到的？”
席祾掀起眼帘，直视厉语时，冷淡道:“你觉得世界意识是什么？”
“啧，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生于虚无，永不泯灭，平衡万物，众生尺度。”
“是自然界。”
厉语时闻言猝然抬头，脸上满是震惊，“你跟它做了交易？”
“不难，一本万利。”席祾轻轻揉着怀里人的腰。
女孩似乎想不明白，皱眉道:“你明明没有记……”
“你也说了我很聪明，除了……”席祾眯着眸子看向厉语时，目光如炬，女孩心脏一抽，如被扼住了喉咙，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脖颈，企图将那看不见的威胁扒开，脸胀得通红，面部痉挛扭曲。
席祾移开视线，厉语时骤然一松，急促呼吸。
“背后的人，那个矛盾点，无法确定，其他的连蒙带猜。”
“……”不知为何，厉语时觉得这不符合对方人设，她嗤笑一声:“它凭什么信你？”
“它不信我，它信顾熠。”
厉语时目光复杂地看向他怀里的人，艰涩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矛盾的正常人。”
“他很好懂，所有行为手段的目的只为我。”
厉语时:“……”
莫阳:“……”说实话，他想扔枪不干了。
席祾对两人的无语视若无睹，他看了看天色，沉声道:“莫阳，叫谭子俞把车开过来。”
少年收枪睨了眼地上的女孩，转身向店铺走去。
“你知道它是谁。”男人面上毫无情绪，语调波澜不起。
厉语时瞳孔紧缩，苦笑道:“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你根本不用问我，你几乎……都猜对了，不是吗？”
席祾垂眸看着她:“猜不透它是谁，是什么，没猜中你的能力，矛盾点的源头无法得知，人不是万能的。”
女孩促狭一笑，起身拍掉身上的灰，拿出烟将点燃时，手一顿，又把打火机收了回去，悠然自得嵌入了每一个动作间，她叼着烟，沙哑着声音说:
“人确实不是万能的，但是人的潜力是无限大的，只要你肯，世界意识都将倾倒，那个交易连接点，大洋彼岸的顾瑾先生。”
她找了个阶梯蹲了下去，颓靡的气息萦绕在她眉宇之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学生时代，又一次蹲在街角，抽着廉价的烟，听着校园里的叛逆少年嬉闹喧嚣，看着漫□□气蓬勃纷飞。
她的眼里有光，不是她自己的，是别人的青春落进了她眸中。
“你还属于人类范畴吗？席祾先生。”她环视着四周的白光，谭子俞却好似毫无所觉，往这边担忧地看了一眼，跟着莫阳向远处疾驰而去。
男人的腰杆明明可以永远笔直，却一次次为了怀里的人硬生生佝偻了下去。
厉语时一愣，轻笑了一声。
不是硬生生，是心甘情愿。
席祾挑眉，问道:“你觉得什么是人？”
“有思想，有情感——”厉语时骤然一愣，啧了一声，有些懊恼地挠着头发。
引擎声由远至近，厉语时起身，恢复了点力气，对席祾一点头，便飞快离开了。
乌云不知道何时已经散去，微渺的光芒透过云层撒向她，她的眼底一片漆黑，身上却携着一抹光影，带进她踏足尚浅的人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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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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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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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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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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