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着我箱子怎么还我?我刚来,他并不认识我。”
“临渊就一个市医院,他拿到箱子会去那儿找你。”
“大哥您跟他熟吗?”
“老子特么几年前第一天上班就认识他了,打架斗殴一把好手,也就这两年才乖了点。”
“他是不是临渊高中的?”
“是。”
“那他是不是这块儿打架最强的人?”
“呃……是吧,前些年他打架还特狠的时候有人说他比临王还强,那会儿他才多大啊,才刚上中学。”
程沁律的眸子亮了一下。
“临王?”
“临渊历代最强的老大,”城管许是也怀念起了一些过往,声音也不由挂了些轻笑,“本名王临,后来大家就都叫他临王了,就是从那小子那时代开始,这块儿打架的风气才越来越重,害的我们的日子越来越难的。”
程沁律默默地听着,目光中隐隐透着兴奋:“那他们大家得特别热血吧?很酣畅淋漓的那种是不是?临王现在怎么样了,还在江湖上吗?”
“屁!”城管给听笑了,向后视镜里看过来笑,“还‘江湖’,还‘酣畅淋漓’?”
“……”程沁律自己也被自己尬了一下。
“你个小屁孩看电影看多了吧?那群混混流氓有什么好热血的,净特么给所有人添麻烦的主,你瞅瞅这块儿人的道德素质多低了现在,临渊上任老大就徒手打死了个人,现在正蹲号子呢,就他是有爹生有娘生的,被他打死的孩子就不是?”
程沁律给听得一愣,想起方才那些人打架的架势,还真是很有可能闹出人命。
“小子,劝你啊,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你就一条命,交待在这边了,你对得起你爹你妈?就算你不会死在这儿,你当来这儿打架就是光荣就是热血?奉劝你,别那么中二!”
“……”程沁律第二次听这种话,心里已经有了些免疫,他懒散地往车后座上一倚道,“我转学手续都办了,回不去了。”
城管瞪着程沁律:“那你就转临渊去!以后就跟着刚刚那姓莫的,想打架了找他打,反正你打不过!打打你就没瘾了。”
程沁律:“……”
怎么就那么肯定他打不过了!
车子很快停在了临渊市医院门口,城管解锁了车门,冷道:“快下去,没事找罪受,自个儿给自个儿负点责。”
“……”程沁律哑口无言地下了车。
站在临渊医院门前抬头上望,程沁律才发现自己对临渊这个小地方是有点偏见了。
临渊医院倒是还挺大,往其他方向望去,楼房建筑虽然特别高的没有,但再建的新楼盘也还不少,看得出城市也是在发展建设当中。Χiυmъ.cοΜ
临渊医院门口有城市坐标地图,程沁律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医院附近就有公园,再不远还有商场和超市,临渊高中竟然也就在附近。
身上太疼,程沁律无奈先进医院挂了急诊,拍了胸片,他的肋骨断了三根。有些错位,但好在没伤到内脏。
程沁律躺在床上任医生帮他正骨位绑胸带。绑完了,医生起身要走,程沁律几乎是仰头在跟医生道谢时,才注意到了五十多岁的中年医生看向他时的异样目光。
程沁律懵了一下。
他想了很久,才想明白那目光是一种嫌恶与意外的混合产物。
程沁律叹了口气。
想不到自己才刚来,就住进了医院还遭人白眼,境况实在是有点惨。
脑子里转着乱七八糟的事,身上又疼,程沁律忍不住闭上了眼。在他再次睁开时,他在自己是不是睡着了以及睡了有多久之间困扰了起来。
恰在这时,一个人影晃进程沁律视野右下方,程沁律垂眼一看,时间仿佛停顿了几秒,他才猛然反应过来,是莫厌聪,帮他拿行李回来了。
“你回……”程沁律想起身,莫厌聪的手轻轻压在了他肩上,示意他别动。
程沁律诧异地看着莫厌聪,这人先前下车的时候好像没事的吧?此刻竟然挂了彩,嘴唇上还挂着血,肿了起来。
程沁律忍不住道:“他们又围……”
他开口,那姓莫的却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早已转头问一边的护士道:“他伤怎么样?”
程沁律话截在半道儿,直勾勾看着莫厌聪。这人背对着程沁律,后脑勺子都是帅的,无论任何角度,人群中依然能一眼挑出来。
可本来是打架那么帅,让程沁律挺有好感的一人,不知道为什么,相处起来总有种别别扭扭的感觉。
护士看了程沁律一眼,跟莫厌聪说了一遍刚刚医生跟他说的内容。
莫厌聪淡淡应道:“嗯,那他行李我放这儿了。”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很快就恢复了原样,就仿佛地上那两块白瓷砖刚刚并没有被莫厌聪踩过,还有病房的门框并没有被莫厌聪扒着并矮头钻进来过一样。
“???”程沁律瞬间目瞪口呆。
What?
姓莫的就特么这么把他晾这儿自己走了吗?
一股强烈的失落感像油一样蒙住了程沁律的心情。此时此刻,程沁律才终于明白,从先前到现在,他心里就一直冒出来的那种别别扭扭的感觉是什么了。
这个叫莫厌聪的,一直就没正面跟他说过话!
刚刚不论在警车上还是在刚刚的病房,明明程沁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那男生却自始至终都称呼程沁律为“他”。
一句搭话,一句客套都没有,就算程沁律主动问话对方也不听,完全就把他程沁律当成了一个仅仅一面之缘,连搭理都懒得搭理的人。就好像随手送去宠物站一只捡来的流浪狗或流浪猫,没有跟他交流的必要一样。
“……”程沁律的心瞬间就拔凉拔凉的。
想想听一遍对方的名字就记住了的自己,想想跟人打一顿架就觉得算是朋友了的自己,想想那男生打架时还觉得真特么帅的自己……
从小到大,因为成绩优势,程沁律周围的同学朋友很多都是主动来找他搭话的,甚至经常连别班的班主任都叫住他问“你就是程沁律?”,或者直接就叫出他名字。
现在人生中第一次遭此冷遇,程沁律心里酸酸的,一时竟有点缓不过来。
这特么也是叛逃的报应吗?怎么就突然之间这样遭人嫌弃!
靠……
程沁律咬牙转头看向窗外。
然而就在他委屈的时候,先前已经拐走的莫厌聪,竟又去而复返地折了回来。
莫厌聪是在手臂里兜了几袋牛奶纯回来的。
他走到了程沁律床边,将手臂里的牛奶都拱手落在了他床上,剩了一袋被他拿在手里,递给了程沁律。
“之后多吃点清淡的,适当补补钙。”莫厌聪淡淡道。
程沁律呆呆地看着莫厌聪手里的牛奶,又抬头看着莫厌聪。
他的手指缓慢地抬了起来,绕过莫厌聪手心的牛奶,蹭过了莫厌聪手背上的青筋,扣住了莫厌聪的手腕。
“莫学长,您认识我么?这么舍命相救,又给我喂奶?”
已经是傍晚,医院的医生都下了班,走廊外的人渐渐地也少了,病房里忽然间安静了不少。
莫厌聪皱了皱眉,伸手往回扯自己的手,程沁律却抿唇笑着,把手攥得更紧了些,大有要把莫厌聪的腕骨攥断的趋势。
程沁律瞪着莫厌聪——这人不是不愿跟他说话么?那他就非得跟他说上几句话不可。反正他现在是个不良少年,做出什么死皮赖脸的事儿都很正常。
莫厌聪的手没有再往回撤,他的眉越皱越深。
事实上他身上清冽的气质,与其说是一个校霸,倒不如说更像一个冷淡的学霸,不太好惹,又不容易让人亲近。
所以在遇上程沁律这种蛮蛋之后,他所做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冷眼警告程沁律,而是因为程沁律的蛮不讲理显得有些无辜。
程沁律表情略微扭曲,他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攥,他就不信这人不疼。
莫厌聪看向程沁律,淡淡道:“你要是没事了,就赶紧出院回去吧,你不是本地人,还得去找住处吧?”
哟,能从这人嘴里听到第二人称“你”了。
程沁律阴恻恻地笑了笑,道:“我是问你认不认识我,你不认识,我就告诉你,你下回要是忘了,我就再告诉你。”
莫厌聪抿唇不语,盯着程沁律的脸看着。
程沁律又笑了一下,道:“我姓程,叫程沁律,是要转到你们学校上高二的学生。”
手中的手腕稍微变宽,那是莫厌聪攥紧了拳,在抵御程沁律的力道。
“为什么转来这里上高二?你爸妈怎么会允许?”
程沁律一听这人终于能跟自己正常沟通了,本想放开莫厌聪的手腕,可是又有些稀奇这人竟然就这样甘心被他攥着,放任自己任性。
“我需要你管?”程沁律道,“你为什么不挣脱?你都没点情绪?”
莫厌聪又沉默了片刻,抬起另一只手,稍一用力握程沁律,程沁律的手腕就陡然一疼,下意识松了手。
“一会儿离开时,注意安全,你嘴唇上那链子摘了吧,都是血。”
话音在房间里飘落干净后,莫厌聪已经再次在病房没了身影。
程沁律尚未咂摸出自己心里边的感觉是否称得上是空落,他看一眼自己的手,忽然间“嘶”一声,又“啊”地叫了起来。
“操,这人手劲怎么这么大!!!”程沁律握着手腕狂嚎。
下了楼,莫厌聪沉默地在街上走着,蹙眉看着自己刚刚被攥得还疼得丝丝麻麻的手腕。一辆出租车司机缓缓黏上了莫厌聪身后。
出租车的喇叭音响起,车窗划开,年轻司机从车里探出了头。
“喂,怎么样?看到那小学弟没?”
莫厌聪端着自己的手腕,无奈,把手插进了兜。
车喇叭又繁忙地响了两声,年轻司机不耐烦地又喊了一声:“喂!”
莫厌聪目视前方走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了口。
“下次再碰上这么轴的,你直接把人拉回高铁站去,别让他们往这里扎了。”他道。
年轻司机轻笑了一声,道:“小学弟长得挺好看的,人决心又强,别这么嫌弃嘛。”
莫厌聪顿了挺久,才道:“是长得挺好看的。”
“是吧?”司机笑笑道。
莫厌聪补充:“就是没什么脑子。”
“……”司机无语道,“我看那小男生非常聪明啊,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没脑子了?我说他要转进临渊高中你要怎么办?看着细皮嫩肉的,你以后多护着他点吧。”
莫厌聪步伐不快,奈何腿长步距宽,司机开着车只能看见他大半个后脑勺。
“看他吧,”莫厌聪道,“……别随便招我就行。”
年轻司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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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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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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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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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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