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收拾妥当,胡牧阳推门而出,目标直奔地质大学。
只是坐进车内后才发觉,后腰插着这东西太不舒服。极其费力的将其抽出,顺手放在了副驾驶的空位上。
点火将车启动,准备挂挡。手里握着方向盘,脑中却琢磨着烟袋锅子的事。
忽然,一阵刺耳的铃声自车内响起。
将档位回空,掏出手机。本以为是丘凌来催,却没想到硕大的屏幕上跳着另一人的名字:肖华。
肖华是胡牧阳六年的同事兼好友。当初二人同批参加考试,层层筛选,成绩皆优,最终都加入到八十万税务铁军当中。提起八十万这个数字,自然又想到了中午饭桌上白羽的酒话,不禁扬起嘴角。
接通电话,便传来肖华急促的声音:“哎,牧阳,刚听到一消息,还记得‘韩天成’那哥们儿吗,找到了!”
胡牧阳脑袋里琢磨着肖华说的这个人,同时打开车窗,给自己点燃一支烟,道:“就是‘天成家具厂’老板,欠了二十多万税款,半年多都查无此人那个?咱不已经委托给稽查部门了么,怎么找到的?”
“嗨,就是稽查找到的!我有个同学,半年前遴选到市稽查局,刚给我的消息。本来啊,像这种走死逃亡的老板,失联失踪的多了去了,大多数都像那泥牛入海。可这哥们儿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昨晚竟然偷偷返回家里,而且,跳楼自杀了!”
听到这里,胡牧阳手一抖,差点把烟掉身上。耳边又听肖华继续说:“你说他这命有多大,从九楼跳下来,正常人按说不死也得落个重残吧,可这哥们就摔折了一条腿,其他地方啥事没有,厉不厉害!”
胡牧阳左手夹着烟,右手自然的摸着那杆被旧报纸裹得紧密的烟袋锅子,对着电话那头的肖华调侃道:“你跟我说这事儿是啥意思,咋的咱还得代表税务局去看看他呗。”m.xiumb.com
“嘿,你还真就说对了。刚才领导给我过打电话,说现在这人不是没啥事儿么,正好还在医院里,让咱俩代表单位,去慰问一下,毕竟曾经也是咱们市里的纳税大户。顺便也从侧面了解了解,这二十多万的税款,对他来说又算不上那迈不开腿的大事儿,怎么就半年多联系不上呢,就当实地核查吧。现在人就在你媳妇上班的医院,一会儿我把他病房号发你手机上,算了,我在住院部大厅等你吧,你快点过来,这太阳眼瞅就落山了,天黑看病人,不吉利。”
得,这鉴定烟袋的事只能往后放放了。
给丘凌发了个信息,说自己这里有事需要耽搁一会,如果处理的快,再赶去找他。
掐灭燃烧殆尽的烟,顺便把左前和右后车窗都降到最低,这才重新挂挡上路。
若溪鼻子天生灵敏,不喜欢车里有烟味。这样开车通风快,冷是冷了点,但总比回家后让她数落强。
胡牧阳在医院停车场转了三分钟才挤进一个刚空出来的车位,忍不住抱怨:这医院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人满为患呐。
下车后正准备关门,却突然感觉周身阴冷至极,刺骨又稠密的冷风好像轻易透过了厚实的衣服在拼命地往皮肤里钻,刹那间竟让他想起第一次跟若溪去医院太平间的感觉。
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那杆放在副驾座位上的烟袋锅子,胡牧阳忍着不适探身将其取出。本来还想插入后腰,但外面套着那件及膝的羽绒服,实在不方便。
衣服口袋放不下,徒手拿着又怕遭人议论。一番琢磨,胡牧阳想了个办法,将烟袋锅子顺着左臂的衣袖插入,羽绒服厚实,旁人看不出异样,而且刚好是小臂长短,不影响动作。
放置妥当后,车门落锁,胡牧阳迈步走进医院。
或许是因为开着车窗驾驶的原因,刚下车时感到的那股阴冷,此刻缓缓不见。胡牧阳抬起头,看了看尚存余晖的夕阳,心里琢磨:果然还是需要多晒晒阳光才好。
停车场直对着住院部的后门,快步进入大厅,老远就看见脚边立着一个果篮儿的肖华。此时他双肘正抵在护士台的桌面上,左手中握着一只纤纤玉手,右手在其上悬停不断指指点点。
不用说,这货正搭讪值班的小护士呢。
见胡牧阳走来,肖华微微抬头算是打过招呼,视线却始终不离小护士的手:“妹妹,真不撒谎,老话讲‘观掌中山河,断万千命脉’。我肖华行走江湖二十余载,只靠三技傍身:‘望面’‘观手’和‘摸骨’,皆乃我家传绝学。什么命理、前程、事业、姻缘啥的看老准了。你还别不信,但凡有一点说错,今晚我都请你吃饭赔罪,如何?”
肖华这人,长得挺精神,家境也好。按说这各方面条件都不差的小伙子早该成家了,可偏偏他心性不定。秉承着“只恋爱不结婚”的圣训。所以这么些年,女朋友倒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可只要一听说他不想结婚,用情再深的姑娘也只能含恨离去。
因为妻子若溪自小跟随四叔学习家传医术,大学时更是选择了医学院的七年本硕连读,毕业实习后便顺利留在了这个医院的中医科。胡牧阳时常接送,所以这里的医生、护士大多见过,即便不认识也都能混个脸熟。
走到肖华边上,胡牧阳对这个鼻子上有着几粒淡淡雀斑的的小护士正色说道:“没错,他这技术真是家中祖传的,我可以证明!只不过他刚刚说的不够准确,肖大师所专长的其实并非看手,而是看脚。”
“看脚?”小护士缩回手,满脸疑惑。
胡牧阳压根不理会肖华使得眼色,继续一本正经:“没错,就是看脚。他家祖传治鸡眼,在江北地区颇有名号,江湖人称‘肖一刀’就是他了!”
小护士听完这话,倒吸口气,绣眉紧蹙。猛按了几下免洗消毒液,翻个白眼快步走进护士站,再不抬头。而肖华则是气急顿足,对着胡牧阳低声吼道:贼子好胆,竟坏某家好事,速速拿将命来!
胡牧阳心里还惦记着烟袋锅子的事,便没继续陪他发疯,拉着肖华走向楼梯通道,充耳不听他一路的碎碎念。
只是二人即将走到韩天成的病房楼层,在楼梯转角处,肖华忽然拉住胡牧阳。脸上再没有刚刚玩笑的神情,且用少有的严肃口吻对胡牧阳说道:“刚才在电话里不太方便,我就没提。韩天成这事,其实有点古怪。”
胡牧阳转过头疑惑的看着肖华:“有点古怪?什么意思?”
肖华抿了抿嘴:“原本这种涉及走死逃亡或者信用受损的事情,都是稽查去办,跟咱没啥关系。你就没想过,为啥领导让咱俩代表单位过来慰问?”
是啊,一路上光惦记烟袋锅子的事儿了,根本没仔细琢磨。肖华这么一说,胡牧阳才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想要发问,却又被他抢先说道:“是我主动申请的,就你和我,代表市局来核查情况。”
听完这话,胡牧阳明白肯定有其他隐情,索性转过身,面对着肖华,道:“你一次把话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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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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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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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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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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