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如此做,一是因为她料想云遂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混在人群中更容易出去,不然届时他将秘境出口一堵,自己插翅也难飞了。
二来,她想知道自己这位几十年没见过的妹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不想就看到她以命相挟抹脖子的画面。
被人逼到这个份上实属窝囊,但这个决绝刚烈的性子倒还算不错。
她冷眼瞧着那老虔婆的后脑勺,她打不过那个姓云的,还能打不过这个老妖婆?Χiυmъ.cοΜ
但执月君没有再做什么,只静静看着人墙后的时羽拔鬼气。
陈江树身上的鬼气确实侵得很深,时羽拔得困难,好在陈江树放开神智和防备,任她施为。
与时宜庭不同,时宜庭当时是完全昏迷,所以毫无抵抗,但陈江树是清醒的,若他下意识抵抗时羽,那么以他的压倒性的修为,时羽即刻就会被反噬重伤。
所以拔除鬼气本身就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对双方都是。
足足一刻钟时羽才停下动作,身上金光收敛,人们这才发现她和陈江树的头上、肩上都落满了黑灰色的粉末,那是鬼气被烧灼后的灰烬。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之物被烧后的古怪气味。
时羽身形一晃,一位年长的女修扶了她一下:“小心!我这里有补气丹,吃两颗调息一下吧。”
补气丹补的是灵气,对于此刻的时羽来说,跟毒药也差不多了。
鬼气才是对她有用的补物,然而她身上有禁制,鬼气吸收不到体内,还会被禁制反伤。
在心里把云遂骂了一百遍,她面露感激之色:“我自己有补气丹。”说着赶紧从乾坤袋里掏出几粒黑黢黢的糖丸,在众人看清之前赶紧咽下去,接着面色一振,仿佛已得到大补一般。
对面,老妇人沉声道:“现下可为我的弟子拔鬼气了吧!”
这位年长的,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修张嘴便是清润好听如黄莺歌唱般的声音:“执月君,你看不出这位姑娘为了拔除鬼气耗损极大吗?且容她休息片刻。况且,方才不是说了,你身后这几位弟子的状况远远算不上紧急。”
“这么说,还是不肯为我弟子救治?”老妇人握紧拐杖,威压释放出去,在场人只觉好像一座泰山哐叽一下砸自己身上了,脊背被生生压弯,修为低的直接被砸趴在地上。
那女修立即运功抵抗,额上渗出冷汗,但好歹还能站着,凛然不惧道:“前辈,不知能否给谷音宗一个面子,此事我等从长商议。”
老妇人脸色微变,其他人好像看到救星。
谷音宗!
修真界三大宗门之一啊!
老妇人脸上的皱纹似乎更多更深,缓缓道:“原来是谷音宗的人。”
凛川是什么好地方,按理说大宗门的人不该来这里,如此她才敢带着弟子来此地历练,没想到运气不好,碰上个陈江树不说,竟然还遇到了谷音宗的人。
老妇人半晌不语,脸上的皱纹显出愁苦无奈来,这一刻竟显得老了好几岁。
时羽没在威压范围内,大概老妇人担心再给她压一压,她人就没了。所以她是在场最轻松的人,身上虽难受,却还有闲心看着两方对峙。
时宜初小声说:“太好了,有谷音宗前辈出面相抗,这位执月君也不敢太仗势欺人。”
时羽不置可否,好吗?这位谷音宗的可不是为她出头的,无非是三大宗的自豪自大感作祟,逢大事便想出面论说,当个主事人罢了。
片刻后,这位名为喻清歌的谷音宗门女修与执月君达成共识,鬼气入体的人需以伤情从重危到轻缓排序,挨个去给时羽拔除鬼气,而每十人插入一个紫云门受伤弟子。如此危急的人得到解救,对执月君也算是一个安抚。
时宜初脸色一变,低呼道:“怎么能这样,阿羽这样一来你受得住吗?不如还是说出你的身份。”
时羽看了眼人群中某处,亦低声回道:“不必,你只管好好护着表哥,不必管我。”
时羽看的地方,正是晏无归所在。
她这位姐姐换了个模样,但不知是不是双生子的奇妙感应,自己竟能看穿她的伪装。这样也好,不亲眼看着,怎么能感受自己对她的“爱意”呢?
时羽心头那个计划逐渐完善起来,对于喻清歌和执月君的安排并不反对,沉默地开始给人拔鬼气。
晏无归在人群中冷眼旁观,好一群正道人士,安排得真是妙啊,所有人都满意了,唯独没有人问一问时羽愿不愿意这么做,又能否应付得了。
而那个蠢货也浑然不关心自己的身体,等人齐齐排好队,就马不停蹄地施法拔鬼气。
像一头兢兢业业的老牛。
晏无归看得火大。
时家就是这么教她的?
还是她那个好夫君是这么要求她无私奉献的?
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时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吐血吐得好像要把身体的血都吐出来了。
拔出了鬼气的人喜极而泣,还在排队的则心急如焚,有人看不下去,提议让时羽休息一会儿,在后面排队的人就大声反驳:“不是你命悬一线,你当然不着急。”
人们便只能沉默下来,执月君闭眼假寐,不言不语,喻清歌似面露不忍,但每每只在时羽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说一些鼓励的话语,更多时候在维持秩序和听着修士们对她和她的宗门的赞美。
时宜庭还在运功调息,时宜初陪伴在侧。
陈江树倒是已经调息完毕,但他能做的也只有默默护卫在时羽身边。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人面露敬佩和不忍,但他们或是没有立场说话,或是没有能力说话。
晏无归胸膛中有无名火在烧。够了!停下来吧!
她盯着时羽惨然的脸色,不要再继续了,你想死吗!
可是队伍还很长,而且不断有人从洞府外而来,一波人里总有那么几个被鬼气侵蚀的人,于是那队伍好像没有尽头。
晏无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她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忽然洞府外传来惊呼和骚动,众人纷纷回头看去,然后所有人像被掐住了脖子,张大了嘴巴,半个声儿都发不出来。
盘膝坐于一处的执月君眼也没睁便冷然斥道:“哪个如此没规矩,打出去!”
“呵。”只听一道极有气势、裹挟着冰雪风暴般的男子声音冷峭地笑了一声,“执月君好威风啊!”
这个声音——
执月君苍老的身躯狠狠一震,一股发自灵魂的恐惧从脚底窜起,她霍然睁开眼,不敢置信地看去。
只见洞府入口,一队人马汹汹闯入,迅速控制住全场,而为首的年轻俊美男子,正用看着死物般的目光看着自己。那双眼里墨染般黑沉浓重,透不出一丝光,但鸣灵境修士的直觉告诉老妇人——吾命危矣!
“云……”
云遂疾行而入,衣摆带风,目光在人群中央的时羽身上定了定,然后环视过众人,眸底窜起一股戾气,最终落在这老妇人身上。
他压抑着极致的怒气,似笑非笑:“二十载不见,执月君别来无恙。”
老妇人刚站起一半,闻言膝头一软,嘭地一下跪了下去,面如金纸:“……拜见霁明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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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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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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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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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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