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两人转到街口,找了个小馆子,要了碗米汤,两个馒头。
吃完饭后,林怡然没有立即走,而是向店家推销自己的凉席,店家不好意思的拒绝了,说道,“小哥,对不住了,我家不需要。”
林怡然拿着打开的凉席,说道,“店家大哥,我觉得这品相挺好的呀,为何你不买?”
店家摇头回道:“小哥,你也说了,这玩意品相这么好,那是我一个小生意家用的,你该售给有钱人。”
“是嘛,要不,我到有钱人的地方去试试?”林怡然笑着说道。
凌齐轩轻轻瞄了一眼林怡然,明明就从有钱人哪里过来的,为何要对店家说这话?
店家挤了个笑,收拾林怡然桌子上的碗。
林怡然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店家收碗,“我说店家大哥,你这笑不对呀?”
“啊……”店家被林怡然吓了一跳,“我这笑,怎么不对了?”
“你笑里有内容。”林怡然盯着店家的面部表情。
“啊……这……这你都看出来了!”店家下意识就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是啊!”林怡然肯定的点点头。
“这么明显?”店家不相信的又问了一遍。
林怡然再次点点头。
店家叹了口气,“小哥呀,不瞒你说,你这东西怕是卖不出去。”
“为何?”
店家回道:“至少最近这段时间怕是卖不出去。”
“为什么?”林怡然心想,难道打仗,大家的日子不过了?
店家说道:“能为什么?这街后面,都是官吏的宅院,他们现在恨不得装穷装孙子,怎么会明目张胆的买东西。”
林怡然问道:“为什么要装穷装孙子?”
店家回道:“宁国人让他们捐资纳粟。”
“什么意思?”
“我一个不识字的小民那懂。”
林怡然干笑几声,“不好意思,打扰了店家。”说完后,抱着自己的凉席出来了,走到无人处,问向凌齐轩,“捐资纳粟什么意思?”
凌齐轩叹了口气,回道,“或捐银子,或捐粮食,以获取一定的官位。”
“娘的,怪不得这仗要打二百年。”
凌齐轩呃然看向林怡然。
林怡然没声没好气的回道:“看我干什么?”
“你为何这样说?”凌齐轩不解的问道。
林怡然反问:“不是取士纳贤,唯才是用吗?”
凌齐轩苦笑一声,“怎么可能。”
林怡然疑惑的问道:“难道不仅仅宁国是这样?”
凌齐轩回道:“除了越国仍然遵守仕族世袭制以外,其他国家早就捐资纳粟了。”
林怪然吐了吐气,“怪不得这世道没有太平的时候,简直就是……”她摇了摇头。
凌齐轩不知道林怡然感叹什么,问道:“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林怪然冷哼一声,“只好凉拌。”
“凉……拌……”
林怡然把凉席放到了板车上,“看来我得想别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
林怡然转头朝凌齐轩贼贼的笑了一下,“不告诉你。”
凌齐轩被林怡然的笑容恍了一下神,愣在那里。
林怡然可没有时间给他发呆,连忙叫道:“你把骡车拉到胡同避角处。”xǐυmь.℃òm
“哦……”林怡然的说话声,把凌齐轩从恍神中拉了回来。
“你先拉过去。”
“嗯!”凌齐轩把骡车拉到避静处了。
林怡然等在胡同口开始‘逮’人,第一个被‘逮’的好像是个管家,四十出头的模样,林怡然拱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中年男人不耐烦的抬起头,“你这小子,想干什么?”
林怡然厚着脸皮,面带笑容:“这位老爷,看你行色匆匆,定是为主家采办东西吧?”
“滚开,让路!”
“这位老爷,火气别大嘛!”林怡然仍然笑脸盈盈,“你看这夏天已经到了,天气这么炎热,买套凉席送人多好,尤其是送给从北方过来的宁国人,多体面!”她边说边注意对方的面部表情。
中年男刚想开口骂人,听到宁国人,他疑惑的说道,“什么凉席能送人?”
“大叔,当然是拿得出手的上品。”林怡然马上抓住这机会,立即说道。
中年人一幅不相信的样子,皱了皱眉头。
只要能停下来听自己说话,嘿嘿,管你信不信,本姑奶奶都能让你掏银子,赶紧笑意盈盈的伸出手指引方向,“大叔,这边走,让你来瞧瞧我家凉席的货色。”
中年男人不知不觉跟着林怡然到了胡同避静处,看到了凉席,还别说,东西还真不错,指着一个放在丝绸包里的凉席说道,“人家的凉席都很长,为何你的这么短?”
“大叔,新奇吧!”林怡然得意的打开丝绸包的带子,把折叠式凉席拿出来,打开让管事看了,“怎么样,大叔,漂亮吧!”
这东西做得确实不错,席面夹了花,居然是三色的,很精致,能拿得出手送人,中年男人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多少银子一套?”
林怡然故意有些靠近中年男人的样子,小声说道,“说老实,这是越国贵族用的东西,我家有亲戚弄回来的,本来很贵的,现在这情形,大叔你懂的,我就贱卖了。”
“别啰里巴叽的,到底多少银子?”
林怡然两个食指交叉了一下,说道,“这个数。”
“多少?”
“十两。”
“抢银子。”
“大叔,这话难听了,你看看这一套有什么,一张大席子,两个凉枕,还送了一个坐垫,一个马鞍坐垫,你不亏,大叔。”
“这……”
“真不亏,”林怡然连忙又拿出一个赠品出来,“大叔,你拿出去送人,包管你有面子。”她手中的小垫子做的非常精致,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用的东西。
中年男人还在犹豫。林怡然又拿了一个赠品,笑道,“大叔,这个也送给你怎么样?”
中年男人看了看林怡然手中的马扎凳,居然可以折叠,好像很有意思,抿了一下嘴,“行,这小凳,你送我两个。”
“没问题,大叔!”林怡然高兴的为他打包东西,“大叔,等你用了,你就知道我的竹制品有多好用了。”
“得了吧,赶紧给我弄好!”
“好咧!”林怡然手脚麻利的帮中年男人打包,边打边问道,“大叔,东西这么多,我帮你提到贵府门口。”
中年男人想了一下,“行,赶紧弄好,跟我走。”
“好咧,大叔!”林怡然悄悄对凌齐轩使了个颜色,高兴的提起东西跟着中年男人朝胡同里走去,边走边跟没有见过世面的小伙计一样,东张西望,嘴里还发出感叹,好像一幅乡下人进城的模样。
中年男人不耐烦的凶了一句,“乡巴佬乱看什么。”
林怡然仿佛没有听到中年男的疾言厉色,仍旧笑眯眯的拍着马屁:“大老爷你真厉害,能住这么贵气的地方,在这么好的地方做事,真了不起。”
“别拍马屁!”嘴上不让拍马屁的中年男人,脸色却比刚才好多了。
“是……是……”林怡然却继续拍着马屁,“大老爷我刚才一看你就是富贵人,真的,你真厉害……”
中年男人转头看了一眼刮噪的林怡然。
见中年男人看到来,林怡然夸张的缩了一下头,好像很怕他,不敢吭声样子,小心翼翼的跟着中年男人。
胡同两道都是二、三进宅院,墙头、石板路虽青苔藓斑驳,但是院墙高大,抖拱飞檐,显得庄严、气派,里面的住户,她早就打听过了,都是江城府衙门里有品极的官员,这就是林怡然非要帮中年男人送货的原因。
见中年男人好像要到了,林怡然连忙问道,“大老爷,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啊,真是富丽堂皇。”她边说边看了看正门门头——殷府。
中年男人理都不理林怡然,朝门房招了招手,让门房的人接了林怡然手中的东西,连赏都没有打,就赶林怡然离开。
林怡然被赶了几十步,等门房的人关上侧门,她气得低低骂了一句,奶奶的,真是狗仗人势,吐了口气,左右看了看,发现侧边胡同里有人出来,瞄了一下,有三个人,好奇的看了一眼,走在中间的中年人怎么这么眼熟,她连忙低下头,装着找东西的样子,等着他们路过。
三人路过林怡然时,林怡然挠头迅速抬头朝中间的中年人扫了一眼,扫了一眼后又低下头,“咦,我的一个铜子掉哪儿去了,掉哪儿去了……”
三人边走边转头又盯了一眼找东西的林怡然,发现没什么异样时,才甩开膀子大步离开了胡同。
吁……怎么是他?竟是月华山的军师——胡黑九,他到这里做什么,他进了那家呢?她看了看,发现左右没人,连忙跑到侧边胡同里,发现侧边胡同连着两家,这边是殷家,那边是……她特意饶过去看了看,门头上写着——梁府。
一个山匪军师扮成商人的模样,来到江城衙门家属胡同里,想干什么?打劫?会吗?如果不是,那他来做什么?
林怡然带着疑问回到了凌齐轩所在的地方。
凌齐轩佩服的看着林怡然一套就弄了十两,笑道,“你可真行!”
林怡然回道,“可不全是我嘴巴会说。”
“何意?”
“刚才在小食肆里,店家的话,你还记得么?”
凌齐轩点点头。
林怡然说道:“我提到了宁国人,他才过来看席子。”
“你的意思是……”
林怡然回道:“大概想送东西给宁国人,但又不想送得太值钱,可是不值钱又不能太普通,我们的凉席才入了他的眼。”
“原来如此,那下边……”
“看看能骗到几个人。”
凌齐轩摇了摇头。
林怡然继续在胡同口逮人,第二个是个年轻丫头,她眼翻了一下,有主意了,挡住人说道,“漂亮姐姐请等一下……”
“谁是漂亮姐姐,你胡说什么?”年轻丫头被人夸漂亮,嘴上不渝,心里美上了。
林怡然暗暗挑了一下眉,女人这么好骗呀,连忙再次说道,“我和哥哥出来卖凉席,你要来一套吗?”
“你哥哥……”
果然,注意力在‘哥哥’上,林怡然一脸难过的样子,“是啊,我哥哥是个书生,不好意思站在胡同卖东西,让我出来叫人。”
丫头撇嘴:“书生本来就不应做这样的事。”
“是……是……”林怡然一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就把人引到胡同避静处了,当丫头看到风清月朗的凌齐轩时,马上就被美色迷糊了,好俊俏的小哥!
林怡然站在丫头身后朝凌齐轩使了个颜色。
凌齐轩低头抚额。
林怡然连忙从丫头身后走出来,拿了张单人凉席,对她说道,“漂亮姐姐,这是单人床凉席,要不要来一张?”
丫头不知觉的点点头,“嗯。”
“你觉得这张席子怎么样?”林怡然继续问道。
丫头的目光终于离开凌齐轩,看了眼席子,“大小合适吗?”
“我打开,你看看——”
“行——”
林怡然打开席子,她按照双林镇别院的床做的尺寸,应当没问题吧。
“嗯,差不多!”丫头问道,“多少钱?”
林怡然笑眯眯的说道:“漂亮姐姐,本来要二两的,看你人这么好,就一两。”
“这么贵?”
“漂亮姐姐,你看看这席子成色,再看看夹花,双色哟!”
丫头看了看,席子是不错,可一两银子这也太贵了,有些犹豫。
林怡然眯笑说道:“姐姐,你要是多买一份,送给你们家小姐,打赏就不止一两,是不是不亏?”
“……”丫头看向林怡然,“你到懂!”
“嘿嘿……漂亮姐姐,那你说我有没有说错?”
丫头像是想到什么,然后说道:“我们家老爷这段时间一直躺在床上,要是用这个凉席……”
林怡然连忙接过话:“那真是好的不能太好了,用了我们家的凉席,绝对不生疹子、褥疮。”
丫头心动了,问道:“多少银子?”
“卖给别人十两,给你五两。”林怡然豪爽的回道。
“这么贵?”丫头不淡定了。
林怡然连忙说道:“前面一个管家大叔刚买了一份,十两,骗你是小狗。”
丫头看了看林怡然,“我会去打听,你要是说谎,我找人扒了你的皮。”
“不会,不会……”林怡然连忙说道,“真的,给他真是十两,他眼眨都没眨。”
丫头听到这话哼了声,“什么眨不眨的,我们家老爷有的是银子,只不过我是丫头,人家是管事。”
“对,对,漂亮姐姐说得对,他是殷家的管事。”林怡然看着丫头说道。
“原来是殷家呀!”丫头轻屑的哼了哼。
林怡然迅速判断,试着笑问道,“是啊,那如姐姐所在的梁家!”
丫头惊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是梁家的人?”
居然猜对了,林怡然马上把马屁送上:“哎哟喂姐姐,你看你这通身的气派,不是梁家人是什么?”
丫头被林怡然的马屁拍得飘飘然,得意的回道,“那是自然。”
林怡然跟着说道:“那以后我有好东西就送到梁家给姐姐。”
“你也别嘴甜了,甭管殷家、梁家可不是你能进的。”
“知道,知道,我不是有姐姐嘛!”
“有我也没用,赶紧给我拿凉席。”
“好咧,两样东西一共是六两,这东西这么重,我帮姐姐拎回去。”林怡然准备到梁家探探路,可是丫头却没有给她机会。
丫头连忙接过凉席,“得了吧,我自己拎回去。”
林怡然给自己争取机会:“这不是重嘛,我帮姐姐送到府门口,我不进去。”
“那也不行,最近府里管得严,我可不敢生事。”丫头说道。
林怡然听到这话,不再要求送凉席,连忙把凉席递给丫头,她拎走折叠凉席时,忍不住又看了几眼凌齐轩。
林怡然用凌齐轩的美色做成了这笔生意。
等人好不容易离开后,凌齐轩气得要打人,“你……你把我当什么了!”
“当哥哥呀!”林怡然嘻嘻哈哈的回道。
“你……”凌齐轩真想揍她一顿。
林怡然挑眉说道:“凌大哥,谁还没个青春少艾你说是不是?”
“说不过你。”
林怡然说道:“凌大哥,除了卖了席子外,这丫头口中透出的消息,也有点意思吧?”
凌齐轩点了点头,“嗯!”
林怡然又说道:“刚才在殷府侧边胡同里,出来一个我认识的人。”
“你认识的人?”
“嗯,月华山山匪军师。”
凌齐轩问道:“他怎么会到官衙之地?”
林怡然摇摇头,“要打听。”
陆陆续续,一个下午,骡车上的席子换了两三个胡同,几乎都卖完了。
凌齐轩感慨万千,“林姑娘好生厉害,居然被你卖完了。”
林怡然回道,“只要他们口袋里真有银子,这些东西又能配得上他们的身份,动些脑筋,总能卖出去。”
“卖个东西你想了这么多?”
林怡然回道:“不是卖东西要想这么多,而是很多事,都要想这么多,只有想多了,想周全了,事情才能做好,那种没有规划就把事情做好的,不是常态。”
凌齐轩点点头,“对,是这样,以前,我爷爷经常对我们这样说,可惜,我们谁都听不进,等想听……”他的心又绞疼起来。
林怡然感到了凌齐轩的情绪变化,可不知道安慰什么好,低头陪着他沉默。
两人默默的回到了客栈,方咏言见他们不高兴,出了客栈看了看骡车,东西卖了呀,难道不是卖了,是被别人抢了,刚想安慰两句。
林怡然突然拍了一下凌齐车的肩膀说道,“你可以再建一个昌荣的凌家。”
“我……”凌齐轩倏的看向林怡然。
“是。”林怡然肯定的点点头。
凌齐轩喃喃自语:“我能行吗?”
“轩大哥,你不是不行……”
“呃……”
“而是太行了!”
“……”凌齐轩被林怡然的自信弄得突生豪情,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林怡然见他有信心了,替他高兴,说道,“我相信你一定有机会重振凌家。”
“对,我一定有机会重振凌家。”
方咏言听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微笑问道,“骡车上的东西都卖了。”
林怡然得意的回道,“也不看看谁出马!”
“对,林姑娘出马,一个顶三。”方咏言调贶说道。
林怡然抬着下巴哼了一起,“赶紧吃饭,有事问你。”
“得令,林姑娘!”
“就你事多!”
凌齐轩看着跟林怡然斗嘴的方咏言,微微一笑,跟着进了客栈,苏小兰连忙让店家上菜。
江城太守府
夏宗泽已经吃过晚餐,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
三和身后跟着一个拿东西的侍卫,两人一起进了书房,正在说话的范先生停下来,问道,“什么事?”
三和回道:“回王爷,先生,江城府丞派人送东西过来。”
范先生问道:“什么东西?”
“一套竹凉席。”
范先生嗤笑一声:“就送了这玩意。”
“是,先生。”三和回道。
左祯在边上轻笑一声,“殷府丞不管怎么样,还送点东西过来,除了逃走的汤大守,就梁都尉都露面了,王爷你看……”
夏宗泽抬头眯眼,“去查查他想干什么,要是不听话,我不介意杀个把人。”
“是,王爷!我出去安排”左祯行礼出了书房。
范先生不高兴的转头,“王爷,江城投降了,可是这些官吏滑得很哪!”
夏宗泽抬眼冷峻的眯了一眼,“现在有多少官吏捐资纳粟了?”
范先生回道:“回王爷,有几个小吏捐了,可惜捐资连个门房都不够。”
夏宗泽问道:“太子那边有派人过来吗?”
范先生回道:“回王爷,有,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到,可这胥吏还是需要本地人任职,否则就是再有能耐的官员过来,也是枉然。”
夏宗泽揪了揪眉心,“赶紧把这里的事弄好,我要去攻打定城。”
“王爷……”范先生有些惊讶。
夏宗泽却摆了一下手,说道:“别说了,这些事,你去信给大哥,我嫌烦!”
“是,王爷!”范先先生拱了一下手,又叫道,“王爷……”
“不是让你去信给太子了吗?”
“是,属下知道,可……”
夏宗泽不耐烦的说道:“让大哥安排,我只会打仗。”
“王爷——”
“我要看书了!”
“是,卑职先行告退了。”
三和跟着范先生准备转身让侍卫把东西扔了。
夏宗泽无意扫了一眼,突然叫道,“东西留下!”
“是,王爷!”三和有些疑惑,让侍卫把拎包放到了长条几上,夏宗泽再次扫了一眼凉席拎包,凉席拎包正面,对角线上各描了一簇角花,像缠枝纹①,(中国古代艺术品的重要装饰纹样,寓意生生不息,万代绵长的美好愿望,为中国传统吉祥纹样之一。)又好像不是,跟自己平时看到的不样,这个图案,自己好像在那里见过,眼前闪过一个人影,他明白这个花样在那里看到过了。
“三和……”
“王爷——”三和等待主人吩咐,可是主人却不吭声了,静静的看着凉席拎包,难道此物有什么特别,他跟着仔细看了看,没看出有什么特别,过了一会儿,轻声提醒到,“王爷——”
夏宗泽回过神来,“没事了!”
“……是,王爷!”
三和出了书房,站在门口想了一下,招了招手,马上有侍卫过来站到他面前。
“你去查一下,这套凉席,殷家在哪里买的?”
“是,大人。”
江城某客栈
四个人快速的吃了晚食,晚食过后,苏小兰坐在门口就着月光,边洗衣服边帮他们放哨,林怡然三人在屋内一起讨论外面听来的消息。
林怡然问道:“江城都尉①(郡之长官,职务是典武职)姓梁?”
“对,姓梁名其道。”方咏言回道。
“为人怎么样?”
方咏言看了眼凌齐轩。
凌齐轩垂下眼:“别把我当陵国人看待。”
方咏言回道,“为人阴险狡诈,如果说太守是明面上的贪官,他就是暗地里的贪吃蛇。”
“哦……”林怡然继续说道,“今天听到他家的丫头说,他躺在床上很多天了,是真病还是装病?”
“你说呢?”方咏言嗤笑一声。
“哦……明天让马大哥重点打听此人。”
五月的夜晚总是那么令人陶醉,墨蓝色的苍穹里布满了点点生辉的星辰,显得格外耀眼。
一轮明月高高地悬挂在空中,淡淡的光倾泻下来像轻薄的细纱,朦朦胧胧之中,远处的街道,近处的庭院,落在眼里,显得那么不真实,如梦如幻的庭院走廊下,一个修长的身影贮立在夜色中,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头,英俊的脸庞棱角分明有如刀削斧砍一般,从来都傲视天下、驰骋沙场的战神,高傲的眼神里,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冷漠,可是此刻,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与往常不一下,有些许淡淡的意味不明的情愫。
从来没功夫望月悲秋的公子竟然站在走廊里看月亮,难道太阳从西边出了,三和刚想暗暗笑一下,公子也跟那些文人一样开始酸腐了,当三和意识到自家主人与往日不同,突然捂了一下嘴,难道公子他想女人了,可……那个臭丫头居然不想跟着公子,为什么?公子难道长得不好看,还是公子显得粗鲁?
三和想起那双林镇别院那天晚上,公子红着脸出来的事,难道公子对女人还不知道怎么下手?不会吧。
三和暗暗愁上了,周将军喜欢逛窑了,也曾带公子去过,可是公子到了窑子里,站还没站住,就出来了,他们以为窑子里的妓人配不上公子,找了一等一的妓馆,可是公子也只是坐坐,并不让那些妓人近身,这可怎么办?
夜风徐徐吹来,格外清新,凉爽,躲藏在庭院草丛中的虫儿们也开始放肆了起来,“叽叽啾啾”地叫个不停,躲在树上的蝉儿也跟着“知知知”地在叫起来,半空中,萤火虫一闪一闪穿过夏宗泽的眼前,他顺手就抓了一只,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捏着萤火虫,半举着,两眼迷离的看着它闪着微弱的光芒。
看到这样的公子,三和心想,要怪就怪府里没有房事丫头,可这也是公子不让放的呀,这可怎么办?难道公子的第一次要臭丫头来?
三和怎么想怎么觉得林怡然配不上公子,可是自家公子却站在这里……臭丫头,你给我等着——
有了目标,林怡然不再去南城,她和凌齐轩两人一起去了江城码头找马秃三。
马秃三没想到林怡然会亲自来找他,找了个避人的角落才开口问道,“林小哥,你这是……”
林怡然低声回道:“我过来告诉你,我们准备打劫谁了?”
“谁?”马秃三兴奋的问道。
“江城都尉!”
马秃三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官?”
“管军队的。”林怡然低低的回道。
马秃三笑道:“那肯定有银子。”
“我知道有银子,问题是怎么抢到他的银子?”林怡然低声说道。
马秃三问道:“林小哥,你有什么主意?”
林怡然回道:“传言都说太守的银子运走了,现在宁国人让这些原江城官吏花钱买官。”
“他们愿意吗?”
“不愿意!”
“不愿意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马秃三不懂的问道。
“当然是好事。”
马秃三更不解了,问道:“为何?”
林怡然回道:“他们不愿买官,但是宁国人又想他们的银子,所以现在可能有些人沉不住气了,要向江城太守一样,把银子运出去。”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对!”林怡然问道,“码头上有可疑行迹的吗?”
“有!”马秃三回道。
“什么行迹?”
马秃三抿了抿嘴说道,“有个年轻人,一直坐在茶寮里,我有些看不透。”
“在哪里?”林怡然马上问道。
马秃三说道,“跟我来!”
林怪然顺着马秃三的目光看过去,仔细盯了一下年轻人,又看了看年轻人所在的茶寮,又看了看茶寮所在的位置。
林怡然小声问道:“这个茶寮多久了?”
“……”马秃三不知道。
“你没打听?”
“没!”马秃三感到自己做事还有很多不足,连忙补救般说道,“有两小子对码头很熟。”
“人呢?”
马秃三回道:“在前面胡同里。”
“把他们找过来!”林怡然伏在暗处说道。
“是。”
马秃三去找人了,林怡然对凌齐轩说道,“你去看看苏大哥在哪里,让他过来,我有事问。”
“好!”
凌齐轩去找人,林怡然避在角落把周围每个路过的人都细细研究了一下,等看了近二十个人后,发现马秃三的直觉是对的。
林怡然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们是做什么的,是做生意的,还是贪官运银子出去?
如果是生意,那肯定是大买卖,这样掩人耳目,倒是有可能;为何想到是贪官运银子出去,前江城太守运了一船银子出去,现在宁国人又弄出个什么捐资纳粟出来,这分明就是要掏他们口袋里的银子,他们不偷偷运银子出去才怪。
可是这样做想引谁上钩呢?
我这样的人?林怡然暗暗想到,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偷运银子,防止被人窥见,这很正常,可这动作未免太明显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一招是声东击西,还是投石问路?
如果是声东击西,东是什么,西又是什么?
如果是投石问路,他们想引出什么样的人?像自己这类型的人看来不会少,可像自己这样的人会是他们忌讳的对象吗?
林怡然觉得这一切都显得扑朔迷离。
马秃三找到了两个小子,带着他们急匆匆的朝码头来。
他是怎么认识这两子的呢,事情还得从头说起,马秃三已经跟林怡然打过招呼,晚上不回来,他在码头上晃了两天,有人问起,他回答是给主家买布匹,打听谁家布匹好,码头上有两个十五、六岁的花子成了他的跟班,他们在江城码头流浪几年了,有时靠帮人扛货得些吃食,有些靠行乞得些吃食,当然,更多时候,靠偷人东西获得吃食,否则不可能活下来。
混了这么些年,江城码头,没人比他们更熟了,所以当昨天马秃三刚出现在码头时,就被他们盯上了,盯了整整一天,今天傍晚时分,他们出手偷马秃三的东西了,结果大家应当知道了。
这两小子失手了,相互看了看,准备逃跑时,被偷之人居然一人给了二两碎银子。
“你想干什么?”年纪虽不大,可是祁大混江湖的阅历可不比谁少,他才不相信天上会掉银子,紧惕的问道。
马秃三龇牙一笑,“小子,聪明!”
“你想干什么?”祁大警惕的问道。
马秃三回道:“帮主人买货,但对码头不熟,这是你们的引路费。”
“就这样?”祁大盯着银子,目光就没有移开过。
“对,就这样!”
祁大掂了掂手中的二两银子,又看了看路二手中的二两银子,这够他们生活三个月了,看了眼马秃三,点了点头,“行,没问题!”
马秃三满意的点点头,走到避风处,指了指远处那个人,“他是谁?”
“我不知道。”祁大马上摇头说道。
马秃三哼道:“小子,知道什么叫指路吗?”
“……”祁大抿嘴盯着马秃三。
马秃三嗤笑一声:“你以为指路就是告诉我,南巷在哪里,北巷又哪里?”
祁大反问:“难道不是这样?”
“哼……”马秃三冷笑,“真正的指路,就是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要是我不知道呢?”
“这个你知道。”马秃三肯定的说道。
“你……”祁大眨了眨眼。
看着紧慎的小叫花子,马秃三说道:“我不会让你去杀人,就算我要杀人,也不会拉上你。”
祁大不相信的问题:“跟我们无关?”
“当然!”
“我怎么信你说的话?”
马秃三轻笑一声:“我家老大说了,口碑这东西,可不是嘴上说出来的,行走江湖,这次玩人,下次就被人玩了,懂不懂?”
祁大和路二两人相互看了看,又握了握手中的碎银子,吸了口气,回道,“好,我说——”
“他是干什么的?”
祁大说道:“听说此人是某个山头的山匪,在码头上有好几天了。”
“一直这样?”马秃三问道。
“嗯,一直在茶寮坐着,大概是山匪中打探消息之人。”祁大回道。
“哦……”马秃三点了点头,问道,“那个山头的,知道吗?”
祁大回道:“这码头上,至少有五、六个山头的土匪在这里晃荡,我真不知道是那家山头。”
马秃三暗暗惊讶了一番,这水可真够深的,面上问道,“他们在这里打探,打探好了,然后抢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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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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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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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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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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