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送一束花吗?”阿西娅问辛逸,她注意到辛逸的惊讶,心中得意,表情和语气里透出的却是毫不在乎,很有卖油翁的“无他,但手熟尔”的风度。
辛逸捏着贺卡冷笑,心想徐童都交代清楚了,你还故意来问我,你这是欲盖弥彰呀。“他怎么说的?”辛逸模仿阿西娅的语气,反问阿西娅。“他没说。”阿西娅脱口而出,看到辛逸脸上诡计得逞的笑容,她顿时醒悟自己被辛逸套话了。“国际长途很贵的。”阿西娅仍旧是满不在乎的样子,“话没说完就断了。”辛逸这才想到徐童的混合语言是纯粹的口语,他一个法语单词都不会写,所以只能打电话。这让辛逸困惑,徐童没必要打电话的,完全可以把全部事情交代给他,再由他转达给阿西娅。
捉摸不透徐童的用意,辛逸掏钱给阿西娅,让她帮忙挑选一束花,与礼盒一起送去给哈桑老婆,并请她转达自己的生日祝福。
“好,鲜花算是你送的生日礼物吧。”阿西娅点点头,心里感觉奇怪。今天辛逸的表现和往常不同,如果是往常他肯定会问阿西娅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今天却转身就走。阿西娅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想也许是因为他思念女朋友吧。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把自己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摇头,要把那个念头赶走。
路上有几处泥泞,辛逸的鞋底粘了厚厚一层泥巴。在进入营地之前,他抬脚在地上的钢筋架子上刮泥巴。这个钢筋架子是新来的看门人做的。看门人是业主代表老头介绍来的一个亲戚,五十多岁了,头发和胡子都白了,瘦巴巴的样子看似弱不禁风。辛逸不知道业主代表老头给看门人打了什么鸡血,刚开始来的那几天看门人工作非常积极,扫地、捡垃圾、指挥车辆忙得不亦乐乎,当他看到经常有人踩了厚厚的泥巴在鞋底没地方清理,他就到工地上找了几根废钢筋,让人焊成一个架子,牢牢钉在门边的地上专门用于刮泥巴。几乎每个人都在上面刮过泥巴,业主代表老头也刮了,那次辛逸听得清清楚楚他说的话:“好办法呀,高工资的人就应该这样工作。”看门人笑得五官都不见了,风吹日晒的皮肤红润了。
可是今天,辛逸在刮泥巴的时候,看门人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大清早就眯着眼睛打盹,他只略微张开眼睛看了一眼辛逸,就重新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辛逸无奈地在额头上抹了一下,低着头进了营地。看门人没有拿到“高工资”,工作积极性一落千丈,成为了真正的“看门老头”。据说领工资那天他想把钢筋架子拔出来扔掉,可是当初钉得太深太牢固了,双手拉住架子脸蛋涨得比前次更红都没能拔出来,狠狠踹了两脚才作罢。
上午九点,一辆经理部来的车子来到营地,李元善站在院子里迎接。车上下来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穿着正式的西服和皮鞋,发型齐整利落,看得出来是用发胶精心打理过的。
李元善迎上去热情握手:“欢迎董经理莅临指导!”
面对传闻中已经是“封疆大吏”的李元善,董经理谦虚客气,连称不敢,说自己是过来学习取经的。社会住房项目部是在经理部发通知后第一个获得突破的项目部,辛逸昨天下午才知道公寓楼项目还有这个“第一”的头衔。昨天下午丰怡君发了一个会议通知,经理部业务开发部的董经理将到项目部来,总结项目部的经验,给大家做业务开发方面的知识,希望进一步推动业务开发工作。
辛逸认识董经理,他经常在公开场合露面,代表松梅集团与各国的企业交锋,松梅集团如今在阿尔及利亚的良好局面,董经理功不可没。辛逸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像董经理一样,为公司开疆扩土,不仅有地位,而且奖金拿到手软。在辛逸看来,经理部的业务开发团队是能征善战的正规军,有理论有实践有业绩,而工程项目部上的人充其量不过是游击队,在做市场做客户方面有很大的短板。昨天收到通知,他立刻准备今天的会议,真心希望能学到一些真东西。
谷严</span>董经理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一位拎包的跟班,同样的西装领带,头发和皮鞋一样锃亮。辛逸也认识这位跟班,他被经理部借调去集中投标时见到过,两人还聊过几句。可是,今天董经理和他的跟班似乎都不认识辛逸一般,在李元善做介绍的时候都只是颔首微笑致意,与对待其他人的态度毫无二致。辛逸心里犯嘀咕,这两位这么健忘吗?不应该呀!
李元善做完介绍后,放了一个PPT,介绍公寓楼项目情况。他用一页PPT介绍如何获得项目,页面底部用了一行突出显示的文字,作为总结:“集团的实力,经理部的政策,项目团队通力合作,三方面因素是获得突破的关键。”辛逸感觉这个总结是正确的废话,和李元善平时的风格相去甚远,他怀疑是当了领导的人都会变成这个样子,强调和突出集体,不宣扬个人的作用。
PPT的重点内容放在项目执行方面,辛逸数了数有大约二十页,简直就是把标书里面的施工组织设计全部搬了过来,用各种表格来展示。但是辛逸没有看到纳比勒的事故的踪影,他认为这不应该,毕竟这件事情在那时影响巨大,从工地到项目部再到经理部都非常重视的。
最后李元善分享了一个经典问题:先有蛋还是先有鸡?他说,承揽到一个项目,相当于得到一个蛋;执行项目相当于是孵化的过程,只有执行好了才能得到一只鸡。把一只健康的、价格合理的鸡交给客户,客户满意了,很可能会再给一个蛋。
丰怡君给了自己的答案:当然是先有鸡再有蛋,我们松梅集团以前只给自己盖房子,后来名声传出去了,才有别的单位请去盖房子。又有人说,先有蛋再有鸡,鸡不可能凭空出现的,我们到阿尔及利亚来做的第一个项目,那不就是别人给的蛋吗?
翻译小胡兴趣缺缺,打了个哈欠,被李元善点名回答。小胡愣了一会儿,说这个问题性别歧视了,不会下蛋的公鸡怎么办?会议室里的气氛活泛起来,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辛逸一只手插进嘴里,右手握笔疾书,龙飞凤舞,忍得很辛苦。
董经理的跟班看着小胡,双眼放光。董经理哈哈笑了,他说既有鸡蛋,也有蛋鸡,这个问题哲学家也没有答案吧?李元善结束他的PPT,请董经理给大家上课。
董经理既有丰富的理论知识,又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上课内容很精彩。辛逸认真起来,记了好多笔记,感觉收获很多。课一结束,他就找那位跟班拷贝PPT,他还没开口,那位跟班反而先问他:“辛逸,好兄弟,刚才那位说性别歧视的姑娘你熟悉吗?帮忙介绍一下吧?”
辛逸心想,原来你记得我啊,刚才怎么装不认识?
“领导要求的……”那位跟班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一眼就看出辛逸在想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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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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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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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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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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