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自称姓柳,在石油公司上班,她年轻时就和张艺武认识,几年前恢复了联系,才得知都在非洲工作,她最近刚从毛里塔尼亚调到阿尔及利亚,今天过来看望老朋友。她说最近给老张发邮件总是不回,到了阿尔及利亚后打他手机也总是关机,他是回国了吗?
辛逸心情复杂。他判断这位柳女士肯定和张老师是单线联系,不然不会不知道情况。他问柳女士和张老师是什么样的朋友,柳女士身旁的男子开口说,小兄弟,我们柳总来看朋友的,麻烦和你们张总说一声,请他来一下。柳女士却不以为忤,让那男子不要说话,她问辛逸怎么称呼。辛逸自报姓名,柳女士笑了,说:“我知道你,老张以前在邮件里提起过,他很欣赏你呀。我还记得他说过你们一起去植物园玩,到了之后才发现闭园了,你们从围墙爬进去的,结果被工作人员追着跑,老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植物园的这件糗事是去年辛逸刚来不久时发生的,张老师从不对人说,也不许辛逸往外说,但是他却和这位柳总分享了,辛逸就知道了两人肯定关系密切,这让辛逸更加为难。他字斟句酌地说:“柳总,张老师出了事情,我想单独和您说,所以……”他看向柳总身边的几位男子。
柳总挥挥手,几位男子都毫不犹豫起身出了会议室。柳总面色凝重,盯着辛逸,问:“老张怎么啦?”越是这样,辛逸心里越是堵得慌,他深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以最平静的语气说:“张老师在地震中遇难了。”
柳总坐着的身形瞬间挺起,眼睛也跟着微微睁大,暴起一道锐利的眼神,刺得辛逸发慌。过了片刻,柳总身上的气势萎靡下来,她长长叹了口气,辛逸感觉一股厚重的悲伤充斥会议室,让他感觉喘不过气来,心里琢磨这位柳总到底是张老师的什么人。
柳总无言靠坐在椅子上,清瘦白皙的双手紧紧握住一起,青筋毕露,眉头的哀伤让人心生悲切。辛逸不敢说话,静静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柳总终于开口问道:“他有留下什么东西吗?”不等辛逸回答,她又说道:“都给他家人了吧?”辛逸点点头,张老师没留下什么东西,废墟里翻检出来的一些物品整理后一部分就地处理了,一部分送回国内给了他家人。
不过,辛逸有几张和张老师的合影还留着,他犹豫着是不是要给这位柳总看看。柳总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问:“有什么要给我看的吗?”辛逸说,我和张老师有几张合影在我办公桌上,我去拿。
柳总的眼角已经尽显沧桑,看到照片里的张老师时,眼角的皱纹似乎舒展了一些。“头发都全白了,难怪不愿意给我发照片,这是不愿意让我看到你老了呀。”柳总自言自语,落在辛逸耳里,感觉这两位的关系不是普通朋友。
过了片刻,柳总自己说出来了:“三十年前,我和张艺武谈恋爱来的,后来分手了。没想到三十年了,竟然没能再见到一面!”一滴泪珠终于从她的眼角滚落。
辛逸心里的惊讶和感动混杂在一起。张老师的小孩都已经参加工作了,却和一位三十年前的恋人鸿雁传书,如今对方找上门来了,用情很深的样子,这不就是婚外恋吗?可是一段穿越了三十年时光的感情,历久弥坚,在国外重新绽放光彩,似乎也是值得赞美的吧?辛逸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位柳总,他想问冷星雨,或者徐童也行,他们肯定更有办法。可是偏偏今天办公室里没人,都出门去了。
柳总看着照片沉默,仿佛陷入到对当年往事的回忆中。辛逸无计可施,呆呆地看着她,心里的那份感动慢慢越来越浓,替柳总感到惋惜和遗憾。柳总三十年念念不忘的感情,满心欢喜地以为可以再见一面,现实却给她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不知过了多久,柳总站起来对辛逸说:“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辛逸说:“我叫柳青燕,在鑫中石油工作,老张应该没和你提过我。你喊他张老师,你不要喊我柳总,也称呼我柳老师吧。”辛逸点点头。
柳青燕捏着那几张照片,问:“这几张照片我可以留着吗?”辛逸说当然可以。他跑回办公位,从抽屉里找出一个纸包,取出一个紫砂茶壶给柳青燕。柳青燕立刻认出来了,握在手里摩挲,说这是张艺武以前喜欢用的,曾经拍照发给她,说最爱午睡后的一泡清茶。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柳青燕说想去公墓看一眼张艺武的墓地,辛逸给了她具体的位置。临走前,柳青燕对辛逸说:“一切出乎我的意料。事到如今,我和张艺武的事,请不要对其他人说,可以吗?”辛逸点头答应,请她放心。
目送两辆黑色的车子离开工地,辛逸满腹惆怅。刘工长偷鸡摸狗溜之大吉,丰经理趋炎附势闹离婚,柳老师一往情深天人两隔,三十年后的自己和冷星雨会是什么样子呢?辛逸不敢多想。那天,刘工长哭哭唧唧地结算工资,每一分钱都是命根子一般,就是不愿意在悔过书上签字按手印,因为那上面写了他赔偿的金额,他不同意,最后是工地门口来了十几个当地人喊他的名字,把他吓坏了,他那只能握着瓦刀连劈几十块砖的手颤巍巍地握住了辛逸递给他的笔,歪歪扭扭在悔过书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按下拇指印。他不知道,门外那十几个人是辛逸喊艾一赛帮忙找来的。
辛逸只吓倒了刘工长,没有对身材丰腴的丰经理做什么事情,客客气气地配合她的工作。因为老贾说过,丰经理在灰尘满天飞的工地上待不久的,迟早有人会给她安排更合适的去处。只是每当看到丰经理在电视厅里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电视,不让任何人调台换节目,他心里就很不痛快,心里计算那笔平白多开支的奖金如果分到自己头上会有多少钱。
回到办公室,辛逸就决定自己买一套卫星电视,不和那个女人看同一台电视。《金粉世家》那么纯美的电视剧,怎么能和这种女人一起看呢?
电视装好后的当晚,刘永正搬来几个纸箱子,装了八宝粥花生瓜子各种零食,徐童把他的方桌子搬过来用,要办一个“开播仪式”。其他同事闻讯而来,在辛逸房间里搞了一个茶话会。丰经理不请自来,喊辛逸小老弟,说你这地方以后就是我们的活动据点了。
辛逸内心嘀咕,强装笑脸欢迎她的到来。丰经理看到一桌子好吃的,哎呀一声,说真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比经理部好多了,还是项目上好呀,自由自在!她的惺惺作态让辛逸忍不住翻白眼,看她圆浑的屁股挤得简陋的椅子吱吱嘎嘎响,心想这打夯机放工地上省多少机械费!wWW.ΧìǔΜЬ.CǒΜ
他走出房间,轻轻一脚踹在锅上,房间里的人就叫了起来,没信号了。
“风把锅吹歪了!”辛逸大声喊道,又狠狠踹了一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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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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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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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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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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