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氏皇族男子的命运更让人唏嘘,无论年少时多么身强力壮,到了一定时日总会大病一场,病来如山倒,再无转圜的余地。
当初福大命大,由太医经手抢回来的皇子,也就只有宁王。
之后,哪怕是再高明的法子,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先帝以及其他皇室中人日渐凋零。
长公主如是,就连皇上这两日也……
宫人们面面相觑,纷纷望向殿内忙前忙后的琴叶,琴叶身为长公主的贴身宫女,这些天突然性情大变,冷着一张脸,看上去像座煞神,但仔细瞧着也没见半分神情低落的表情,倒总是拿警惕的眼神扫视她们,令人站不住脚。
“皇上……绥儿怎么样了?”荣云姝迷迷糊糊捉住琴叶的袖子不撒手,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救他……”
琴叶跪在地面上,将黑沉沉的汤药喂进长公主口中,苦涩的滋味滑过舌尖,引来阵阵战栗。
荣赦不顾君臣之别踏入内室,满室的药味呛得他皱了皱眉,床榻上神志不清的长公主揪紧被衾,眼角淌出几滴眼泪,像是陷入了很深的梦境,恐惧和无助裹挟着袅绕的苦药,小口小口地浇灭了她心头的温热。
玉枕上浸润的纹饰隐约闪烁着光泽,一瞬间便化成利刃刺入了他的胸膛。荣赦缓步靠近,想唤醒她,又迟疑愧疚,如此反复的忧虑让摄政王的威仪顿时削减大半,略显疲惫的背脊更是被窗外的暖阳拽得老远。
琴叶抽出的软剑直指他的要害,“长公主不愿见你,还望殿下识趣。”宜太妃得救,宁王与长公主之间的鸿沟已然无法弥补,眼下是荣氏皇族与前朝的恩怨。
孰是孰非她没有深究的资格,但是长公主和皇上危在旦夕的事实,足以让暗营死士不遗余力,宁王是皇室的仇敌。
明明宜太妃就在宁王府,可皇宫里的噩耗接二连三地出现。宁王根本就没打算出手相助,很显然,他选择了宜太妃。
荣赦双目锐利,面对长公主身边潜藏的死士首领,全是怀疑和讥讽,“琴叶,你到底在意的是长公主的性命,还是皇上的?先帝遗诏命你随侍长公主,明里是保护,暗中亦是监视。倘若长公主捏着先帝令牌和死士暗营,心存异动,那便在和亲当日,长公主不自戕,你也会想办法了结她的性命。”
“思来想去,长公主也不过是荣氏皇族的一颗棋子。”
“如今皇上身体抱恙,看样子中毒不深,还得些许时日才能像长公主这般昏迷不醒,你若放不下皇上,便亲自过去守着,何必将皇上的病症告知长公主,雪上加霜?”
她想用长公主的性命,要挟他。
琴叶有些扛不住宁王的目光,凛冽的气势撕裂了她幽暗的念头,她下意识看向经受不住打击再度昏蒙的长公主,持剑的指尖发白。
荣赦却视若无睹地绕开她,将床榻上的长公主打横抱起,正欲迈开腿向殿外走去,又听琴叶慌张喝止,阻拦道:“宁王,你不能这样带长公主出宫!”
荣赦停步。
“长公主若醒来,该如何面对满京城的风言风语?”琴叶知晓宁王在乎长公主,也察觉到皇宫中百般蹊跷,到了宫外或许还有生机……
“你不是要用长公主来换皇上的性命吗?”荣赦眼底的冷意比冬夜的寒霜更甚,“那又何必在乎长公主的名声?”
他要将长公主带走,远离这些深宫旧事,永远不再受旁人的利用和陷害。
低头瞥见她憔悴的面容,又蓦然心中痛楚,可他……不也是帮凶,无知无觉给了她许多伤痕……
刹那间眼神清明,荣赦折返至床榻边,轻缓地将长公主放下,重新掖好被角。她贵为大楚长公主,不应该承受百姓的谣言。
“等我。”荣赦温和的嗓音和宽厚的手掌逐渐抚平了她的惊惶。
荣云姝紧锁的眉头,顷刻间舒展开来,循着梦境中浮现的温热,死死地攥紧他的手指,贪婪地靠近。
魇足的暖阳被天外的低云压得喘不过气来,雷雨交加的夜晚漫卷着苍凉肃穆的皇宫,接下来三日,每日都大雨滂沱,将深长的甬道冲刷成流淌的小河。
清晖殿外,撑伞的侍卫不敢再近前,望着浑身淋湿的荣赦,欲言又止。
宜太妃说什么也不肯救长公主和皇上,除非看到宁王荣登大宝。而寻找解药的过程颇为曲折,皇宫中进出的所有人都有嫌疑,谋害皇室中人的暗线就算埋在两人的眼皮子底下,也得日夜排查,那毒物为何,来源在哪儿,指望不上太医院,更是如同大海捞针。
可长公主的病症日渐加重,她等不了这么久。
荣赦仰着脸盯着清晖殿,任凭冰冷的雨水砸向他,闭上眼的瞬间,在雷电轰鸣中坠入了深渊。琇書蛧
而挣扎在深渊中的荣云姝某日忽而惊醒,环顾四周之后,见到了她梦寐中想见的人,荣赦握住她的手,眼下的阴影显露出几分紧张。
“皇叔……”荣云姝勉力绽开笑容,数日未下床,还带着丝丝病气。她就这样深切地凝视着眼前人,张着唇,微微颤抖着。
荣赦明白她的心意,揽着她,吹温了汤药挪到她苍白的唇畔,将她歇息的这些日子,发生过的桩桩件件都仔细告诉她,其中说得最多的是皇上的近况,皇上好些了,也活泼了,于是派遣琴叶过去照顾,把长公主的关心传进明广殿。
皇上得知了长公主好转的迹象,不哭不闹,在明广殿用功,有琴叶守着,出不了差错。
等说到这儿,荣云姝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些许,见左右无人,便赖在他肩头,用细细软软的声音缠着他,非要大楚的摄政王替她绾发。
青丝垂落腰际,铜镜中病色不减姿容的女子,眉眼弯弯,像个撒娇要糖吃的稚童,一如当年的娇憨,打趣他不够灵活的十指,不会京城高门贵女最爱的式样,还总是捉不住溜走的发丝。
荣赦低声抱怨,眼里的情绪却漾着朝日的暖意,像极了在深宫中被骄横跋扈的永乐公主戏弄的病弱皇子。
他时常犯错,又甘之如饴。
此刻,天幕降下一道强光,将仙蓬殿里的一处劈出明火,火势熊熊,舔舐着最近的那片桃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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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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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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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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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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