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电脑录入数字的故溪笑了笑:“不好说,至少一个月。”故溪偏头看到她手上有几点红斑:“虫子咬了”
Celine挠了挠像是蚊虫叮咬的小包:”可能我皮肤容易过敏。”她凑到故溪边上:“我还没问你,西西里的假期过的怎么样,我给你推荐的埃特纳火山,熔浆瀑布是不是很美?”
故溪敲字的手一顿,她踌躇了几秒,局促地挽起耳边的碎发,转脸却撞上了李嘉祐:清瘦的少校刚好推开门。他们对视没说话,Celine好奇地撑头看着两人。
“早上好。”李嘉祐点头打破沉默,修长的眉宇蹙着,“故溪,有情况需要你看一下。”
大雨过后温度没有回升,海面阴翳着灰色,偶尔有黑色的鸥鸟鸣叫着飞过。
故溪裹了件白色的针织衫,迎着海风站在沙滩上。柔软的黑发吹上她巴掌大的脸,她取下金属细框的眼镜,踢掉鞋子,往浅海中走了几步,小心避开散落破碎的骨骸,蹲下身子查看。
故溪慢慢难看起来,她踩着松软的细沙回到岸上:“什么时候的事?”
昭阳一身藏青色的军装,他气宇轩昂地敬了个礼:“我半个小时前发现的。”
故溪扬手拢住飞扬的发,身后的充气棚一角在海风中飞扬。防水渠塌陷,一大半画好的探方冲毁,三具大翅鲸的骨骸卷入里海中,被海水覆盖,只能隐隐看到脊骨。
故溪向Celine打了个手势,侧身对李嘉祐说:“我和她进去清点一下,麻烦你们把充气棚重新固定。”
科考队和李嘉祐的小队分工,雨棚再次固定好时,故溪也从里面钻了出来,她怀里搂着脸色发红的Celine,昭阳向灵均使了个眼色,灵均撇着嘴上前扶住了Celine。
“她发烧了。”故溪皱着眉头迎上李嘉祐探究的神色,Celine被灵均和昭阳送回营地,海滩一时只剩他们两人。
故溪指向里海中的三具骨骸:“除了那三个,还丢了一具。”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昨夜的雨到底有多大?”
李嘉祐低头,嵌着船锚的大檐帽下长眉很浓,他不动声色挪开了眼神。
咚,咚。
故溪猛地抬起头,眼前海面被风吹起了褶皱,刚刚似乎有异样地跳动声从天光黯淡的水面下传来。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她狐疑地问李嘉祐。
李嘉祐摇摇头,刚开口:“没……”
“嘘——”故溪细长的食指下意识封住李嘉祐的唇。
咚,咚。
万籁俱静的海滩,只有风声灌入李嘉祐耳朵。
***
“我去吧。”
李嘉祐从昭阳手中拿过面镜和呼吸管,转身离开了房间。
灵均看着他背影,挺翘的小鼻轻嗤了一声。接连几天任性的小公主总是恣意妄为,饶是昭阳也无语地白了她一眼:“说了只是浮潜,没有危险。”
灵均不依不饶:“昨天那天气你瞎吗?就一根呼吸管,我才不会做送命的事。”她上下打量昭阳:“你们永年古里氏才是搞笑,几百年了还守着金避水的破规矩。”
她见昭阳不想搭理她,凑上去抬眼看他,小鹿似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我听说永年王氏早就放开小辈们去学游泳,要是没记错,王氏今年好像是永年氏族的裁决长老吧?”
昭阳的目光几乎一瞬锁在灵均脸上,深邃隽秀的脸肌肉绷起又平缓,他克制的很好,头也不回推开门:“杳卢灵均,我没兴趣和你玩这种游戏。”
“嘁。”灵均直起身,冲着他背影做了个鬼脸,还是落后两步跟在了他身后。
***
李嘉祐出了房间深吸一口咸湿的空气,灵均和昭阳争执的声音隐隐传来,吵得他脑仁疼。
应付他们还得应璟来。李嘉祐叹了口气,拎着浮潜装备往海边走去,天光云影间长长的海岸只有故溪一个人,她换了黑色的泳衣,细白的背沟随着她的穿脚蹼的动作深深浅浅。因为要下海,长长的头发挽成了丸子,淡漠的模样减了许多。
几乎一瞬间,女孩穿着波西米亚长裙,在马西莫剧院长阶上奔跑的娇俏笑颜出现在他脑海中,盛夏的阳光毫无保留倾泻在她嫩白的肌肤上。
那些笑和耳鬓厮磨的亲吻不是装出来的,现在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也不是装出来的。
可真有意思。
故溪听到踩在沙地上的脚步声转过头,看到是李嘉祐又淡淡收回目光,语气轻飘飘的:“不是灵均下水吗?”
他们准备浮潜去寻找水下的骨骸,而浮潜必须搭上一名潜伴。
“她不愿意。”李嘉祐无视她言语中的嘲讽,在她身边坐下来也穿脚蹼。
故溪像是一句废话也不愿多和他讲,带上面镜,重复了一遍任务:“只需要确认丢失骨骸的位置,发现目标立刻返回。”
“嗯。”
故溪穿好站起来,低头看专心穿脚蹼的人,一句你会潜水吗在嘴边咽了下去。年轻男孩蓬松发顶的漩儿软软的,他撑着沙地站起来,柔顺的发撩过她裸露的胳膊。
他又比故溪高一个头了,他的目光和纤瘦的领队撞在一起:“我换衣服。”
正常的一句话,放在故溪耳朵里多了层意思。她没来由脸颊烫了点,状似不经意转开脸。
他只是脱掉短袖,布料擦着皮肤和发丝的声音短短几秒,故溪耳朵里却像炸了朵烟花。
又不是没见过,故溪对自己的反应一阵无语,不仅见过,还摸过,咬过。
“嘉哥,故小姐。”昭阳声音传来,他拿着手套递给他们,“避免划伤。”
李嘉祐把短袖扔给昭阳,故溪随着他的动作望去,李嘉祐的目光停在后面的灵均身上几秒。
“走吧。”他对上故溪看戏的眼神,置若罔闻。
李嘉祐走在她前面。海水有些凉,浪头推着海水扑上故溪的小腿,她冷得脚步趔趄一下,前面的人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故溪抬头,光裸的背晃她眼睛,她轻轻挣扎甩开李嘉祐的手,“我没事。”
沁凉的海水逐渐漫过胸口,故溪咬住呼吸管,向李嘉祐打了个手势,两人矮下身子没进了海水中。
三具骨骸被卷走的不远,两人小心地绕过骨骸,继续向深处探去,找寻那座丢失的鲸骨。
连续前行近十米,能见度慢慢变差,骨骸也丝毫没有踪影。故溪在水中突然停住,捏了一下还欲往前的李嘉祐。她指向一个方向向他比划,一块半臂长的碎骨袒在不远的海床,李嘉祐修长的腿蹬了几下水,跟在故溪身后游去。
又是一条长长的下颌骨。
完整,圆润,像是被海浪精细地打磨过千百个小时。故溪蹙着眉,滑动脚蹼跃过了长骨,什么样的暴风雨能把鲸骨摧损的四分五裂。
前方,如同巨人手掌的前鱼鳍骨骼插在泥沙中,静默的水流在它指尖形成小小的漩涡,沉寂的跟座艺术品似的。
它甚至比近一米七的故溪还要高上一些,像棵从海底拔地而起的巨树,孤零零守着这片静止的水域。
故溪停下看了好一会,隐隐的奇怪涌上心头,她正想更近一些时,骨骸的缝隙后闪过一抹白光,又是一块碎裂的骨骸吗
咚,咚。
几乎同时,清晰地响声又传入她耳中。
她脚一蹬,身体就轻盈地蹿过了巨树,李嘉祐打量它几秒,追着故溪的纤细的身影而去。
***
岸上的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几米的距离不说话。过了好一会,灵均咦了一声,“怎么方向变了?”
昭阳也注意到了,海面上若隐若现的呼吸管本是朝西前进,突然转了方向往北移动。他回头看了一眼,长眉冷眼,在灵均注意到时就转开脸,紧抿着唇沿着海滩往北走。
灵均细淡的眉毛挑了挑,古里家的人就和传闻中一样,刻板又孤傲。
她不近不远跟在昭阳身后,观察海中的情况,冷不丁问道:“昨夜嘉哥不是要你设了术法吗?怎么骨骸还会被卷走?”
昭阳沉默了几秒,生硬地接话:“早晨发现被破坏了。”
灵均看着他背影唇角勾了勾,没再和他呛声:“那场雨果然有问题。应璟在就好了,嘉哥的火行不克水行。”她顿了顿,“怎么越游越远了。”wWW.ΧìǔΜЬ.CǒΜ
海水中的人渐趋远离海岸线,灰色阴翳的层云压得更低了些,呼吸管突然消失在涌动的波纹中。昭阳和灵均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停下脚步,灵均立刻举起手表读秒:“10……20……30……”
五分钟过去了,海面上没有踪影,只有平静的浪头一下一下推涌上岸。
昭阳记得,李嘉祐上次自由潜水的动态憋气记录是八分钟,不管是李嘉祐还是故溪,都快要到极限了。
小小的信号发射器在海滩上被按下,李嘉祐手腕上绑着的红色信号器亮起的同时,他被故溪抓住了小臂。
他们之前取掉了呼吸管,下潜去找那抹捉摸不定的银光,故溪确定就是丢失的骨架残骸,每当发现它的踪影时,涌动的波浪折射光线,残骸的位置又变了。
现在,她要找的那具硕长的白色鲸骨就在前方几米处,故溪却像触电一般连退几步,抓住李嘉祐迅速打了个上浮的手势。
脚蹼猛地划动起来,李嘉祐带了故溪的腰一把,两人冲出水面。
故溪刚喘了一口新鲜空气,一个浪头又把她砸回水中,咕噜噜的气泡散在海水里。还好李嘉祐托着她腰的手尚未松开,带着她的身子从水下跃过了那个浪头。
“咳咳,咳咳……”两颗脑袋冒出水面,故溪呛红了眼,也忘记了之前的避嫌,纤白的手臂搭在李嘉祐肩上,不住地咳。
“还好吗?”李嘉祐把她托高了些,故溪看起了有些颓然,“我们先回去。”
故溪抹了把脸上的水,急急地说:“你之前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李嘉祐一愣:“没有。”
“水下有古怪。”他替故溪说出心中的疑问,“我们没有氧气瓶,先回去。”
故溪点点头,隐隐不安窜上心头。
快走。
在水下,有声音冲进她的耳膜,一遍一遍震荡:
快走,快走,快走。
***
海浪的涌动变快了。故溪明明觉得离海岸不远,却被白色的浪花泡沫推着,似乎一点也没靠近岸边。
水花砸在她脸上,隐隐约约能看见沙滩上的人在向他们挥手。她扑腾着回头看了一眼李嘉祐,男人显然和她陷入一样的困境。
“停——下——来——”灵均朝着海中的人大喊,秀气的眉毛拧成了一团。
冷汗渗湿了昭阳的白衬衫,他们终于意识到一直以来海浪的奇怪之处在哪里:本该平行于海岸线的海浪变成了垂直。
离岸流。
罕见的海洋现象,和地震一样不可预测,每秒八英尺的水流速度对于游泳者而言是致命的,潮水轻而易举就能把人拖入海洋深处。
眨眼间,一条快速流动的狭窄水道悄然出现在他们眼前,而水中故溪和李嘉祐却看不到,全然不知地往里闯。
逃脱离岸流激流的唯一办法:游向水道两侧,被水推离漩涡中心。
“往——回——游——”岸上地拼尽全力喊出的声音破碎在汹涌的浪潮中。
李嘉祐手腕的信号接收器疯狂闪烁,他意识到不妙的那一刻却迟了,故溪的身体几乎是一瞬间被水流吸入离岸流中,惊叫声一秒吞没在水声中。
他像海豚一样优美地跃起,追着故溪的身影没入浪花中。
灵均看呆了,人影消失的同时,水道两侧的浪波急速高高升起,将近十米的水屏障像极了神奈川大浪,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把故溪和李嘉祐牢牢锁在其中。
鬼门大开,弑神者将往。
浪头砸回水面的一刻泛起千万泡沫,除了满眼的白色浪花,刚刚的一切泡影皆散,灵均的手握成了拳,喃喃说:
“坛城,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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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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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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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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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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