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玄幻小说>天道行>第24章 旧梦,寻药
  梦境,是人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你可以在现实中欺骗所有人,包括自己,但你没有办法在梦境中欺骗自己。

  因为梦境,是你自己也无法控制的,那是人最真实的渴求或恐惧。

  萧秋雨也是一样。

  他在现实世界的快乐与嬉笑只是伪装,他知道,他身边的人也知道,只是有时候,他伪装太过,连自己也会短暂地忘记压抑在心底的悲伤、愤怒与不甘。

  在梦中,他又重回了过去。

  那是一个雪天……

  他像往常一样在早课之后,回到了长乐宫的上饲苑,那是东王宫的马厩,里面有上千匹纯血良驹,这些是价值万金的宝马,都是他的朋友。

  因为萧秋雨觉得与畜生做朋友,总是比与人做朋友舒适的多。

  那天,天气很冷,下着小雪,他在和马倌一起修缮马厩时发现一匹四个月的小红马不见了,那是萧秋雨最喜爱的小马,于是他便去寻找……

  他找到了,碰巧的是,他在东王宫的驰道上看到了宫人引领的一队舞姬。

  其中最引他注意的就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姑娘,她与自己的年龄相当,容貌姣好,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明亮、清澈,充满着生命的活力。

  只是这一眼萧秋雨就深深的被她吸引——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人都是东辰城运河上最大的船舫“人间仙境”的舞姬。

  他们后来再见面,是萧瑀五十岁的寿宴之时,萧秋雨才知道那个小姑娘名字叫做“相思。”

  她与她的同伴在台上载歌载舞,萧秋雨就坐在台下的角落看着,虽然他是东辰王朝的王子,但其实他除了能够与其他人一起读书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特权,少年时的萧秋雨只是一个管马的总管而已。

  那时萧秋雨也没有太多的想法,他只是一个内心自卑的小人物而已。

  雪连着下了几天,终于放晴,萧秋霜病了,萧姑姑在照顾她,萧秋雨只能一个人在马苑外堆起一个又一个的雪人。

  而人间仙境的舞姬们也因为这一场接连几天的大雪留在了东王宫,她们就被安排在长乐宫马苑旁的一处院落中。

  “相思”趁着天气放晴出来踩雪,她拾起院中落在雪上的梅花再一把扔出,也给自己堆了一个小小的雪人,她捡起地上的枯枝作为雪人的鼻子,她还在寻找该用什么点缀成雪人的眼睛……

  萧秋雨堆了许多雪人,他去煤仓拿出了一大把煤块,小心的敲碎成大小接近一致的“眼睛”,他将“眼睛”一个个的镶嵌进雪人的眼眶中……忽然,有人在他的手中拿起一只“眼睛”镶嵌进了雪人的眼眶里,萧秋雨的手心能感觉到拿煤块的手指与自己手心接触的冰凉触感,那根手指纤细光滑,萧秋雨这才看见,是“相思”的手。

  相思自顾自的说,“再给我一块。”

  萧秋雨直直的看着她,紧接着又从手里拿出一块最满意的“眼睛”递给她。

  这么多的雪人,只有这一个才是有灵魂的,是相思赋予的。

  “这些雪人都是你一个人堆的?”相思问。

  萧秋雨点了点头,支支吾吾的在嗓子眼挤出了一声“是”,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很多。

  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那是的萧秋雨生平唯一一次感到心动。

  也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与不甘的开始。

  相思:“能去我那里也帮我堆几个雪人吗?”

  萧秋雨木讷的点了点头。

  不久后,东辰王朝与外朝建交,东王宫接连接到了灵皇宫的国书,周王城的来使……于是,人间仙境的舞姬们成了东王宫的留客。

  每次萧秋雨都会躲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相思”。

  而相思,总是会主动去找萧秋雨与他谈天说地,尽管大部分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说。

  但萧秋雨都听的很开心,她说的也很开心。

  感情其实就是一个很模糊的东西。

  萧秋雨只知道,与她在一起自己很开心,有时哪怕不说话,只是在一旁看着她与别人说话,只要看着她,萧秋雨就会很舒适。

  还有的时候,每当萧秋雨与她身旁其他的舞姬说话时,相思都会故意打断他们的对话,甚至萧秋雨帮她们搬搬抬抬一些东西的时候,相思都会很生气。

  这时萧秋雨只会在一边呆板的看着她生气的样子。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情深,就是如此。

  只是后来,使臣愈来愈多,仆从中也不乏一些不安分的人,他们时常会对貌美的舞姬生出邪念,一众舞姬难免要应酬。

  每次萧秋雨看到她与别人嬉笑打骂的时候都会不自觉露出很悲伤的神情。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原来所谓的“心痛”是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真的会有痛的感觉。

  可是相思却很快乐,并不是从其他人的喜爱中,而是在萧秋雨的痛苦里。

  那时相思才真切的体会到被爱的感觉,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舒适感。

  那种被爱的感觉,让她充满了自信与光环。

  她渴望被爱,但是不需要爱她的人在她身边。

  只要能在萧秋雨的眼神中感受到就已经足够了,她甚至时常会去问萧秋雨为什么最近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琇書蛧

  她时常会断绝与其他人的关系专心的陪伴萧秋雨。

  萧秋雨也能从中得到久违的一种感觉,直到她再次与自己淡漠。

  日复一日,一次又一次的玩弄。

  终于有一天,萧秋雨眼中的那道看着她的光不见了。

  萧秋雨再也没有接近过她,而是过着自己生活,回到了她出现之前的生活轨迹。

  她察觉到了不对,于是再度接近萧秋雨。

  面对着曾经装满了心的人,萧秋雨怎么可能波澜不惊,或者生出恨意,可是他很明白,他们是两种人,萧秋雨只是对她说,希望她能在别人那里得到快乐。

  曾经满眼都是的自己的人,她已经失去了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不甘与悲伤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可以毁掉萧秋雨的爱意,但却不知道该如何重铸。

  看着萧秋雨与别的舞姬成为了朋友,相思的不甘与后悔转为了怨恨,她发誓,一定要毁掉这个男人,既然你不爱我,既然我得不到你,我就要毁掉你,绝不能让别人再拥有你的爱意。

  萧秋雨割舍不掉过去,无法让新的人走进自己的心里,他不能为了自己的一时快感欺骗别人的感情,于是他只能放任别人对自己的关怀一点点的流逝掉。

  相思,她成功了,她真的毁掉了萧秋雨。

  从萧秋雨的痛苦里,她得到了新生,她知道,她已成为萧秋雨心里最深的痛。

  可是,她还是更渴望得到萧秋雨的爱,她还是希望萧秋雨能够像最初那样喜欢自己,满眼都是自己。

  因为曾经那样被爱的快乐,远比她现在伤害他的快乐更让她自己满足。

  哪怕自己还是会再次伤他的心,她可以不爱他,但他必须爱自己。

  可是明明就是她自己毁掉的,为什么要迁怒到别人的身上呢?

  难道,真的仅仅只是除此以外她做不了其它的事?

  她无力更改已发生的事实,就只能宣泄恨意。

  萧秋雨知道,他也很无奈。

  可萧秋雨又何尝不是因为改变不了,所以才放弃——

  ……

  萧秋雨从漫长的梦境中醒来,他仿佛又走过了一次过去。

  再度经历了一次曾经的噩梦。

  尽管,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梦到过去。

  他躺在床上,他的身体很痛,酸痛的筋骨甚至让他不想坐起来。

  他的嘴唇干涩,他在用嘴呼吸着,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呼出的气息是何等炽热,他舔了舔自己干热的嘴唇。

  他全身疼痛无力,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很高。

  他想喝一口水,却四肢无力到懒得起身。

  让他不想起身的不止是身体筋骨的酸痛乏累,还有他还未从噩梦中走出来的压抑情绪。

  萧秋雨就这样躺着,沉默的忍受着炽热体温与情绪的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你终于醒了。”是易千浔的声音,她的声音中充满着喜悦。

  萧秋雨斜过头看了眼易千浔,“扶我起来。”他无力的说道。

  易千浔走到萧秋雨的床边,掀开被子扶起了萧秋雨。

  萧秋雨:“我睡了多久了?”

  易千浔:“十天了。”

  萧秋雨:“画画,画画怎么样了?”萧秋雨无力的问。

  易千浔叹了一口气:“画画还没有醒,但你的父亲已经让很多人接连给他输送了灵气,维持住了她的心脉,情况还算稳定。”

  萧秋雨:“小武还好吗?”

  易千浔:“他很好,他很坚强,没有哭,一直都是他在帮着萧姑姑照顾画画。”

  萧秋雨没有再说话,只是倚靠在易千浔的身上,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久。

  萧秋雨:“对不起。”

  易千浔:“我不会怪你的,画画也不会,你也想不到会这样的。”

  萧秋雨:“我一定会治好画画。”

  易千浔:“我知道,我知道,我们都相信你。”

  萧秋雨:“把窗户打开,我想透透气。”

  易千浔走过去,推开窗户,又回到床边,让萧秋雨继续倚靠着自己。

  刚刚下了一场小雪,天已放晴,只是太阳还未出来。

  院落中,雪后的梅花正对着窗户,梅花掉落了很多,萧秋雨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不断的数着枝头仅剩的梅花。

  一共是二十七朵。

  萧秋雨不断的在心中数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直到晚上。

  夜晚,冬天的月亮挂上了天空,月光很浅,很淡薄。

  月光下,萧秋霜端着一碗药推开门走了进来。“四哥,你醒了?”萧秋霜欣喜若狂的喊道。

  萧秋雨只是有气无力的微微笑道,“我醒了,秋霜,辛苦你照顾她们。”

  萧秋霜:“四哥,你先喝药,喝完我去告诉父王。”

  萧秋雨微微笑道:“好。”

  易千浔接过萧秋霜托盘上的药碗,想要喂萧秋雨喝药。

  萧秋雨吃力的抬起手,拿过了药碗,眉头紧皱一饮而尽,将药碗放回到萧秋霜手中的托盘上。

  萧秋雨对易千浔说:“药很苦,我想喝一碗清水。”

  易千浔起身去桌前倒茶。

  萧秋霜:“四哥,那我去告诉父王和姑姑一声。”

  萧秋雨点头:“好,但是现在我很累,不想见人也不想说话,明天再让他们来吧。”

  萧秋霜点点头说道:“好。”说罢转身离开关好了门。

  易千浔递给萧秋雨茶碗,萧秋雨一饮而尽,连茶叶也吞掉了,两人又再度依偎在一起,就这样过了一夜。

  易千浔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等到他再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倚靠在床边,她的身上围着被子,手中还拿着萧秋雨昨晚喝过的茶碗。

  而萧秋雨已经梳洗沐浴完毕,洗净了身上的血污,他正在穿上一身新衣,红衣黑靴,银带金线。

  萧秋雨转回头看着睁开眼的易千浔,笑道:“不小心吵醒你了。”

  他此刻的神情轻松而且手脚有力,之前脸色因发热而泛起的红晕也已经退却。

  易千浔微微笑道:“没事。”

  萧秋雨:“你再睡一会儿吧,这些天照顾我,你一定很累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我先去看看画画,然后再想怎么救治她,她一定会没事的。”

  易千浔看着萧秋雨,他的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论面对着什么样的压力都一副轻松自得的样子,可是现在,易千浔忽然觉得萧秋雨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却又说不出来。

  只是一股隐隐的陌生。

  可他依旧还是自己认识的萧秋雨,易千浔确信这一点。

  ……

  龙武殿。

  殿中只有两人。

  萧瑀,孟婆。

  萧瑀端坐王台宝座之上,而化身成绝代佳人的孟婆跪地拜服。

  萧瑀:“你的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

  孟婆:“承蒙陛下关心,伤势已无大碍。”

  萧瑀:“萧宗,你们的主子已经完了。”

  孟婆:“是,宗主已经完了。”

  萧瑀:“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孟婆:“一切,听凭萧王安排。”

  萧瑀:“我的命令,你们就会听吗?”

  孟婆:“我们会听。”

  萧瑀:“相柳岂不才是你们的真主。”

  孟婆:“我们的主子,即非相柳,也非宗主,而是我们自己。”

  萧瑀:“相柳只是一个泥菩萨,宗主也只是一个称谓,他们只是你们聚拢在一起谋利的名义,谁能给你们想要的,谁就是你们的主子,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孟婆:“正是如此。”

  萧瑀:“如果将来有人能给你们更多,那你们岂不是也一样能背叛我?”

  孟婆:“不会,因为这世上没有谁能比东辰王朝的君主给我们更多,曾经宗主给我们的也都是您赐予他的。”

  萧瑀:“帝爻,昊天。”

  孟婆:“他们不是萧王,如果我们背叛萧王,必会被萧氏斩尽杀绝。”

  萧瑀:“你们想要什么?”

  孟婆:“但凡是萧王给的,我们都想要。”

  萧瑀冷冷一笑:“好,很好,那你们能给我什么呢?眼下,相柳已失,所谓的相柳教早已名存实亡。”

  孟婆:“陛下,此言差矣。”

  萧瑀:“怎么说?”

  孟婆:“应该说是‘名亡实存’才对。”

  萧瑀:“相柳教还有什么。”

  孟婆:“相柳教以‘相柳’为神,‘宗主’为尊,宗主之下以臣下孟婆为使,黑白无常为差,下属十殿阎罗皆是三重天宫位的高手,门下教徒总计过万人,其中不乏有一技异能的奇人异士,或者为全愿望而加入教中的隐士高人,而除此之外相柳教尚有四大血祖,将夔,玄觞,赤泽,神炀,实力成谜,就连臣下也难窥一二,以臣下斗胆估量,恐怕其修为都在四殿下萧秋雨以上,能够与萧王您全盛之时旗鼓相当。”

  萧瑀眼神一冷。

  萧瑀:“你,见过我曾经的那个时候?”

  孟婆:“没有,乃是宗主所说,陛下大可放心,臣下绝非多言之人,您的秘密不会再有其他人得知,此言也是宗主与臣下为了炼制血咒毒害陛下时才告知我的,顺带一提,陛下所中血咒之毒至今未清,其血咒乃是血祖赤泽所炼制,如果想要完全解除血咒余毒还要将他找来才行。”

  萧瑀:“四大血祖现在何处?”

  孟婆:“将夔陛下已经见过,就是那个褴褛巨汉……”

  萧瑀不禁想起了,那一拳就将萧秋雨筋骨打碎的力道,不由得点了点头。

  孟婆:“四大血祖因反对上一任教主将权位传给宗主,故而接连离开教中,将夔由于身受老教主遗命故而才不得不继续留在了教中,相柳已然复生,所以他也离开了。”

  萧瑀:“能找到他们为我所用吗?相柳教向我臣服,今后便世代为我萧家内侍臣属,他们会有异议吗?”

  孟婆:“虽说会花些时间,但可以找到的,至于是否会归服陛下,眼下还不好断言,但即已脱离相柳教,想必不会再多事。”

  萧瑀:“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就必要为我所杀,总好过将来万分之一的机会与我为敌。”

  孟婆:“是,届时,臣下必亲自动手为主上解忧,除患于未然。”

  萧瑀:“你有把握吗?”

  孟婆:“有,但属下仍希望能得到十二惊惶的帮助。”

  萧瑀:“好,自今日起,舍神,摄魄便由你指挥。”

  孟婆:“谢陛下信任。”

  萧瑀:“无妨,我向来用人不疑,你们……都听到了吗……”

  没人回答,萧瑀只是告知,而非是为了听到回应。

  萧瑀:“如果找不到赤泽,我的血咒大约要多久才能完全清除,我的功力多久才能恢复。”

  孟婆:“陛下神功盖世,若是常人至少需要一年,而陛下完全清除血咒大概还需要三月左右……其实以陛下护体紫气的能力,大可以炼化血咒,化入体中,这样一来便可防患于未然,而炼化此血咒之后,陛下甚至可将其化为己用,只是耗时会长一些……”

  萧瑀:“我自有考量,自今日起东辰王朝的一切情报对你公开,‘灵武内卫’可供你驱使。”

  孟婆:“谢陛下。”

  萧瑀:“还有,今后不要再用那老妪的形象示人,让人看着恶心。”

  孟婆:“是。”

  萧瑀:“也不要再叫孟婆这种名字了,你本名叫什么?”

  孟婆:“臣下自幼被老教主收养,并没有名字。”

  萧瑀思虑一刻,说道,“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今后你就叫画屏吧,赐你姓萧,萧画屏,给你内侍阁领衔。”

  画屏拜倒叩首,“谢陛下赐名。”

  萧瑀:“我要先召见在你之下的十殿阎罗,明天此时,你带他们来此见我。”

  画屏:“是。”

  萧瑀:“你先下去休息吧。”

  画屏:“是。”

  画屏退却出去。

  萧瑀一人独坐在宝座之上,目光深沉,似在思考着什么。

  这时忽听一人缓缓说道。“相柳教四大血祖,震山撼地,将夔,六甲奇门,玄觞,九息服气,赤泽,掌握五雷,神炀。他们都不是人族,而是上古之时就存在的邪神大妖,与相柳本就一般无二,还不为你所用就必为你所杀,你当心引火自焚。”说话之人的语气轻慢至极,但萧瑀却不惊也不气,说话间萧秋雨缓缓在殿中阴暗的角落走出来,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怎样进来的。

  萧秋雨继续说道:“……而那个孟婆,更不是善类,有胎化易形之能,元洲内衙司对她的情报更是少之又少,而且我可以告诉你,她绝不是相柳教上一代教主的养女。”

  萧瑀:“谁都有秘密的,没什么关系,只要能为我所用,说些谎言也无关紧要,不必太放在心上……如果都像你那样吹毛求疵,苛求极致,或许你自己都该抹脖子了,切记,水至清则无鱼。”

  萧秋雨:“道理我当然明白,但人心中的奸狡和恶意是难以把控的,人有时就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邪念和情绪,更不可能被别人操控,即便你可以控制一时,但也总有失控的时候,代价也就会随之而来了,萧宗就是你最好的例证。”

  萧瑀:“你觉得……相柳为什么不带走萧宗?萧宗身死,你觉得相柳会再度石化吗?”

  萧秋雨:“答案是不知道和不知道。”

  萧瑀:“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你大哥。”

  萧秋雨:“不知道。”

  萧瑀:“你倒是少有这么谦虚,都是不知道。”

  萧秋雨:“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我恨不得萧宗死,如果他现在还能站起来走路,我会毫不犹豫的下手,但我想你……你还是做一个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吧,以免事后再留悔恨,甚至迁怒到我的身上。”

  萧瑀:“你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因为你大哥的事对我说教。”

  萧秋雨:“都不是,我这是在关心我自己。”

  萧瑀:“什么意思?你怕这样的事情还会再发生。”

  萧秋雨:“眼下神族复现,‘神战’恐怕早晚会再度发生,与之相比,之前的几次十洲大战,聚窟乱世之类的战争,相比起来会跟小孩子打架一样,很多未知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连叶尘远也无法预测,你也是一样,我来只是想对你说一声谢谢。”

  萧瑀:“你去看过那个叫画画的小女孩了?”

  萧秋雨:“是,我知道是你用你的护体紫气护住了她的心脉,注入了先天至纯之气,才让她得以存活,你伤势本就很重,强行凝聚先天之气,对你的损耗一定很大,恐怕就算给你解了血咒,你两三年内你都无法完全恢复。”

  萧瑀:“你可以报答我。”

  萧秋雨:“我不会报答你的,因为我并不欠你……不过,在我救治画画的同时,我会顺便也救治你一下。”

  萧瑀:“人的精气受损,别说是你,就算是叶尘远或者你的师父道皇倾念在这里他们也是一样无能为力,人的精气如同日精月华一样,乃是天地造化的神物,一旦有损是不可逆的,只能自身缓缓滋长。”

  萧秋雨:“这些我当然知道,所以我要找的不是他们,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淬炼精气有起死回生之能。”

  萧瑀:“你是说,‘药祖’。”

  萧秋雨:“对,就是他。”

  萧瑀:“久闻此人有起死回生,白骨生肉之能,但是他行踪飘渺,鲜为人知,而且就算能找到他,他也未必肯医,而且他每次医人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换取病人或者其至亲好友的手中可入药的奇珍灵物,奇珍灵物我这里倒不是问题,我相信你也藏了不少,可是若非是药祖需要的,即便是再珍贵他也还是不肯医。”

  萧秋雨:“只有谈不拢的价码,没有谈不成的买卖。”

  萧瑀:“你有他想要的价码?你见过他?”

  萧秋雨:“是,他一定会医的。”

  萧瑀:“为什么?”

  萧秋雨:“因为这是他欠我的。”

  萧瑀:“怎么回事?”萧瑀并不吃惊,他相信萧秋雨此言不虚,他的此问,纯属好奇。

  萧秋雨:“因为他欠我一条命。”

  萧瑀:“你救过他。”

  萧秋雨:“算是吧。”

  萧瑀:“是谁要杀他?此人虽功力微末,但精于医毒,奇门遁甲之术,即便是一方豪强或者绝顶高手也不敢轻易招惹。”

  萧秋雨得意的一笑,摇了摇头,“因为当初要杀他的人,也是我。”

  萧瑀也不禁一笑,问道:“为什么?”

  萧秋雨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因为他讨厌极了,不杀可气,杀了又可惜。”

  萧瑀:“真没想到,他这种人也会怕死。”

  萧秋雨:“没人不怕死的,这世上不怕死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不知活的,一种是不知死的。”

  萧瑀点了点头:“不知活的,心已死,活的了无生趣,所以一心求死,而不知死的因为没经历过生死的压力,毫不爱惜生命,所以不怕死,有理,有理。”

  萧秋雨:“他本也以为自己不拍死,所以才会对我出言不逊,否则,他也不用被我打断掉一条腿。”

  萧瑀:“你知道,此人现在何处?”

  萧秋雨:“不知道,但我一定可以找到。”

  萧瑀:“不错,元洲总督司的雪鸽内卫冠绝十洲,百族之事几乎无不知晓,正是你萧圣督亲手建立的,你的后任宇文玄更是一个病态窥私欲的人,将其更是发扬光大。”

  萧瑀的语气有些嘲笑的意味。

  萧秋雨:“不要拿那个变态和我做对比,这真的比捅我一刀还让我难受。”

  萧瑀:“因为你讨厌他,所以你就杀了他?”

  萧秋雨:“当然不是,他可不是我杀的。”

  萧瑀:“他不是你杀的?这可在十洲都传开了,还说你与帝爻的关系非凡,所以你才未被追责。”

  萧秋雨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萧秋雨:“如果我见到自己讨厌的人就要杀掉,恐怕我杀到胡子都白了还杀不尽。”

  萧瑀:“那宇文玄是谁杀的?灵皇宫的总督,可不是一般人能杀的了的。”

  萧秋雨:“我在北海城有间茶楼,隔两条街有个陈寡妇,我离开的时候,她家的母猪刚好生了七只小猪,四只白猪,两只黑猪,还有一只小花猪,可配种的公猪却是一只纯黑的,母猪也是,这件事你知道吗?你关心吗?”

  萧瑀:“我当然不知道,我关心这种事干嘛?”

  萧秋雨:“那宇文玄是谁杀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是你的私生子吗?你操哪门子心?”

  萧瑀:“我知道,这件事与失踪的流洲总督千陌言有关是吗?”

  萧秋雨一笑:“你知道的好像很多?”

  萧瑀:“不多,与你相比,还少一些。”

  萧秋雨冷漠一笑。

  萧瑀继续问道:“千陌言是否也与神族有关,他也是神族的内应吗?他五年前就升任了总督,那神族岂不是早已复苏而且谋划多时了。”

  萧秋雨:“这对话,你是早已计划好的吗?”

  萧瑀:“如果你之前就走了,这段对话则根本就不会出现。”

  萧秋雨苦苦一笑:“可惜,事与愿违,对吗?”

  萧瑀:“就像你说的,神族复现,是十洲万载未出的大劫,而眼下,慕容龙辰被帝爻囚禁,灵皇宫五洲总督一死一失踪,又人手短缺,倘若神族赢了,你很难独善其身,他们其实根本也不会放任你逍遥自在,这一点,你是不会想不到的吧。”

  萧秋雨不说话,似乎被说中了。

  萧瑀:“当下元洲总督一职由玄洲总督沐晨曦一体兼任,你们的关系不错,相信如果有需要,叶尘远也会把你拉出来帮他处理很多事情,你会拒绝吗?人族存亡之际可经不得内乱,五帝联盟以我为主,我们大可以联手,先除外敌,而后再拼个你死我活,决定谁才是……”

  萧秋雨:“够了……”萧秋雨打断了萧瑀的话,他的声音很大,紧闭龙武殿可以听到萧秋雨的回声。“……我该去找药祖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也该尽快着手寻找赤泽给你解除血咒,你很严重,你的毒都已经堵到脑子了。”

  萧秋雨转身走出去。

  看着萧秋雨的背影,萧瑀大声说道:“秋雨,我也许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你敢说我不会是一个好君主吗?我一定会比帝爻更加仁慈,更加爱民如子。”

  萧秋雨他停住了脚步,说道:“你说的没错,你以法家治国,严刑苛法整治贪腐污吏,贼匪小人即便犯下再微末的罪行都会承受极大的代价而让他们畏惧刑法不敢害人,没错,东辰王朝百姓的确不会向其他地方那样有冤无处诉,甚至不敢诉,这里除了少数脑子进水利欲熏心的蠢猪几乎没多少个官吏敢欺民而自肥,严法之下更有重刑,我很赞同这一点,如果当初不是帝爻和慕容龙辰反对,我一定会将东辰王朝之法引申至灵皇宫下属的五洲每一处角落,在今天之前,在这件事上我对你一直都是很钦佩的,你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你确实是一个好君主,做你的子民绝对比做你的亲人更好,可是我问你一句,相柳教劫掠孩童供邪神吸精取元,你为什么不将他们全部坑杀凌迟,反而收为己用……”

  萧瑀一时语塞,似被问住了,在萧秋雨说出此话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将民事视为天命的君主。

  萧瑀缓缓道:“我让你失望了?”

  萧秋雨:“是你让你自己失望了……你曾认为,东辰王朝的亿兆黎民百姓,万里山河良田,可为你提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军队与财富,民望会为你提供连绵不断的人才,所以你将民望视为一切,这没什么,我也觉得理应如此,因为这正是你将万民视为根本的真实写照,可是如今,东辰王朝的民心在你眼里的价值也不过就是万名邪徒异士,寥寥高手数人,不过如此而已呀萧瑀,你太卑微了,以前我只是厌恶你,可现在,我鄙视你,我从心底里看不起你。”说着萧秋雨吐了一口口水,眼神中流露出的神情失望与愤恨交织,鄙视更是表露无疑。

  萧瑀呆坐在王座之上,神情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

  他究竟是不相信萧秋雨会说着这种话,还是不相信自己真的就如萧秋雨话中所说的样子呢?

  寥寥数言,仿佛将萧瑀抽空了一般。

  抽空了他的自信与傲慢,也抽走了他的自信与尊严。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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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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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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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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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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