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他重复喊她的名字。
可是,没有回应,没有波动,他的落红此刻像一潭死水。
他有种错觉,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离开她便要不见了。
夜修罗身上的血,如溪流不断,但落红并没有多停留一分目光在他身上,有着,仿佛他死在她面前她都不会多看一眼的淡漠。
她真的就这么转身走了,因为要做的事已经做完。
“落红咳……”夜修罗急唤,猛咳出一口鲜血,带动身上的伤口,痛得他喉中嘶吟,几度瘫倒在地。
落红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看向地上不停颤抖的夜修罗,从头到脚,缓缓扫视,然后又转过身去。
“脏。”
平淡无波的一个字,像评价一只路边被遗弃的猫狗,然而多一句都不想多赏,说罢走得毫无留恋。
脏……
是说他脏吗?
破烂衣衫下是破烂的皮肉和深深白骨,全身上下被鲜血浸染,狼狈不堪。
确实脏,他从未这么狼狈这么脏过。
夜修罗最终坚持不住倒在地上,视线朦胧前是她离开的背影,直到他完全失去意识,都没有换来她一个回眸。
他的落红怎么了?可是在怨他没能帮她除净这些人……
夜修罗是被烛照和幽荧带走的,带回修罗殿。
夜修罗一直昏迷不醒,口中反复着嘟囔一句话,“给本尊……沐浴……本尊要沐浴更衣……”
因为落红说他脏。
他要去见她,确实要收拾的干净一些,他怎么能用那么脏的身子去见她,她最厌丑的,不能污她的眼,会被嫌弃。
夜修罗再醒来已经过了十几天,还是烛照和幽荧一起为他疗伤的效果。
醒来第一件事还是要沐浴更衣,急切的连身上的伤都丝毫不顾。
树灵已经感觉不到和落红的那丝联系,彻底断了,没办法再给主人她的任何消息。
夜修罗来到地府时,刚换的新衣服已经被伤口渗出的血液染红,里衣都粘在皮肉上,索性衣袍色深,看不明显。
阎王魂亡,落红已经是冥界的阎王,一切都照常运行着,平淡的反而让人觉得异常。
大家话很少,下地府的新魂不知道地府发生过什么,也能感觉出气氛的诡异,可能觉得阴曹地府就是这样的吧。
夜修罗在黄泉路上曼珠沙华的花海中找到落红,她呆呆站着,被艳红的曼珠沙华包围着。
他们说她从那日回来后就站在那里了,没动过一下,没说过一句话,甚至眼眸都未转动过,没再为阎王掉过一滴泪,盯着面前的一朵和别的曼珠沙华没什么不一样的曼珠沙华,就这么看了十几日。xiumb.com
又或许,她并不是在看它,只是把目光放在了那个地方。
只是,至那日,路过的鬼魂又多了一道风景,足已让他们永远驻足的风景。
夜修罗从孟婆那里了解了所有。
望着忘川清澈的河水,又气愤又心疼。
她当时在想什么?怎么就敢跳下去的眼,?
失去了所有,也让所有人失去了她。
从来没有她怕不怕敢不敢,只有她愿不愿做不做。
他的落红,确实从未变过。
夜修罗走进花海,每一步都那么沉重,被他努力放得轻一些,怕惊走她。
“落红,你答应过本尊,要和本尊成亲,你可还记得?”
落红听到声音,身体微动,转身过来,看到是他,静了一会儿,缓缓点头,道:“记得。”
夜修罗欣喜,道:“记得就好,现在便是你实行诺言的时候,今日你我便举行婚事,现在你需得跟我回修罗殿。”
说着握起她冰凉的手。
落红低眸,蹙眉,甩开手。
夜修罗脸上维持的笑容僵住,几不可见的慌张,“你……你要违背诺言不成?莫忘了,你现在是阎王,不能言而……”
“娶你。”落红看着夜修罗,双眼淡漠,缓缓吐出两个字。
“什么?”夜修罗恍惚,不确定她说的什么意思。
“许你后宫之位。”落红又道。
夜修罗一时哑然,明白过来。
她倒是把当时的话记得分外清楚,彼时他只高兴过了头,没介意她那么说,没想到如今她这么认真。
“好。”
娶也罢。嫁也罢。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只要她还能应承。
突如其来的婚事让地府所有的鬼都措手不及,毕竟阎王不久前才泯灭,公主也变成了这样,虽然天界的事已经解决,大家还是沉浸在大战后的悲凉中。
但是,婚事是落红亲自吩咐下来的,便是假不了。
大家在这些日子里第一次活跃起来,期望着成亲后至少公主能渐渐变回以前爱笑的样子。
副阎和孟婆并不觉得欢喜,并规劝夜修罗。
落红跟之前未种情根时不同,现在的她已经侧底没有了感情,她给不了任何人任何感情的回应,也觉不出旁人对她的爱意深切。
答应成亲,或许只是她记忆中应下过这么一个事,并不代表什么。
而且,没有人能一直忍受爱人的冷淡,或许这么相处几天他就会认清现在的落红跟以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不再是她喜欢的那个落红。
再不济,几年,几十年……
即便她没有感情,也不想她到时被人抛弃。更何况那个人是夜修罗呢,三界之外来去自如的自由之身,能奈他何?
夜修罗听完,看着他们,神色说不上的感觉,轻轻道:“我只恐,她弃了我。”
“……”副阎和孟婆闻言,不再说话。
鬼侍们匆匆准备的喜服和曼珠沙华一样红,红得映眼。
夜修罗换上自己的婚服,在殿上等着落红,一刻见不到她,他便心中忐忑不安。他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同样身着婚服的她。
今日之后,她便真正属于他
殿外是长长两列鬼队,地上是曼珠沙华的花瓣铺成的红毯,那是落红来“娶”他要走的路,她将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夜修罗的目光一直盯着殿外,默默期待着。
可,时间过去了很久,路的那头一直没出现她的身影,久到他心难安,不想再等下去,可又怕去催促她惹得她烦,若她反悔……
最终落红也没有出现,甚至连婚服都没换。
婚服在她的寝殿依旧是送进去的模样,她连动都没动,或许,连看都没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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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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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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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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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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