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宁在朝中任职这么久,怎么可能没察觉皇兄们的狼子野心和逆反之意,他为人又聪明,暗中有所动作,也不算奇怪之事。
可皇兄能单凭蛮力夺谋篡位,没有底气他不敢这么做,可想而知武力兵脉更是不容小觑!
硬拼,无宁这些兵根本抵不过的,被全数斩杀只是时间问题。
而瑞儿还在皇兄手中,命悬一线,不管是无宁还是我,都冒不起这个险!
我看向无宁,他一身素袍,手握利剑,眉头紧锁,视线紧盯着瑞儿,恐任何变故。
还俗后也以佛为生、从不杀生的无宁,温润如玉、淡如清风的无宁。
他何时……也会用剑了?
这些,他最不喜的,从不入眼的。
他本该一世无忧,不染世俗,清静一生。
我终是把他拉下了水,拉入这乱世,拉入这权谋缠扯。
侍女急喘奔赴而来,怀里抱着一个布包裹,所有人盯着她怀里的东西。
“给朕呈来!”二皇兄已然迫不及待。
侍女听到命令,踌躇片刻,抱紧怀里的东西,终是向我跑来。
我焦急的看着她,和她怀里的东西,那个包裹还是我亲自收拾的。
突然几道利影簌簌刺去,侍女身子几震,面上痛苦,一双惊愕含泪的眼眸望着我,在我的愣怔中,那抹衣裙轰然倒地。
侍女怀里的包裹散开,方圆五龙玉玺从中滚落而出,嘭嘭几声撞上一边拔地而起的攀龙刑柱,定定立在地上。
可侍女还在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袱……
“我不是说会给你吗!!”我恼怒!欲冲去侍女身边,被无宁阻拦。
“不许动!”二皇兄举起鼓槌同时呵斥。
瑞儿突然愈起的痛哭彻底止住我的身形。
我不敢动。
侍女看着我,张张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鲜血顺着唇角溢出,染红她小巧漂亮的下巴。
那口型仿佛一声,“公主,我拿来了”。
我得去啊。
我得去啊……
二皇兄一步步走向玉玺的位置,对死去的侍女不屑一顾,拿起玉玺忍不住放笑:“朕是君临天下的皇!是所有人的君!如有异心,当诛!哈哈哈……”
群臣唏嘘,方有一些为我儿求情的大臣此刻也不敢觐言。
我双手颤抖,紧紧握住无宁的手腕,“现在我要我的儿子,皇兄想要的已经得到,请放下我的儿子,我要带他回家!”wWW.ΧìǔΜЬ.CǒΜ
皇兄又走回至高无上的位置,笑意猖獗,蔑视众生。他看向我,勾起一边嘴角,“好啊,你自己来解。”
闻言,我和无宁一起走向瑞儿。
“朕说!”皇兄突然扬大音量,看着我道:“你自己来解!”
我犹疑片刻,转头对上无宁担心的眼神,拿掉拉着我的那只手,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哑:“我带儿子回来。”
无宁不放心,我却等不及他的回应。
我快步向瑞儿走去,眼看着离瑞儿越来越近。
我想着,我要赶紧抱住他,赶紧给他哄慰,然后亲吻他的额头,对他说,阿爹阿娘带瑞儿回家了。
就在这时。
一道鼓声骤然猛起。
我瞪大眼睛,在身后无宁怒喊出皇兄的大名时,眼前五马五方奔腾,瑞儿的身体在我眼前……
四分五裂……
我被眼前的一幕激得跌在地上,脑子一下炸了。
血血……血……血……血……血……
到处都是血……红色的……
天空下起了红色的雨……淋到我的身上,头发、脸颊、睫毛、唇角……
温热的……冰冷的……灼烫的……刺进骨髓的……
染红了视线,灼疼了皮肉。
那一刻,我动不了了。眼前一片黑暗。
因为一个温暖的怀抱从后面拥住了我,紧紧实实,同时一个手掌重重捂住我的眼睛,霸道强势。
手上的力道使我微微向后扬起了头,靠上一个熟悉的肩颈,在夜晚才会这般接触的,那个人。
可是方才那一瞬,我似乎听到了数把利器刺进血肉的声音。
锋利的长剑割破皮肉,深入骨髓,血液喷溅而出。在我看不到的……拥着我的……他的背后。
他在战栗,拥着我战栗。
然后,又是刀剑与血肉的摩擦声。这次,是从身体里拔出去。
刚才那一下,他抖得好厉害,身体如筛糠般颤抖,仿佛忍下了巨大的痛处。
大量血液流逝的声音太过明显,山间溪水河流也不过如此,泊泊不停,不容人忽视。
“婵儿……不要动……”脖颈处落下轻轻一吻,冰凉又温柔。
一吻之后,拥着我的身体愈发虚弱,仿若风中落叶,虚无归属。
眼睛上的手掌还是用力不撤,掺杂着湿黏的血液。
该说什么可以阻止……可以挽回……
我张着嘴巴无力呼吸,眼泪被手掌挡住奔涌的路线,喉咙被哽得剧痛,徒劳开合,发不出半个音词。
他的伤一定很重,一定忍得很辛苦,他一定,很痛。
因为,捂着我眼睛的手没多久……垂了下去。
眼眸被泪水模糊,使血红的前方蒙上一层朦胧水雾。
眼前,我寻不到瑞儿的踪迹,只看到绳子末端不堪的残骸和从中流出的赤红血流。
我的孩儿,血洒午门。
我的夫君,身陨圣殿。
我是向前走,还是回头。
啊……身后一定也是让我崩溃的画面。
在无宁倒在地上之前,我终于回身把他的身体接进怀里,他嘴角溢着血,背后已经衍生出一条血泊。
不远处,七个持剑的皇家士兵,手上握着的利剑全都滴着鲜血。
那是,无宁的血。
一滴两滴沥沥拉拉在他们脚边留下痕迹。
七把剑,就像七根烧至通红的烙铁,烫得我的心脏滋滋冒烟。
那本该刺向我的,本该用我的血侵染的。
无宁的脸色苍白的吓人,若不是嘴角那抹血红太过显眼、不容忽视,可不就像一张无尘白纸么。
无宁努力睁着眼眸看我,我清楚的看清他颤动的根根睫毛,如折翼的蝴蝶羽翼让人心疼至极。
他已经没有抬手触碰我的力气,却还是柔柔的笑着。不是相敬如宾,不是清浅淡笑。
嘴角的弧度一如麓山寺我们初见那次。
如那日。那时。他偷偷望我的那一眼。
“你……”喉间哽着苦涩的顽石,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启唇许久后才把声音放出来,却是道:“我还你自由身……你可不可以……不要死……”
泪一滴接一滴在我脸颊上奔落,我哭的无声,因为怕掩盖掉无宁从唇间发出的微弱声音,他竭尽全力启唇。
他说,婵儿……
他说,别不要我……
他说。婵儿,别不要我。
无宁就这样在我面前死去,和我们的孩子一起离开了我。
永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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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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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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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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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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